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收下灵石，白静静还挑选了洞窟内几件金玉器物，其中有五件收入私人腰包，剩下一件不起眼的打算交给师门应付。至于如何向师门解释，无非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千恩万谢，以礼相赠，待要拒绝，宁死不从，不得已才收了。反正师门对自己寄望不高，她也乐得轻松。
张无涯不曾与山贼兄弟们辞别，只带上简单行囊，几十枚金币，与白静静沿僻静小路下山。有道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既然决意要走，何必拉拉扯扯，不如索性来个干脆。
从日出走到日落，白静静腿脚发软，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粉嫩的拳头捶打酸胀的小腿，她唉声叹气，悔不当初，“早知道就跟师兄师姐一样，勤加修炼，突破入木境，御剑飞行，少走多少冤枉路！”
张无涯倒是不累，常年穿梭于雁荡山，他早就习以为常，步伐矫健，体格结实，精力旺盛。不过既然白静静受不了长途跋涉之苦，他也只得陪同。
“入木境是个什么境界？”张无涯对修炼略有耳闻，对其境界划分却模模糊糊，所知甚少。
“入木境啊，就是……”白静静在脑海中寻觅适当的措辞，向这个门外汉解释，“长成一棵小树啦！”
张无涯一脸茫然。
白静静解释道：“我呢现在是太初境，就好像一粒种子，埋进土里。假以时日，冒出来，长成小树，就叫入木境。再假以时日，获得足够多的雨露滋养，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覆盖一方，那叫通幽境。再再假以时日，地表已经容不下我了，我已经高到不能再高了，那就叫望尘境。那个境界，很高很高。”
张无涯听她如此别出心裁的解释，一下子明白了境界的高低，感叹她还真是个传道鬼才。
混元大陆，生灵无数，修炼法门万千，然而境界的划分却始终如一。太初，入木，通幽，望尘，是亘古不变的法则，是被无数远古先贤所证实的不二铁律，没有人能够违反。
白静静说得轻描淡写，称自己为一粒种子，但是要想成为一粒种子，已是千难万难之事，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不过是微尘浮土，任人践踏，没有机会看到更高一点的风光。
张无涯知道，以自己目前的修为，尚在太初之外徘徊。他可能是一粒种子，但未必是大树的种子，也许是野草，也许是野花，一切都未定。
他暗暗揣度老爹张四海的实力，爹曾游历四方，习得一身杂学，看似实力强悍，充其量也不过是太初上阶的水准，遇到入木境的高手，哪怕高手只会一招，也能大概率将他制得死死的。
这也是张无涯必须外出精进的缘由，他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望尘境是最高的境界吗？”张无涯好奇地问道。
“是啊……不对！”白静静想到什么，稍作停顿，思忖片刻道，“我曾经听师父说，好像还有一个境界，比高得不能再高的望尘境还高，叫什么来着……”她一时想不起来，抓耳挠腮，猛的眼中放光，“对了！叫鸿蒙！”
鸿蒙？
“传说啊，有一位远古大神，突破望尘境，进入鸿蒙境，一剑开天辟地，斩破虚空，就那么突然消失了，连根毛都不剩。”白静静随意讲着道听途说的远古传说，自己并未当真。
张无涯却突然怔在那里，一动不动，如被电击一般。
斩破虚空，无影无踪！？
也就是说，自己还有可能再回到来的时空？还有可能再见到她？
“不过啊，这些只是说说而已，连我师父，太白门最厉害的高手，也不过是通幽初阶，你看他胡子都熬白了。”白静静兀自说着，得不到一丝回应。她抬起头，张无涯已不在跟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茫然四顾，好不容易在溪水边找到他的身影。
夕阳的余晖照红半边雁荡山，将溪水泼得亮澄澄。
张无涯坐在余晖之中，颇为落寞。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十八年来是如何度过的。
他深爱的人，在那遥不可及的远方，音讯全无。甚至不能称之为远方，远方如果肯努力，至少还能到达，那是另一片时空，一个无论如何都到达不了的地方。
就在他快要死心，安心地做一名山贼的时候，知道了斩破虚空的可能。
修炼，唯有攀上顶峰，才有可能抓到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你怎么了？”白静静来到张无涯身边，看着他被夕阳抚摸的侧脸，为他半带忧伤半带兴奋的情绪所感染。
“这个灵石要怎么用？”张无涯掏出自己那块灵石，眼神炙热而急切。他希望从现在开始，立刻马上修炼。
白静静感受到他的渴望，沉默片刻，欲言又止。
“你但说无妨。”
“那我真说了。”白静静还是顾虑。
“你说。”张无涯紧紧盯着她。
“你如果没有开悟，灵石对你来说就是一块石头。”白静静终于一口气说完，小心翼翼地瞧着张无涯的神色变化。
“开悟？如何开悟？”张无涯不解。
“开悟可遇不可求，做任何事都有可能开悟，相反你如果执着地追求，往往缘木求鱼，永远悟不了。就像我当时，啥也不想，吃着吃着就悟了，然后就有白眉老道说我骨骼惊奇，天赋异禀，灵根壮硕，要收我为徒，允诺有吃不尽的美味佳肴，我稀里糊涂就入了太白门。我那些师兄师姐也是的，有的念书打个盹就悟了，有的结婚当夜入洞房的前一刻突然悟了……”
张无涯听她娓娓道来，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酸楚，这就是所谓的天赋，所谓的灵根吧？有天赋，灵根深，悟只是须臾间的事，无天赋，无灵根，就算再如何刻苦，也无法成为那一粒种子。
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初自己想要拜入太白门时，白静静执意否决，认为绝无可能。以他如今十八岁的年纪，尚未自行开悟，灵根不说没有，就算有也是极浅极浅的，浅到可以忽略不计，自然不入太白门法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