鹿吴山,山中毒瘴延绵数百里,草木不生。
山西边的半山腰有一个石洞,洞口长满青苔和杂草,一条条藤蔓直垂下来,遮住了洞门。石洞初时狭窄,只有一个可容两人并肩前行的甬道,越往后却越宽,石洞尽头足有一个别院那么大。
周遭的石壁上铺满了发着莹莹绿光的玉石,洞壁上刻着“鹿水洞”三个大字。
石洞内一块平坦的玉石上,一个相貌俊朗的少年盘腿而坐,少年不动如山,好似天下间没有什么事可以动其心,乱其静。
隐约间,少年感应到天地间萦绕着一股熟悉的妖力波动,脑中的念头一闪而过,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一道红光闪过,少年已然消失不见。
山顶之巅,少年透过缭绕的云雾,遥望着东方,远在数千里之外,有一道白色的光柱直插天际。
见到这一幕,少年激动得喜极而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光柱的方向连磕数个响头,直至额头已经红肿。
“大王, 古凋终于找到你了。”
永定侯府,朝仙阁
三人出现在容倾城的闺阁内,白汲把怀里的容倾城放在床榻上,施展妖力给她疗伤,直至周身看不见一丝青紫伤痕。
白汲方才转头看向地上只剩一口气的云初,“你就是这么照顾你家主子的?”
“奴婢...没有保护好...郡主,让郡主...受伤,都是...奴婢的...错。”云初单手杵着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这一用力身上的血洞又开始往外淌血。
“小白...”容倾城双眼紧闭,迷迷糊糊地低喃。
“水...”白汲看着容倾城一张一合的小嘴,罢了,总不能让他去伺候这个蠢女人吧。
白汲衣袖一挥,云初周身被白光环绕,被刺穿的血洞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不到半响,云初身上的伤口逐渐消失,就连被伤的心脾也完好如初。
“多谢神仙救命之恩。”云初朝白汲连磕了三个响头。
“伤好了就赶紧过来照顾这个蠢女人”白汲边说边起身离开了闺阁。
云初赶紧起身走到床榻前,只见容倾城时而双眉紧蹙,时而急促地喘气,小脸烧得通红,细细的汗珠从额头渗出。
云初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容倾城额间的汗,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滚烫得好似烧开的水。
“糟了,郡主定是染了风寒。”云初急忙叫人去请府里的大夫。
大夫看过以后,叮嘱云初:“郡主并无大碍,只是突然受到刺激,急火攻心,再加上受凉染了风寒,吃几副药就会好起来。”
云初谢过大夫后,拿着药包去小厨房煎药。
夜黑风高杀人夜,刚刚在辰王府大闹一场,白汲担心有人会趁着夜色对容倾城不利,寻思半响,还是决定留在闺阁,有他在,谁也别想动容倾城一根头发。
白汲幻化成九尾狐的身形,庞大的身体占据了整个屋子,屋内的家具都被挤到墙边。
容倾城的闺阁已经比一般女子的闺阁大了不止几倍,但对于九尾狐形态的白汲来说还是太小了,小得他连尾巴都没地方放了,等容倾城痊愈以后,定要让她把屋子再修缮一下。
白汲想起大夫说的话,要让她多出些汗,才能快些痊愈。
他把尾巴轻轻地铺在容倾城的身上,他的狐狸毛可是很暖和的。
云初端着煎好的药走到闺阁门口,刚推开门就看到一双如脸盆般大小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云初吓得把药碗一扔,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容倾城是被热醒的,她刚刚做了一个梦,自己好似被扔在熊熊烈火里焚烧,炙热的温度快把她烤熟了,她下意识地要把火源推走,刚伸出手就抓了一簇毛茸茸的毛,极其柔软顺滑,让人爱不释手。
慢慢地睁开眼睛,用手支撑着坐了起来,转身看到九尾狐形态的小白趴在地上,毛茸茸的大尾巴铺在她的身上。
门口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仔细瞧瞧,好像是云初。
“小白...”容倾城还未完全清醒,眼神中还带着一丝迷茫,一张嘴,声音如老妪般沙哑。
容倾城被自己吓了一跳,白汲瞥了一眼容倾城,幻化成人形,走到桌边给她倒了一盏茶。
容倾城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嗓子变得湿润,发出的声音也不再沙哑。
“云初怎么躺在地上,天冷地凉,别再染了风寒。”
白汲把目光锁定在容倾城身上,从头到脚巡视了一圈,看来应该是没事了。
转身坐在凳子上幸灾乐祸地说道:“被我吓晕了。”
容倾城一脸黑线,嘴巴张了又张,愣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我不在你身边,你就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怎么说你也是跟着本王混的人,太丢本王的脸了。”
容倾城把云初从地上抬到她的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回想起大闹辰王府的事,愧疚地低下了头。
小白说的没错,她太鲁莽了,如果不是小白及时出现,云初可能就要死在辰王府了,那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白汲在身上摸索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找到,心里暗暗骂道:“这个臭老头,倒是把本王的法宝毁了个干净。”
一脸郁色地看向容倾城,纵使心中百般不愿,也只能取下手上的玉扳指丢给她。
“随身佩带,沐浴都不许拿下来,遇到危险弹三下,本王就会出现,不要每次都等受伤以后才让本王知晓,本王这两天受的伤比过去几万年都多!”
“不许弄丢,以后要还我的!”
容倾城双手接过扳指,在烛火下仔细地看了看,怎么看都是普通的玉扳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不就是个玉扳指嘛,她随随便便就能找出几十个,臭狐狸真是个小气鬼!
“那个男人配不上你,太丑!”
容倾城怔愣了半响,方才缓过神来,嘴角掀起一抹苦笑。
随手拿了一件貂裘披上,容倾城走出闺阁,来到门外的一棵梧桐树下,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在冻得发硬的地上用力的刨着。
“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请你喝酒,我亲自酿的酒,珍藏了好几年呢!”
白汲一声不响地坐在梧桐树旁的石凳上,完全没有帮忙的想法,让她发泄一下也是好事。
容倾城挖了半个时辰,挖出一个几尺深的土坑,从土坑里取出几个密封的酒坛。
她把酒坛放在石桌上,坐到白汲对面的石凳上。
“这是我亲自酿的果子酒,有着果子的香甜,入口绵柔、下口爽滑,但是酒性极烈、容易上头,我给它取名醉仙人,就是神仙喝了也会醉。”
“这些酒是我在皇上指婚那天埋下的,总共埋了9坛,取天长地久之意,原本是打算在大婚那天再取出来,如今看来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那就便宜你了,我们不醉不归,人可以倒,酒不能剩!”
容倾城没有去取酒樽,举起酒坛直接喝了起来。
她真想一直这么醉下去,只要不清醒,就不用面对三殿下不再爱她的残酷现实。
曾经天真的以为,爱是恒久不变的。
当他爱她时,她就是无理取闹,他都觉得温柔可人。
当他不爱她时,她就是死在他眼前,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人,真是善变啊!
容倾城对着悬在空中的月亮举起了酒坛,“三殿下,后会无期。”
一炷香的工夫,容倾城的脚下已经有几个空酒坛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他以前对我那么好,好像我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贝,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人怎么可以变得这么快?”
“他拿我当什么?想要就要,不想要了就丢在一边,我也是人,我也会伤心难过,我的感情就那么不值钱吗?”
容倾城一边跟白汲说着她跟三殿下的过往,一边骂着三殿下。
白汲没有回应容倾城,他不会安慰人,也不曾喜欢过谁,不知爱是何物,也不知痛失所爱是何滋味,不过这酒酿得是真不错,他还从未喝过如此醇香带劲的酒。
容倾城也不需要他回应,一边大口喝着酒一边骂着人。
喝到第4坛的时候,容倾城的眼神有些迷离,她起身坐到白汲身边,把脸凑到白汲的脸前,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尺,几乎就要贴在一起。
“小白,你长得真好看。”
容倾城的视线从白汲的脸上落到他的身前,停留了几秒,伸出手抓了几下。
“可惜啊,这般平易近人。”
容倾城说完还挺了挺胸,小是小了点,但至少也是有的。
“小白,你若不说话,真是美若天仙,可惜啊,声音太低沉了,像个男人!”
容倾城越想越担心,小白不会嫁不出去吧?
“不怕,没有男人要你,本郡主养你啊!”
白汲额头青筋暴起,看着容倾城被酒意熏得微红的双颊,咬牙切齿地说道:“本王不介意让你试一试什么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容倾城两眼一眯,冲着白汲妩媚一笑,只听“咣!”的一声,头就磕在石桌上睡着了。
白汲抚着额头凭空肿起的两个大包,真想将这该死的蠢女人就地掐死,他一定是以前坏事做太多,才会让这个蠢女人来祸害他。
白汲起身甩了甩衣袖,消失在夜幕中。
“哐,哐,哐...”几声锣声响起。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人的锣声把容倾城惊醒,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看着脚下被丢得乱七八糟的空酒坛,她不是在跟小白喝酒吗?
容倾城揉了揉额头,一阵寒风吹过,她被冻得打了个冷颤,赶紧拢了拢身上的貂裘,清醒了一些,记忆似潮水一般涌进了脑海。
小白,是男人?
容倾城如同被石化般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
半刻钟后,她赶紧起身,晃晃悠悠地往书房走去。
她不喜欢读那些正儿八经的书,但是对一些奇书、异术倒是很感兴趣,她收集了很多这样的书。
她记得之前看过一本关于动物的古籍,叫什么来着?
容倾城在书房翻了几个时辰,终于在一本上找到了她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