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州国 建和二十七年冬。
大雪纷飞,一片片鹅毛似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路上、房屋上、树枝上都被一层厚厚的积雪覆盖。
一月二十,宜嫁娶。
西州国都益都城的街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传来阵阵的喧闹声。
街道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人,銮仪卫的八抬彩轿停在了丞相府门口。
今日,丞相的嫡孙女苏菀菀将嫁入三殿下的辰王府为侧妃。
在丞相府门口看热闹的人们小声议论着,“按照咱们西州的祖制礼法,在没迎娶正妻之前是不可纳妾的,三殿下宁愿违背祖制礼法也要先纳侧妃,可见是真心喜欢苏菀菀。”
“苏菀菀可是西州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比那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安乐郡主强多了。”
“安乐郡主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西州的第一美人,苏菀菀只是萤火之光,岂可与月争辉!”
苏菀菀穿着一身艳红的喜袍踩着款款玉步走出了丞相府,銮仪卫压低了轿子,苏菀菀一步一步走进喜轿,不知是激动还是害羞,拿着团扇的手微微颤抖。
苏菀菀在喜轿里握紧双手,指甲深深地嵌进手心里,心里默默念到:“容倾城,这一次是我赢了,三皇子是我的,三皇子的心早晚也是我的!终有一日我会让你亲手把正妃的位置让出来!”似乎已经看到容倾城跪在自己面前求饶,苏菀菀嘴角微扬,慢慢松开了攥紧的双手。
一路上鞭炮锣鼓满天响,蜿蜒数里的红妆队伍从丞相府一直延伸到辰王府,浩浩荡荡,满眼望去十里皆红。
永定侯府,府门紧闭。
容倾城被禁足了,她爹永定侯严词厉色地将她训斥了一番,说是没有哪个世家望族的名门贵女会豢养狐狸,简直是遭人非议。
容倾城不以为然,几番争执之后,容倾城被禁足一个月,罚抄《女诫》100遍。
外面吹吹打打热闹不已,容倾城放下正在抄写《女诫》的紫毫笔,“不写了,不写了,这书我都能倒背如流了,还让我抄个没完。”
她边说边起身往门口走去,一脚把门踹开,把门外站着的两个侍卫吓了一跳。
侍卫看着被踹掉一半的门,哭丧着脸,“郡主...还是回屋吧,侯爷说了,郡主要想从这个宅院出去,除非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小的还未娶妻,还有大好年华,还没有报效国家,郡.....”
“我不为难你们,你们是装尸体让我踩过去,还是跟我打一架?”
两个侍卫相互对看了一眼,想都没想,两眼一闭一起晕过去了,在昏迷的过程中还顺便翻了个身,把门口的位置让了出来。
容倾城带着云初往外院走去,二人在一处府墙下停下脚步,“这里离吉祥楼最近,本郡主带你喝酒听书去,在家呆了半个月,我都要长毛了。”
翻墙上树对于容倾城来说轻而易举,云初虽是侍女,也跟着容倾城学过一些功夫,二人轻车熟路地翻到墙上,观察了一下形势,趁着没人注意,跳下去混在了看热闹的人群里。
容倾城跟着看热闹的人群走了一路,大致也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怪不得侯爷这一个月都不让她出门,原来是她的未婚夫,当朝的三殿下,还没迎娶她这个正妃,就迎了一个侧妃进门。皇上一向重祖制礼法,又一向看重她,怎么会同意这件事?
容倾城跟着人群一路走到辰王府,很多看热闹的人认出了容倾城,自发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云初,砸场子去!”
容倾城带着云初大摇大摆地从辰王府的正门走了进去,迎亲的亲眷们看到容倾城都愣住了,想拦却又不敢上前。
喜堂内,三殿下跟苏菀菀正对着门口叩拜天地,起身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锦绣双色的芙蓉小靴,上面用金丝线绣着桃花。
容倾城一把掀起新娘的喜帕,苏菀菀娇羞的脸在看到容倾城的瞬间失了血色。
“正妃还未过门就迎了侧妃,易擎你就这般迫不及待,不把祖制礼法放在眼里,是看不起容家,还是觉得我配不上你?”
容倾城越想越窝火,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羞辱?
“啪!”容倾城狠狠地煽了三殿下一个耳光。
这个耳光打得十分响亮,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喜堂内瞬间鸦雀无声。
三殿下慢慢转过被打的脸,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道鲜明的红掌印,只见他额上青筋暴起,整张脸胀得通红,看向容倾城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寒光。
“容倾城,你敢打本王?来人,把她押下去,等候发落。”
几十个王府侍卫瞬间把容倾城和云初围在中间,侍卫们忌惮容倾城的身份不敢贸然对她动手,但对云初下手却毫不留情。
他们一波接着一波涌上来,云初寡不敌众,身上被戳出几个血洞,衣衫上满是干涸的血迹,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染红了整个衣袖。她几次想要站起身,可都没有成功,只能用剑尖杵着地面支撑着身体的重量,强行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容倾城虽然打伤了大半的侍卫,此刻也没了力气,她急促地喘着气,手中的剑举得无比艰难。
双方对峙僵持了半个时辰,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一股杀意从容倾城的身后骤然升起,瞬间爆发出的危机感让她迅速侧翻后退,凌冽的剑光如影随行,让她无处躲闪。
刹那间,脖颈处被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传来一阵刺痛,殷红的鲜血顺着伤口喷涌出来。
当转身看到三殿下的那一刻,容倾城原本苍白的脸瞬间失了血色,眼中满是震惊和难以言表的悲痛,一颗心也随之沉入谷底。
她一直以为她与三殿下是两情相悦的,他不象别人那样表面恭敬,背后却对她指指点点,说她天天只会舞刀弄枪,他说她巾帼不让须眉。
他总是借着与二哥弈棋的名义去府里看她,给她带一些益都城没有的新鲜玩意和她没吃过的好吃的。
他会在她落水时,不顾冬日刺骨的湖水跳下去救她,哪怕明知她水性极好。
他会在府门外放烟花,只为博她一笑。
他说他要把一切她想要的,他能给的都给她。
这才过了多久,一切都变了。
他已经多久没来看过她了,她以为他忙于朝政无暇分心,原来是忙着拉拢朝臣,谈情说爱迎娶侧妃。
现在,他没有丝毫犹豫,不惜代价地伤害她。
终究是她一厢情愿,她以为他喜欢她,她以为他对她好,她以为在他心里她很重要。
是啊,现在的永定侯府已经不是那个曾经手握兵权的容家了,祖父和大哥过世后,容家再也没人入身行伍,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脖颈处的伤口皮肉外翻,显得无比狰狞,喷涌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前襟。
如果一切都是一场梦,现在该是梦醒的时候了。
周遭空间陡然一变,肃杀之力骤然降临,巨大的冲击将整个辰王府拔地而起,瞬间飞出几十里,变成一堆废墟。
眨眼间,辰王府被夷为平地,众人暴露在凛冽的风雪中,个个呆若木鸡。
漫天飞雪似被狂风掀起的巨浪,携着滔天的怒意朝着众人迎面砸去,似刀子般划在众人身上,刮出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而容倾城的四周仿佛有一个护盾,将她和云初护得严严实实,没有受到丝毫的波及。
一道飓风夹杂着积雪朝着众人呼啸而来,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只听得见呜呜的风声,似是死人的哀嚎。
一袭白衣从飓风中走了出来,没有征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白衣在漫天的风雪中随风狂舞,周身散发着白色的光芒。
一双狐狸眼在顾盼流离间勾魂摄魄,眉心一抹红色的彼岸花让他绝美的容貌更显妖娆,举手投足间尽是万种风情。
“我的宠物还轮不到你来教训!”白衣人的脸色无比阴沉。
容倾城仔细打量着从飓风中走出的白衣人,当她看到白衣人眉心那抹熟悉的红色彼岸花时,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是幻化成人形的小白吗?
“小白?”容倾城试探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白衣人微微颔首,容倾城扶起云初摇摇晃晃地走到小白身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紧绷的身躯终于放松下来。
容倾城整个人都站不稳了,头愈发地昏沉,整个人都在打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晕倒。
白汲任由容倾城把身体的重量倚靠在他的身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目光从她狼狈的小脸落在布满血迹的脖颈处,抚摸着还在往外渗血的伤口,随着指腹的划过,脖子上的伤痕随即消失不见,只留下干涸的血迹。
“谁干的?”白汲噬人的目光一一扫向众人,积压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黯红的眼眸中满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恐怖的威压让众人不敢起身,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
刺骨的寒风吹得干枯的树枝吱吱作响,呜呜的呼啸声中似乎夹杂着凄惨的叫声。
“三殿下,今日既已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我之间已没有回旋的余地,日后也不必再见。”
容倾城看着三殿下的眼神冷漠得象是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这一剑之仇她记下了。
“小白,我想回家。”说完这句话,容倾城彻底昏了过去。
一番苦战,身体已透支到极致。
白汲一把接过容倾城下坠的身体,把她打横抱起。
妖王的怒火,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若非答应过容倾城不滥杀无辜,这些人全都得死!
“再有人敢伤她分毫,我定毁了这天下众生!”
一道白光骤闪,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三人的身影已消失在风雪中,只留下一番话余音绕耳,回荡许久不散,众人心下骇然,心中的警钟大震。
平地骤然卷起一股飓风,将众人卷到半空中上下乱飞,似是不把他们的五脏六腑颠出来誓不罢休。
一个时辰后,飓风凭空消失,砰!砰!砰!.....众人象下饺子般从半空中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雪白的地面瞬间绽放出朵朵红花,血流成河。
场面变得愈发混乱,到处都是凄惨的哀嚎声,众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轻则伤筋动骨重则血肉横飞,好好的一桩喜事变成了丧事。
“哇......”三殿下趴在地上吐了一大口血,如今已是命悬一线,他的心脾受损,胸骨也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