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之间的相处很简单。我看你顺眼,你看我还行,稍一接触还可以,于是一段基情便可以展开。
沈濬哲初踏江湖,仍是少年心性,心思并不复杂,再加上牛首山上也算是与潘帅生死与共,二人倒真成了很铁的哥们。
回去之后,潘帅便给沈濬哲安排了一处别院休息,让其好好睡一觉,天大的事明儿再说。暖床丫鬟也是安排妥当,不过被沈濬哲谢绝了。
翌日,沈濬哲准时在卯时醒来,着好衣裳下了床,
冬日夜长,沈濬哲推开房门,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倒是清醒不少。
“沈公子,您醒了?需要春花伺候您洗漱吗?”门外传来一声细细的询问声。
沈濬哲寻声望去,一个小巧的身影在站在门边,冬夜寒风刺骨,小脸蛋冻的青白,鼻尖稍红,虽然穿着抵御寒冷的棉衣,但是扛不住站了一夜。棉衣初时还有点作用,但随着时间流逝,寒意便一丝丝渗了进去。
小丫鬟微微缩着身子。沈濬哲昨日让她无需暖床,但是少城主既然吩咐了,她还是得站在门外,随时等候沈濬哲的差遣。
“一会吧,你先去我屋里待会。”
“春花不敢!”
“快去,不然告诉你家少城主说你不听我话。”
“啊~别,春花这就进去。”
沈濬哲那件屋子很暖和,内有熏炉,不仅可以使屋内温暖,还可以添加香料,助人睡眠。
春花走进屋子,端坐在椅子上,环顾房间陈设,内心有着稍许羡慕,不过也只是一眼,她便低下头去,再不张望。
沈濬哲带上房门,走到院子开始了晨练。一拳一腿,动作标准有力,甚是认真。几套动作结束,天也已经亮了。他沉身站定,双手下压,吐出一口浊气。
看着东方微亮,沈濬哲楞了楞神。
以往这个时候,小朵儿已经来到院门外,朝他开心的挥手......
“公子,少城主让您换上这身衣服,洗漱完毕后前去朝食。”
“嗯。”
沈濬哲回屋洗漱完毕,换了潘帅准备的衣服,在春花的带领下前去朝食。
朝食的地方很随意,只是一处亭子,中间的石桌上放着金陵各式早点。潘帅身边坐着一个中年男子,想来应该就是这座金陵城的城主潘易了。潘帅在旁说着,潘易听着,父子二人相处倒是好生融洽。
沈濬哲穿着一件淡蓝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缀着一枚紫玉佩,披着一件银色大麾,风帽上的雪白狐狸毛夹杂着雪花迎风飞舞。
待他走了过去,潘帅赶紧起身将沈濬哲拉到旁边坐下,“父亲,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英雄少年第二强,如今已是我二弟。”
潘易对着沈濬哲笑了笑,“既然你们已兄弟相称,那我便叫你一声小侄。第二强这个名字恐怕是你行走江湖之用吧。”
“嗯,”沈濬哲站起身,正了正衣襟,执小辈礼,“既然潘叔已经猜到了,我便不再相瞒。我姓沈,名濬哲,来自苏城,家父沈天重,织锦富商。”
“沈天重?”潘易略一思索,眉间展开,笑道,“原来是沈员外的儿子。苏城与金陵不远,你家织锦生意在我金陵城也是有着好几个店铺,每年可是为我金陵城贡献了不少税收。”
“好你个小子,”潘帅拍了拍沈濬哲的肩膀,“我就说,听你口音也是吴侬软语,怎么还有个‘第二’的姓,原来是行走江湖的小号啊!”
“小侄快坐,”潘易抬起手往下按了按,示意沈濬哲坐下,“别光顾着说话,我金陵城的朝食早点可不比苏城差,赶紧尝尝。”
如今也算是知根知底,潘帅与沈濬哲更是熟络了几分。
“你这身衣服我就是在你家店铺买的,”潘帅夹了个汤包,汁水流淌烫的他有点口齿不清,“着(早)知道我九(就)不给钱了。”
沈濬哲笑了笑,怪不得这身衣服穿在身上如此舒服,感觉有着熟悉,原来是用了自家料子。突然他灵光一闪,急道,“潘哥,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啥?”潘帅一脸懵逼,“我刚才说啥了?”
“就之前那句!”沈濬哲盯着潘帅,让他有点毛骨悚然。
“你这身衣服...”
“不是,后面那句。”
“早知道我就不给钱了?”潘帅看着沈濬哲一脸恍然的样子,大喊道,“喂喂喂,我又不是真没给钱,你至于嘛!”
这就对了!
昨天秦浩然最后说的半句,压根不是韩紫萱神特么的“就样耶”,他说的是“九阳焱”。
九阳焱炽诀!
再结合秦浩然之前的那句“居然是你”,很显然他认出了沈濬哲,或者说沈濬哲特别的像某个人,他误认了!
“喂,你没事吧?”潘帅拿起筷子在沈濬哲眼前晃了晃。潘易也是觉得有些奇怪,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怎么就让眼前的年轻人恍惚了。
“哦,我没事,”沈濬哲回过神,看向潘易,“潘叔,你可否给我们讲讲那个秦浩然的事情?”
“对,父亲,反正你今日也无其他事务,要不就给我们讲讲吧。”
“行,”潘易笑着袖子一挥,“难得有年轻人愿意听老人唠叨往事,今日,我便跟你们说说这秦浩然的事情。”
潘易说着说着,潘帅与沈濬哲逐渐听入了神。
当年南炎国力鼎盛时期可与天周分庭抗礼,天周背后天剑山与南炎背后灵剑宗也算是平分秋色。只是后来,灵剑宗不知为何逐渐走向没落,此消彼长,天剑山开始壮大。自那时起,南炎国力渐微。
天周皇室一开始不知南炎虚实,多次试探,终于证实南炎表现非虚。于是派遣大军在于南炎边境处逐渐前推,试探南炎底线。
这时,就不得不说南炎将星双子,王蒙与秦浩然。王蒙本是名门将种,家中男子出生便入军籍,自幼熟读兵书,深谙军法。秦浩然本是被誉为灵剑宗百年不遇的剑道天才,为人更是光明磊落,行侠仗义,在江湖中闯荡出“君子剑”的名号,后来见天周紧逼,遂投身军伍,多有建树。
“潘叔,那秦浩然后来又是如何投去魔道的?”沈濬哲心中逐渐了然,既然秦浩然与生父王蒙同为南炎将星双子,必是相当熟悉,他昨日认错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他为何又要抓了黑风城之人,还如此折磨?难道也是在找我王家之人?
不对,不对.....
“秦浩然如何投入魔道,我并不清楚,”潘易放下手中的筷子,搁在桌上,“江湖上早就传闻他死了。”
“他死了?”潘帅奇怪道,“昨日我们还见到他了。”
“传闻中他真的死了,”潘易站起身,看着院中雪景,思绪飘向数十年前,“当年天周以屠城为要挟逼迫南炎皇帝投降,秦浩然是最坚决的反对者,他觉得为将者死而不降才可留名青史。在南炎投诚那天,秦浩然带着五万亲兵杀至。”
“听说那一战足足杀了三天三夜,血流成河。秦浩然五万亲兵全军覆没,最后自己也是被周老将军枭首城头。”潘易叹了一声,“当时的天周,他固然仇视,但是心中最恨的却是南炎皇室无能。他在前方奋勇杀敌,不求封王拜候,不求黄金万两,不求良田千顷,只求南炎国土寸地不让。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南炎降了。”
“他的浴血奋战一下子变得毫无意义。临死前,他拼命嘶吼着苍天不公,有愧军旗下万数军魂。”
三人尽皆沉默,桌上的早点都已经凉了,再无丝毫的热气。就好似秦浩然的结局一般冰冷。
“但是他并没有死,不知用什么方法还进去魔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在金陵一现。”沈濬哲自言自语道。
“对,他还放出了黑风城的消息,显然是要引人过去,”潘帅接过话,“只是没想到我们早了一步,打乱了他的计划。”
“算了,你俩小子也别想了,如今线索已断,不管秦浩然之前如何,他到底伤害了我金陵城百姓,死不足惜。我还有事,潘儿,你好好招待下,我先行离开。”
“好的,父亲。”
潘易说完便离去了,潘帅起身伸了个懒腰,先前听了那么久的故事,有些乏了。
“二弟,今日潘哥带你逛遍金陵城!”
“潘哥,秦浩然尸体葬于何处?”
“啥?”潘帅微微一愣,“就埋于牛首山脚。”
“我想去看看。”
“好吧。”
牛首山脚下。
秦浩然的尸体其实是与其他的死人一起埋掉了,平好的地面只是微微隆起,上面有着翻过的杂草以及未干的雪痕。
风声呜咽,偶尔林中穿来杂鸟叫声。
沈濬哲默默的站在一边,看着这微隆的土包。如果不是昨日秦浩然认出自己后心神失手,以他当时先天五品战力,定然不会遭了上官代薇诡异武器的暗算。他当时眼中的愤怒,应该就是在怨恨生父之前支持南炎皇室投诚吧。
这么多年,秦浩然躲于魔道,也不知在盘计着何事。只是此时他已身死道消,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在世人记忆中,他秦浩然依旧是那个勇冠三军,气度非凡的将帅,也会是那个以死明志,浴血奋战的忠臣。
他的故事在民间会一代代的流传,在史书中亦会有光彩夺目的一页。或许,他也盼望着解脱的这一天,于冥府再和曾经战友袍泽把酒言欢。
且去泉台招旧部 ,旌旗十万斩阎罗!
沈濬哲四处找了找发现一块断木,手中短刀飞舞,而后将它插在身前土包之上。而后,转身离去。
以木做碑,上刻九字。
“南炎君子秦浩然之墓”
待沈濬哲走后许久,一个身影出现在木牌之前,拜了三拜,而后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