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府后院小亭中,原本应该是萧府老人的杨修却对贾诩这个新来的毕恭毕敬,“不知贾先生此前在哪里高就?”
贾诩不客气的喝干杯中残酒,撇着杨修道,“此时家主不在,德祖是不是该称呼诩一声师伯呀?”
“先生此话怎讲?”杨修强作镇定,可是眼神已经有点逃避。
“你,”贾诩指着杨修道,“师从李儒,李文优。而某与他同是郑公郑玄门下。还要不要某说出他是在哪里收的你呀?”
“不用了,”杨修苦笑,“当年老师收我入门曾叫我多提防师伯,没想到师伯这么厉害。”
“哼,当初他要我辅佐董卓,我没有答应,他自然要你提防我。”
“师伯高智。”
“少来奉承诩,说你到萧府是为了什么?”
“师伯容禀,乃是家父怕修过慧易夭,所以托付家主照顾。”
“你猜某信吗?”
杨修看着贾诩那锐利的眼光,知道对方没有半点信任的意思,“唉,师伯不信,修也没有办法,不过修早已和老师断绝关系,现在连老师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你被逐出师门了?”贾诩有点吃惊,杨修资质还是不错的,应该不会呀。
“不,是修自己离开的,自从师弟入门之后。”杨修解释道。
“你嫉妒?”
“不,是害怕,师弟和老师实在太像,这二人在一起连身为亲近之人的我都害怕。”杨修说着端起酒杯一口干掉。
贾诩看看杨修表情不似作假,他自信这世上能骗过自己眼睛的没有几个人。“离开了也好,跟着文优早晚会误入歧途的,想你师公郑玄老大人因党锢之祸起,遭禁锢,杜门注疏,潜心著述。编《心术》一策,目的是让门下习之认清世间奸邪,可为后日站于庙堂分辨人心,扫清君侧。此书除了你老师和诩,也就一个记名弟子看过。那人以此术拉拢人心,得了尊位,可惜资质太差,出世到现在屡战屡败,权且不说。可是你老师玩弄人心,设计权谋。早已叛离师门教训。如今他又有家主作对,难免诩要出手灭了他。”
这位师伯好大的口气,杨修暗暗咂舌,“可是自从离开之后,修就再也没有看见过老师和师弟,师伯又将如何应对?”
“你不知道,诩却知道他就在许都,而且他会在许田围猎之时,干一件大事。”
“何事?”
“刺杀曹公。”
“为什么?”杨修有点不解,要是报私仇,萧一才是杀死董卓的罪魁祸首,要搅乱天下,杀了刘协是最好的选择。怎么也轮不到武将环伺的曹操呀。
“他不杀家主,因为他知道我在家主旁边,稍有异动都会被某识破,至于不杀献帝,想来是他还有后招。至于曹公,他一定有一步暗棋在曹公身边。”贾诩想看穿了杨修一般,将他心里的疑问一一回答。
“等家主回来,诩要为他建议许田围猎之事,德祖随某一起吧,放心知道你并不是你老师派来的,诩就放心了,你我就当陌路之人。”
两人聊天间,曹丕的书房也来了一个人,曹丕急忙忙起身行礼,“学生见过老师。”
那人年纪看上去和萧一差不多,不过既然能当上大将军二公子的老师,向来不会差到哪里,却不知到底是何人物?
萧一从曹府回来,贾诩和杨修已在书房等候了,“家主回来了,门下恭候多时了。”
“两位坐吧,没外人不必如此多礼。”
“家主去曹府,可和曹公谈起围猎之事?”贾诩给萧一端了杯茶问道。
“聊了,只是敌暗我明,就是知道他们要发难,可是多少人?何时发作?全然不知。”
“门下倒是有一计,只是怕有损曹公名声。”贾诩欲言又止。
“名声是别人给的,命却是自己的。文和有话直说。”
“如此,围猎当天,曹公可如此这般。”
《周礼》中记载君王四季田猎,分别称作春搜、夏苗、秋狝、冬狩,作为礼仪的田猎被后来的统治者沿袭了下来。
时值金秋,又大臣请刘协田猎,“田猎恐非正道,曹爱卿觉得呢?”
曹操听到刘协问自己,知道对方是准备好发难了,他出班道,“古之帝王,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四时出郊,以示武于天下。今四海扰攘之时,正当借田猎以讲武。”
“好既如此,就全由曹爱卿安排了,三日后朕与众爱卿会猎围场。”
刘协下了令曹操马上去准备。拣选良马、名鹰、俊犬、弓矢俱备。军士于许田排开围场,周广二百余里。
田猎当天刘协骑逍遥马,带宝雕弓、金鈚箭,排銮驾出城。刘备与关、张各弯弓插箭,内穿掩心甲,手持兵器,引数十骑随驾出许昌。曹操因乌夜蹄送给了黄忠,今日所骑爪黄飞电马,引一队人马与天子猎于许田。曹操与天子并马而行,只是落后一马头。背后都是曹操的心腹将校。
萧一在曹操旁边看到文武百官,远远呆着,无人敢近前。萧一低笑,“孟德好大的派头呀。”
“还不是逸山要操如此的。”曹操心中苦笑,要不是萧一说要自己嚣张些,曹操又哪会做这出头鸟。
一行人很快到了许田,刘协对身边的刘备道,“久闻皇叔行伍出身,弓马娴熟。朕今欲看皇叔射猎。”刘备领命上马,忽草中赶起一兔。刘备搭弓射之,一箭正中那兔。刘协拍手喝采。自己趁兴骑马上了一个土坡,忽见右侧不远荆棘中一只大鹿。刘协连射三箭不中,心中懊恼,正好看到曹操在旁边冷笑,刘协毕竟是个孩子,见曹操暗笑自己,对曹操道,“曹爱卿可射之。”
曹操下马对刘协施了一礼,“请陛下借宝雕弓、金鈚箭一用。”
刘协不疑,将弓箭递给曹操,曹操扣满一射,正中鹿背,那鹿轰然倒于草中。远处群臣将校,见了金鈚箭,以为是刘协射中的都踊跃向帝呼“万岁”。曹操昂然站在刘协面前迎收了众人的朝贺。众人抬头发现自己拜的是曹操,一时间有人吃惊,有人恐惧,还有人心中窃喜,而这一切曹操自然也是看在眼里,虽然他不喜欢刘协对自己的态度,可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有违规矩的,换二一个人让自己这么干曹操绝对会以为对方骗他,可是这是萧一亲自嘱咐,一定有他的道理。
萧一此时看着这幅众生百相,为了分清敌我,贾诩建议要曹操做出点大逆不道之事,这样那些想要杀曹操自会暴露出来,萧一也提出过异议,认为李儒要杀曹操不是为了忠汉,而曹操僭越也不一定能引起对方的反应,贾诩否定了他的想法,贾诩觉得,李儒既然一直深藏背后自然是不想暴露自己,而这一次他也大可以蛊惑一群刘氏死忠,这样既不影响计划,也不会暴露自己。而就在刚才曹操僭越的时候,埋伏在人群中的暗哨果然看到了一些无名小卒怒目望着曹操,一个小人物怎会在意这些上层的心机,果然如贾诩所料。
萧一还看到刘备背后关羽,剔起卧蚕眉,睁开丹凤眼,提刀拍马便出,但是被刘备一把拉住,刘备来到曹操身前,“大将军神射,世所罕及!”
曹操笑着摆摆手,“此天子洪福耳。”然后将手中宝雕弓双手奉上。刘协被曹操刚才的作为气的够呛,冷笑一声,“大将军神武,宝雕弓就赠与大将军吧,望大将军为汉室荡平天下。”
曹操也不推辞,谢恩收下了然后上马与刘协再往别处走动,刘备特意拉开一点距离,关羽于是发问,“操贼欺君罔上,我欲杀之,为国除害,兄何止我?”
“非是愚兄阻云长杀贼,只是投鼠忌器。曹操就在陛下马前,其心腹之人,又在四周不远,二弟若逞一时之怒,轻有举动,事成还好,倘事不成,曹贼定会给我们按一个刺王杀驾之罪,到时我三兄弟身死事小,日后又何人为陛下分忧。”
关羽听刘备说的有理,愤恨的一拍大腿,“今日不杀此贼,后必为祸。”
刘备安慰道,“二弟莫急,今日叫曹贼有来无回。”
围猎至中午,献帝于许田设宴百官陪宴,宴毕,刘协说自己不舒服先回营帐休息,叫各位自己去狩猎莫要坏了兴致,还下旨今日谁猎得猎物最大,晚归必有重赏。
送走了刘协,曹操被萧一拉到了一个安静处谈话,“孟德今日可是威风啦。”
曹操苦笑,“你等猎狼,却是把操当了诱饵,还说此风凉话。”曹操话这么说,但是萧一没在他脸上看出一点的苦闷,莫非曹操很享受这种万人之上的感觉?萧一不敢再想,收回心神,“我等就是猎狼,只怕也是得不到陛下封赏,倒是那猎虎之人要是成功就是深的圣心呀。”
“那逸山觉得,要猎操这只虎的人,是姓刘还是姓马呢?”
“这个一也不知,只是那马腾前日已经带全军离开了他的营地,此时只怕正潜伏于这围场之中,只等时机一拥而上。”
马腾究竟在何处隐藏?这场虎狼之争又将是何等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