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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春雷

小城唯一的私塾在南街那边,自从私塾开始授课以来,每日南街上都能听到少年那些参差不齐的朗书声,显得懒洋洋,却又朝气蓬勃。这天,余岁提着两壶桂花酿从私塾走过,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顺着院墙外的一颗枣树爬了上去,脚踩在树枝上,双手扒在院墙顶部,伸长着脖子,目光痴傻的看着里面,呆呆的笑了起来,由于树枝距离院墙还有一截距离,妇人便直直的伸着双腿与手臂,画面及其的滑稽,就像是一条前脚搭在石台上的狗,伸直着身子。

似乎是视线不够,妇人想要看的清楚一些,便踮了踮脚,谁知脚下一滑,妇人的下巴磕在院墙的檐子上,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大早上的,街上人很少,有被妇人的举动侧目的,多是视而不见或是乐呵的笑了起来,少年眼皮一跳,连忙跑了过去,放下酒坛,把妇人扶了起来。

除了下巴处有一块淤紫,妇人好像并没有伤势,也好在这地面是泥土,要是石板的话肯定摔个结实。把妇人搀扶到私塾门外的石坎坐下,妇人依旧是痴痴的笑着,好似感觉不到疼痛,少年也只得感叹妇人身子骨硬朗,不过瞬间少年神色就有些奇怪,他想到了曹汉子,也是邋里邋遢的一个人,除了人还算正常以外,跟眼前这妇人也没什么区别,但是小城的人每年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病痛,但是反观曹汉子与这妇人一年到底都是一个样,身子骨简直好的没法说。

“缺了一样。”妇人歪着脑袋,满脸沟壑的脸上,目光如稚童般蒙昧,好奇的看着少年,而后便是傻笑起来,“缺了,缺了。”

随后站起来在一旁捡起一块泥土,扳下一块后放在少年身旁,指了指少年,又指了指泥块,“缺了一样,都缺了一样。”说着还伸出干枯的手指捏了捏少年的胳膊,少年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妇人又在发什么疯,不过见妇人无碍,少年也不再逗留,提起酒壶离去。

妇人依旧是在那里把弄着那块泥土,扳下一块又一块,嘴里念叨着:“缺了,缺了。”

私塾里面又响起读书声。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小城的东街,有一家打铁的铺子,铺子生意极好,因为匠人的手艺极好,打造出来的东西不但精美,而且耐用,铺子里的匠人兼老板是一个身子结实的中年汉子,常年干着体力活,又整日守在熔炉旁,那一身古铜色的结实身子不知让多少丰腴犹存的妇人浮想联翩,尤其是小城里的寡妇,看汉子的眼色真是恨不得把汉子一口吃了下去。

一位身着棕色长衫的老人站在铺子外,仰头看着铺子的招牌‘金石可开’,老人笑了笑,随后走进铺子,天气犹有寒意,可是铺子里面却是热气扑面,老人打量起铺子来,柜子上都是陈放着一些铁具,多是农作之物,少有刀剑之物。在铺子里面有一道房门,挂着一张布帘,布帘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止’字,里面传来一阵阵打铁的声音。

老人掀起布帘走了进去,比外面的热气更重,一座巨大的熔炉不断散发出热浪,一旁赤着上身的中年汉子左手用钳子夹住一块拳头大小,被烧的通红的铁块,右手握着铁锤,每一次铁锤都举过了脑后,一锤一锤敲击在那火红的铁块上,溅起连串的火星子。

“读书人也有不识字的?”汉子依旧不断的锤击铁块,铁块也在那一锤锤下开始形变,偶有停下锤击,举起铁块翻看,便又是一锤一锤落下。

“随便看看。”老人笑道。

“偷师学艺?”

老人连忙摇头,“学不得的,学不得的。”

“那你随便看个锤子?”汉子突然转头看向老人,咧嘴笑了笑。

“看也看不得?这世道哪来的这般道理?”老人脸上露出愠怒之色。

“滚滚滚,少在老子这里扯呼,正好私塾那便缺个教书先生,去那边扯你那歪理去,少赖在这里。”汉子骂道。

老人眼睛一亮,“妙也。”

老人刚离开不久,一个邋里邋遢的汉子便鬼鬼祟祟的溜进了打铁铺子里,轻车熟路的来到钱柜那里,眼里冒着精光,搓了搓手,就准备拉开抽屉,一团火红之物从那布帘后面飞掠而至,瞄着邋遢汉子的裆下,汉子猛地跳起来闪躲。

砰的一声,火红的铁块砸在一旁的木柜之上,看着那通红的铁块,汉子亡魂皆冒,下意识的捂了捂裆,扯着嗓子朝里面大骂道:“狗日的,想断老子命根子,断我曹家香火之仇,不共戴天。”

“你他娘的臭狗屎烂光棍一条,生了那玩意儿也是白白多余的二两肉,老子给你省去半截布料。”里面也是传来毫不示弱的骂声。

“嘿,不打到你这烂铁匠哭爹喊娘,你怕是不知道曹剑仙的厉害。”曹汉子卷起袖子就冲了进去,结果刚掀起布帘就是迎面而来的滚烫的铁汁,吓得曹汉子一个机灵,蹲下身子滚到一旁,那铁汁洒落在地上,发出嗤嗤的声响。

“狗日的你来阴的!”曹汉子怒骂道,“那老梆子来干什么?”

“关你屁事!”汉子冷笑。

“你这狗日的不会想与那老梆子来票大的吧?”曹汉子斜睨着汉子。

“关你屁事!”汉子还是冷笑。

曹汉子气的牙根儿痒,真想拿起锤子给这欠收拾的汉子来两锤子,只是在这铺子里面,他还真打不赢这汉子。

做为薄州龙头势力之一的水月宗,自然是繁盛到了无比,底蕴深厚,如今光是记录在宗册的名录就有千余人,还不算那些未记录在册的宗门供奉与一些外籍弟子,整座宗门坐落在薄州北部的的位置,与另外两处大宗门隐隐形成三角之势。

只是提到了水月宗,就不得不想起一些陈年烂芝麻的往事。

据说最早的时候水月宗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水月镜花宗,原因是因为水月宗的开山祖师当年是出了名的修道登徒子,年轻的时候有着大风骚,凭借着一张龙驹凤雏的面皮不知霍霍了多少修道女子,其中不泛一些宗门娇女,甚至在次州的一座宗门,被老祖钦定为宗门下任掌教的女子,都被水月宗的年轻祖师迷的神魂颠倒,差点就跟着那人私奔而去,好几次偷偷溜出去的女子都被宗门半路截胡,女子为此在口头上跟宗门断绝了关系,整座宗门为此震怒,软禁了女子,更是举全宗之力要围杀那人。

那几年,年轻人是所有女子眼中的玉面郎,但却是所有男子的眼中刺,所以在年轻人游历的那段时日,几乎是成了过街老鼠,没人待见,只是最后不知怎么地,年轻人就在薄州安了家,销声匿迹过后便是一座谁也不能小觑的水月镜花宗出现在世人的视野里,之所以改了名字,是因为宗门内始终觉着这个名字有些像风月场所,担心宗内的弟子日后外出游历被人瞧不起,于是便有了水月宗。

而如今,次州那已经成为了一座宗门掌教的女子,执掌着整座宗门,战力更是高的吓人,在外界有着何仙姑之称,似乎犹对那人心心念念,倒是让宗内的一些师祖之辈的想直接跟水月宗宣战。

这天,在水月宗一处幽静之所,名为孟棠的年轻男子盘坐在一方蒲团上,左手杵着下巴,右手搭在膝盖上,显得无所事事,在他的右侧放着一把剑,在他的身前有一个木盆,木盆里面栽种着一棵通体晶莹洁白的小树苗,在树苗下有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小人儿,小人跪坐着,不断对着年轻男子作揖,满脸的讨好之色,孟棠不予理会。

身着青色长衫的老人似凭空出现,百无聊赖的年轻男子顿时双眼一亮,心念一动,地上的长剑顿时出鞘,悬空而停,剑锋抵在那小人儿的脑门上,小人儿被吓得一个激灵,一动不敢动,泪眼婆娑,害怕极了。

青衫老人眉头微皱,呵斥道:“孟棠,你放肆!”

年轻男子冷笑,“老头子,少给我来这一套,假正经,吓唬谁?我的东西呢?”

老人看着那浑身颤抖的小人儿,神色似有怒意,“你是在威胁为师?”

只是见年轻男子无动于衷,老人便就又换了一副神色,痛心疾首的道:“你可是要行那欺师灭祖之事?”

“我呸!少给我扣帽子,你这老头子但凡还有点脸面就给我把东西拿出来,这些年坑我还少了?尽给我挑些苦差事,吃力不讨好。”年轻男子瞪眼道。

老人的目光渐渐柔和,语重心长的道:“孟棠啊,须知我辈修士,修行、修心、修力、修己,切莫一叶障目啊。”

年轻男子不为所动,“来,继续忽悠,当初就是这么把我忽悠到山上来的,摊上你这个便宜师父,连弟子都坑,这他娘的能下得去手?”男子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今天你要么把东西给我拿出来,要么我就一剑劈了你这宝贝疙瘩。”

老人微微仰头,手掌掩面,失望至极,长叹一声:“这么多年了,你就半点没有理会到为师的良苦用心?你是谁?你是老夫唯一的弟子,日后注定要继承老夫的衣钵,为师的东西都是你日后的家当,你怎可如此糊涂?”

年轻人有些犯怵,这老头子少有真情流露,难道真有其事?一时间男子竟然犹豫起来,谁知那老头子瞅准机会,抬手在虚空一握,那木盆顿时脱离男子的掌控,落至老人的手中,小人儿急忙窜进老人的袖子里,再也不出来了,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年轻男子心道不好,心底骂了老人一句就准备跑路,老人又是一挥衣袖,一座结界顿时将年轻男子笼罩其中,挑衅般的看着男子,“凭你还能跟为师斗?不是痴心妄想嘛。”

结界中,男子驾驭着剑不断的劈砍结界,只是半点没有作用,于是就破口大骂起来,结界外,老人吊儿郎当的样子,小手指挖了挖耳朵,听不见丁点儿声音。

“年轻人火气大,先困你个一百年,降降火气。”老人离去时还不忘对男子回收作别,但是男子听到老人的话后,宛如五雷轰顶,一百年?去他娘的一百年!

顾不得什么刚正不阿,男子脸上的怒容顿时化作谄媚,嘴里净说些什么师父就是天,弟子糊涂,日后绝不辜负师父的良苦用心之类的违心话,虽然老人已经走了,但男子绝对相信老头子听得见。

在水月宗上空的云层上,有个老道人看着下方,身旁凝现出一道人影,“当真舍得困这孩子百年?”

“这孩子天资太好,若不趁早打压打压,恐怕日后还真的觉着我是个便宜师傅。”老人袖子里一个小人窜出来,跳到老人的肩膀上,好奇的看着云海。

老道人看了一眼小人儿,笑道:“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老人用手指拨弄了一下肩上的小人儿,小人儿顿时笑着在肩上打滚儿。

昔年,水月宗在一座破碎的小世界里带出了一株根茎坏死的月桂,水月宗花了大价钱试图栽种这棵月桂,结果只有一株幼苗得以存活。

小城里,天空一道闷雷之声把铺子里忙碌的少年惊了一跳,少年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跑了出来,看着屋檐下喝酒的箐箐,问道:“打雷了?”

箐箐笑着点头,春雷惊百豸,万物之始。

只是不知道今年…又会惊醒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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