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
密室,沈濬哲自然来过,相对于密室这个说法,他更愿意称为仓库。沈天重虽然胸无点墨,但是喜欢附庸风雅,密室藏了许多金石玉画,沈濬哲对此并无兴趣,因此密室来过一次便再也没有进来过。
这次当他再次进来时,那些金石玉画依旧在那摆着,不过密室的一面墙上开了一个洞口,里面烛火奕奕,倒是以往不曾发现。沈濬哲走进去,父亲与赵叔已经在里面了,手里各自拿着三支香对着面前的无名牌位拜了三拜。
“哲儿,过来。”沈天重向儿子招了招手。赵康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副画像,慢慢展开,将其挂在烛火明亮处。
“这位是?”沈濬哲看着画像,画中是一名他完全陌生的男子,身着铁甲,背着一把门板一般大小的宽厚长剑。
“他就是你的亲身父亲,王蒙。”
王蒙?
沈濬哲当然不陌生。苏城多酒肆,酒肆自有说书之人,天周也无文字之狱。自从天周稳定朝政,民间说书之人或被要求或自发的为世人讲述天周南炎两国战事,大到国战纷争,小到名将八卦,众人虽然心知其中必有说书人自个添油加醋的成分,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兴致盎然。
王蒙可算是南炎最不可忽视的一颗将星,深受当时南炎国主的信任。一柄宽阔长剑名“巨阙”,战场如杀星降世。王蒙所镇守的北方防线固若金汤,后期若不是南炎国内部出现裂缝,天周趁虚而入,不然鹿死谁手还真未知。
说起来,周战封侯,要不是王蒙项上人头,即便征战有功,封侯还不知要等几年。
“所以父亲一定要阻止周宇涵与我缔结婚约。”沈濬哲心中思绪万分,一下子就想明白父亲为何在周府百般推辞。
“你父亲王蒙与我还有你赵叔三人自小一起长大,后来你父亲入军伍,平日里倒也有书信往来。后来南炎兵败,你父亲失踪不见。十几年前,你父亲带着你突然出现,托付几句便说要为你寻续命之物,而后便离开了。没想到,这一别便是天人相隔。”
沈天重盯着王蒙的画像,悄然红了眼眶,“后来,天剑山有上仙带来一枚玉佩,说是你父亲所托,也就是你现在所戴那枚。我也不知这枚玉佩有何神异,不过既是你父亲以命寻回,务必好生保管。”
沈濬哲从脖上摘下玉佩,玉佩环状无任何花纹,此时看着平平无奇,但是沈濬哲突然感觉重若千钧。沉甸甸的,压的他胸口发闷。他抬头看着沈天重,这个从小就待他如己出,让他完全没有非亲生感觉的父亲,虽然此时知道真相,但他并没有太过难过。
王蒙这个名字,虽然不陌生,但是此时却非常陌生啊!
“哲儿,你的名字就是你父亲取的。‘濬哲维商,长发其祥’,你父亲希望你以后才智过人,足智多谋,却是不希望你走向武夫道路,只求平安一生。”沈天重轻轻拍了拍沈濬哲的肩膀,“今天告诉你这些,并不是让你记住周家的仇恨,而是昨日我再三拒绝了周府婚约,沈家在苏城已然有了危机,周老将军或许不屑为难,但是他的那些门生必然会想着法子为难我沈家。”
“父亲...”沈濬哲急道。
“无妨,”沈天重摆了摆手,“我沈家经商之道一向和气生财,在苏州多年也算根深蒂固,婚约一事也是小小风波,不伤根基。但是这些年你赵叔一直暗中查探王兄家族消息,近日终于有了些许蛛丝马迹。”
沈天重看了赵康一眼,赵康点了点头,接下话,“南炎国败,王家满门忠烈自然不会被天周放过,但是在天周派出杀手想将王家赶尽杀绝之时,却发现王府宅子早已空无一人。近年来,我一直在外暗中查探,终于在黑风城探到些许消息,得知当年王家一路逃亡,最终落根黑风城,想必现在早已隐姓埋名,想要深入探查,显然不易。”
黑风城可是一大恶城,压根不属于任何一国,城内多是流寇贼匪。天周几次欲派兵出征,都被挡在黑风山脉的险峻山势,崎岖山脉之外。更何况黑风山脉常年迷雾缭绕,这让习惯平原厮杀的骑兵根本无从下手。即便是仙门派遣,依旧无功而返,最终天周也就打消了征服的念头。
由此可见,黑风城是何等危险。王家也是走投无路,想必这些年过得必不安稳。
“所以,儿子,找到你王家亲人,你责无旁贷。他们现在或许正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沈天重郑重的看着儿子的双眼。
沈濬哲心中也是有了一丝焦急,黑风城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就能待的地方,这么多年,王家也不知道还剩下几人。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赵康在沈濬哲恨不能立马飞到黑风城的时候突然补了一句。
“现在怎么就不是时候了?”沈濬哲急道。
“今天周宇扬的那杆枪还没教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赵康厉声喝道,“自小习武,态度散漫,我常年在外,你是否按照我所留计划练武,你自己清楚。”
“沈濬哲。”
“在。”
“天下武者境界分几境?”
“三境,后天,先天,入仙。”
“后天之境又分几品?”
“九品。”
“那你现在呢?”
“刚入四品。”
“哼!十四有余,区区四品,现在就让你去黑风城寻人无异于找死!”赵康眼露厉芒。
沈濬哲立马颓然。
“二十岁不入先天,终生无望。接下来你就跟我去白马山修炼,不入先天就不准提寻亲之事!要是你想让亲人仍然日日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下,你大可继续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荒废修炼,惶惶度日。”
沈濬哲猛然握紧双拳,目光炯炯的看着赵康,“赵叔,给我两年,我必入先天!”
“好,那你现在就回去收拾必需品,半个时辰后我们立马出发。”
“是,赵叔。”
待沈濬哲离开之后,沈天重与赵康并肩站于王蒙画像之前。
“二哥,哲儿以后就交给你了。修炼艰辛,你可不能操之过急,让他练坏了身子。”
“放心吧,哲儿打小药浴炼体,再练都不过分。倒是你,我们走后,沈家必然会面临很多打击,周家树大,诸多宵小可不会放过这个损人利己的机会。”
“没办法,周宇涵可是周老将军最心疼的孙女,如今入仙门,恐怕终生无望再见,周家不对付我沈家,我已经烧香拜佛了。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应着便是。”
沈天重再次点燃三支香,对着王蒙画像拜了三拜,而后将香插入香炉之中,“大哥,哲儿已经长大了。你虽不愿他入江湖,可是你又何曾想过,哲儿自你手中交给我时,已在江湖。希望你冥冥有灵,保佑哲儿性命无忧。”
二人离开密室,昏暗的密室内只剩烛光曳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