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陆记铁器铺。
陆记铁器铺位于苏城外街一处偏僻的巷道中,铁门上锈迹斑斑,不大的屋内墙面上挂满了各式铁器,使之空间更为狭小。就连附近最年长的老人也说不清这个铺子何时有的,反正在记忆中,他们很小的时候便有了。
铺子的主人换了一任又一任,老年人不用劳作也就很少再来买铁器了,年轻人嫌弃这个铺子又老又破也不愿意来了。但是这个铺子辰时开,申时关,日复一日,从未有过意外。
店铺的主人谁也不知道他名字叫什么,反正来来往往历任主人,大家都叫他,老陆。
寻常的一天,屋外下着淅沥的小雨,雨水自布满青苔的檐口滴滴落下,垂成一线,形成雨帘。老陆躺在竹藤椅上,手中扇着一把破蒲扇,椅子边躺着一只老狗,正打着响亮的鼾声。
突然它鼻子嗅了几下,晃了晃脑袋,朝门外沉着嗓子“呜呜”了两声,或许年迈了,叫了几声后又把头埋了进去。
如瀑布般的雨帘从中间掀开,一席蓑衣出现在门口,蓑衣上挂着水,滴落在店内青砖上。
“鹿老,别来无恙。”来者随手把斗笠挂在墙上一凸起处。
“少套近乎,先按规矩办事。”老人随手一挥,那物直射来者面门。
来者也是信手一握,那物便被他抓在手心,只是一块青白色的玉佩。来者抽出随身匕首在指尖一划,而后挤出一滴血液滴入其中,随手便向老人抛去。
老人摇晃着躺椅,眯着眼看着这枚玉佩。正面显露出阳文“地”,背面阴文“贰”。玉佩浑身泛着绿色的光芒。文字代表着来人身份,地字二号,绿色表示验证通过。
江湖中人多多少少都会些易容之术,本事弱者可改面容体形,精通易容之术者,被访者音容相貌别无二致,连最亲密之人都无法分清。老人这块玉佩便是这世间最高级的识别之物,制作繁复,唯有一些大型门派才可打造。
“拿去。”老人收起玉佩,随手丢出一本破烂的账本。
来者接过翻了几张便撕下其中一页,“就这个吧。”
“哦?这个任务可不简单啊。不过要是你能顺利完成,报酬也是颇丰。”老者站起身,从来者手里取过这页纸,手指轻轻戳了戳。
“报酬归组织。”来者转过身,把玩着挂在墙上的农具。
“哦?看来你有想要的东西。”老人眼睛轻轻眯了一下。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我想要九阳焱炽诀。”
“九阳焱炽诀?哦,当年南炎国大将王蒙家传修炼心法。这门心法寻常人根本无法修炼,在组织内部也不算珍贵,你可以换一本更好的。”老人与来者认识多年,倒也不坑他。
“没事,只要九阳焱炽诀就好。”
“行,等你任务归来便可来取。”
“辛苦鹿老。”
“小心为上,这个任务悬置已久,之前有两个地字刺客接受此任务均失败了。”
“嗯。”
来者取下斗笠重新戴上。外面的雨渐渐大了,待他走出门外不久,老者屋内飞出一只鸽子,拍打着翅膀飞上乌黑的天空。
老人所在的铁器铺只是组织无数据点其中之一,所在的组织便是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影”。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刺客组织。
“影”的成员,不限身份,不限年纪,不限门派,只要你通过他们的考核便可加入。刺客分天地玄黄四个层次,天字十人,地字三十六人,玄字百人,黄字不限。只要雇主付得起酬劳,他可以委托几乎任何事情。
当然,一般委托皆是暗杀。
也有例外,“影”不接受委托刺杀任何朝廷官员。缘于曾经接受刺杀朝廷命官的先例,不仅铩羽而归,还让组织付出了血的代价,据点拔出无数,差点泯灭于世间。
这是天剑山的规矩。
天剑山凌驾于世间任何门派之上,也从不参与任何江湖纷争。但是暗中却一直维护着皇权稳固,没人知道天周皇族与天剑山到底有着怎样的交易。
白马山。
赵康离开之时并没有说何时归,沈濬哲也习惯了。从小到大,赵康总会消失一段时间而后又出现,给他带来一些好玩的物件。他现在的修炼也已经走向正轨,按部就班的进行就可以。
山上有一处瀑布,赵康给的要求就是在回来时能够看到沈濬哲在瀑布下坚持一炷香的时间。瀑布的冲击,常人根本难以承受,奔腾而下的水如同野牛冲撞一般,甚至更为恐怖。反正刚开始,沈濬哲刚站上去就被砸晕过去。第二天即便药浴浸泡后仍是浑身撕裂一般疼痛。
想到现在的要求是坚持一炷香时间,沈濬哲咧了咧嘴,脱了上衣拉伸了一下胳膊,活动活动腿,刚想走上那块被瀑布冲击的青石板上。
“救命啊救命啊!”不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呼救声,听声音应该是个姑娘。沈濬哲寻声连忙奔了过去。
白云山盛产一种雪莲,虽然没有天山雪莲这般名贵,倒也是一些药农喜欢采集之物。只是雪莲都生长在山势陡峭之处,山上有罡风,很难采摘。
“救命啊救命...”声音越来越响了,还带着哭腔。沈濬哲站定四顾一望,果然在一处峭壁出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哟,还认识,白马观中小道姑。
沈濬哲仔细一看,瞬间明白小道姑为什么喊救命了,一条约有五丈长的青天蟒正在一旁,蛇信吞吐,伺机而动。
小道姑双手拼命抓着刺入山体的短刀,脚下不时有细石滚落,显然没了着力之点。眼瞧着她快坚持不住要掉下去了,沈濬哲纵身一跃,身轻似燕,在悬崖上如履平地跑过去对着小道姑顺手一抄。
青天蟒也知眼前猎物要逃,蟒尾闪电般击打而来,想将二人直接拍晕。沈濬哲抱着小道姑以她的短刀为支点,左脚一点,人在空中划了一圈,恰巧躲过蟒尾攻击。沈濬哲心知无法在悬崖峭壁与一条成年青天蟒较量,下意识展开平日训练的身法,左突右袭,终于在青天蟒的围堵下跳上悬崖,而后迅速离开。
“呼呼....”
沈濬哲一溜烟的跑回了自己的草屋,将小道姑放在凳子上,自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呼呲呼呲的大口喘气。他这次是英雄救美了,可没一丝潇洒,纯粹狼狈不堪,不过幸好,人是救回来了。
小道姑低着头不敢看他,双手捂着胸口,脸上红扑扑的,甚是可爱。平日里戴着的道冠也不知掉在了哪里,秀丽的青丝就这么散乱着披下,挡着双眼,看不出神情。
沈濬哲看她模样,后知后觉,右手下意识的握了握,呵,怪不得赵叔说女子穴位与男子有着些许区别需要细究,毕竟男子可无胸脯二两。当然,他可不会傻着去挑明。
“咳咳,你,你没事吧?”
“嗯,”细弱蚊蝇,“啊,不,我脚好像扭了。”
“脚扭了?让我看看。”沈濬哲从地上爬起来蹲在小道姑面前,直接上手脱下来她的青鞋云袜。沈濬哲在她右脚上按了按,一脸疑惑,“这不是挺好的,没扭啊。”
“另,另一只脚...”
“呃...”
沈濬哲又是劈柴做板,又是凿药绑带,忙活了好一阵终于是处理好了小道姑轻微骨折的左腿。小道姑倒也能忍受,期间咬着牙一声不吭。
“好了,”沈濬哲站起身,捶了捶蹲久了有点酸麻的老腰,“跟你们做邻居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白一朵。”
“哦,好名字。我叫沈濬哲。”
“我知道...”
嗯,能不知道吗?沈濬哲来到白马山这么久,几乎每天雷打不动的在山里修炼,经常会碰到从山顶下来挑泉水上山的观中弟子,观中弟子本就不多,因此人人都见过沈濬哲在前面跑,赵康在后面拿着鞭子抽的凄惨模样,稍微跟赵康打听一下,沈濬哲的名声便在白马观传开了。
“噗嗤。”白一朵想到此处笑了出声,赶紧捂住嘴巴,小脸又是红了几分。
沈濬哲挠了挠后脑勺,他自然猜到白一朵肯定是想到了他修炼时的惨状。
白一朵坐着,沈濬哲站着,两人突然都沉默了,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少男少女,屋内逐渐弥漫出半分旖旎,一丝尴尬。
“你饿不饿,要不,我烤鱼给你吃?”沈濬哲环顾四周,看到木盆里还有之前没吃完,放水里养着的溪鱼。
“好呀。”
白一朵仰起脑袋,青丝自脸颊顺势划至耳后,秋波流转,笑靥如花。
只可惜,沈濬哲听到白一朵说好便屁颠颠的跑去端了盆出了屋子,并未看见方才一幕。
错过一时,命运或许也就错付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