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灰老皱着眉头看着地上的狼藉,“...你小子癖好很特别。”
季肖弈没搭理灰老,他随手拿起一根木棍,蹲着扒拉地面上纷乱的肉糜,浓重的血腥味冲击着他的大脑,季肖弈紧咬牙关防止自己吐出来,终于在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声音下,找到了那枚勋章。
“呼...把这个装起来吧。”季肖弈抓着花瓣的一角,将其递给灰老。
灰老不情愿地拿出金属容器,打开底封将滋养勋章装了进去。
“事先说清楚,只是借你,”灰老失落地看着那支金属容器,里面的滋养勋章还在不停蠕动,泡在血浆里的它似乎非常满足,花瓣娇艳欲滴,细密的牙齿也收了回去。灰老想想这东西差点嵌在自己肉里就一阵胆寒,敲了敲金属容器的透明玻璃,将其递给了季肖弈,“你保管好,别让这玩意跑出来。”
季肖弈点点头,仔细观察了门外的状况,他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玻璃门。
烈日高悬,但天空还是充满了黏稠的白雾,空气中除了那股泥土和香甜的混合气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街道两边躺着几具尸体,地面上满是干涸的血迹,季肖弈试着走了几步,满满的踩屎感让他浑身难受。
“没脑子?不要命?”灰老冷哼一声,把防毒面罩怼在季肖弈脸上。
季肖弈手忙脚乱地把面罩戴上,这才舒舒服服呼出一口气,顺便抽出两根白色牙签,递给了灰老。
“遇到危险了,捏碎它,就会弹出来一颗金色的球来保护你。”
“臭小子宝贝不少...不过以后少拿出来,你要知道——”灰老一边装牙签,一边嘟嘟囔囔。
“好好好知道了,”季肖弈敷衍地应和,接着问道,“说说计划吧,我要先回家,有事要做,你呢?”
“遇到你不知是福是祸,本来在监狱里待得好好的。”灰老叹了口气,接着凝重的说道:“事情不太简单,他们人数众多,而且...看看那副张牙舞爪的样,把我这老汉的脖子差点拧断。镇子里的势力都是一滩烂泥,散是满天星,聚是一坨屎,根本联合不起来,我们尽量团结一点,不然麻烦就大了。至于位置,你是古沙学院的自然知道,镇子里大型的活动都在学院后的古沙广场进行,这次滋养教派的仪式多半也在那破地方。”
“情况是这样,计划嘛,你先回家找妈妈,接着去学院找我,记得动作一定要快。我先过去打听打听状况,联系几个我觉得有用的人,咱聚在一起再商量商量该怎么办,你说呢,小子?”灰老说道。
“你这老汉脑袋倒是灵光,就按你的来,咱们学院见。”季肖弈同意。
灰老摆摆手,两人就此分别。
季肖弈一路小跑,如今他的身体素质已经好了太多,比起之前简直天壤之别。路边经常出现一两具尸体,而尸体多半都是滋养教派的队伍留下的,看来他们被锋华的猎狗追杀得很惨,即便是这样,镇子里给人的压迫感也丝毫没有减少,在这朦胧的白雾下,还隐藏着莫大的危机。
十几分钟后,季肖弈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他对这里的印象太深太深,穿过底下半掩的铁门,进入老旧的小院里,绕过王奶奶的便利店,左手边常有几个老爷爷喝茶闲聊,从右手边的小胡同里钻进去,正中间就是自己家的楼梯,那就是属于他季肖弈的家,是他父母唯一留下的遗产。
季肖弈触景生情,但曾经熟悉的小巷小院却已然不同,各家各户房屋紧闭,外面街道上仍然是几滩干涸的血迹,所幸每户门前放着的滋养勋章还在那里,不然季肖弈一定会挨家挨户了解下情况。拧开灰老给的金属容器,季肖弈把每家门前的滋养勋章都收了起来,加起来一共是六枚,都被季肖弈收集在容器中,等待日后研究。
季肖弈迅速上楼,拉开大门却还是熟悉的景象,他放下心,摘下防毒面罩,深深吸了一口略有浑浊的空气,看着自己的小屋。原本这一整栋都属于季家,而父母死后却只能给他留下最小的一间屋,其他的屋子却怎样都进不去。
大门的正对面便是一扇窗户,这是小屋唯一的通风口,窗户下是一张小桌,小桌右侧是一间小小的厕所,左侧是一间小小的厨房,除此以外,所有空间都被书架所占领,就连床铺都是书架最底层,躺进去像极了躺进棺材里,这就是季肖弈的家。
季肖弈叹了口气,拿出脏袋,开始寻找自己收集的古书,尤其是布满怪异符号的书籍,而那些连他的右眼都看不懂的古书,则将他们做下明显的标记,再放入脏袋,季肖弈看着顶到天花板的书架,不禁有些心累,但还是搬出了梯子,动作麻利地干起活来。
二十分钟后。
动作迅速的季肖弈终于整理出了所有的古书,其他书籍被整整齐齐地堆在一旁,大约七十本的古书被装进了脏袋,季肖弈拍拍手,奇怪的想法在脑中出现。
他起身,打开书架,将自己一直用于睡眠的书架最底层拉开,将整张床板取了出来,床板下赫然放着一本厚厚的古书,上面绘制着红色的月牙和蓝色的云,底部是一串晦涩的文字。
“极莲弗洛克姆...梦想诗集?”季肖弈用右眼勉强认出了书本上的文字。
接着他打开大致翻了翻,每首诗都塞满了季肖弈不懂的地名和典故,看上去像是另一个世界的诗集。就在他准备合上书本将它装入脏袋之时,不知夹在某页的几张旧稿纸飞了出来,那叠稿纸最外层用白纸包着,似乎怕别人看到里面的内容。季肖弈翻开白纸,打开那叠稿纸的第一页。
第一页是封面,上面写着扭曲诡异的文字。
又是那种语言!
季肖弈回想到了自己第二场考试期间,就是那种声音唤醒了自己,这稿纸上书写的文字,和听到的声音是一回事。
季肖弈闭上左眼,右眼死死盯着封面,他的耳边再一次传出了哭嚎般的呓语,剧烈的头疼也在侵袭着他,他冷汗直冒,拳头攥得死死的,终于有了那一道道的信息进入季肖弈的脑袋。
“...虚意撰录。”季肖弈轻声说道,他用力揉捏太阳穴,想要驱除头部残留的痛楚。
除却封面和用于包裹的白纸,稿纸共有六张,季肖弈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没能抵挡诱惑,好奇地打开第一章稿纸,稿纸上赫然绘制着一匹马,以及密密麻麻的咒文,季肖弈刚看第一眼,就在他试图理解第一句的瞬间,整个小屋昏暗下来,斑斑点点的光纹照耀在空荡荡的书架上,小小的房间里仿佛存在着一头巨大的怪物,粗重的喘气声和充满生命力的心跳声传来,季肖弈赶忙将眼神从稿纸上挪开,方才的异像瞬间消失,小屋安安静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好神奇的纸。”季肖弈惊叹道,他只是试图阅读第一句,整个房间就发生如此的景象,他的后背被冷汗浸透,原本干燥的空气变得冰冷又微润,那是一股莫名的感觉,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空气。
季肖弈掏出一块抹布,认认真真地擦拭那本《极莲弗洛克姆梦想诗集》,把稿纸叠好,又放回了原处,他相信,这会是比“脏袋”或者“命运之筒”更加珍贵的东西。确保诗集干干净净以后,季肖弈将它也放进了脏袋。
“再见了,不知道多久以后我才会回来...”季肖弈环顾四周,这是他十三年来居住的地方,经过这几天梦幻般的遭遇,他已然不是原来的他,同样也找到了存在于这世上的意义。
正当季肖弈感叹之际,一只纸团从身上掉了下来,是那幅画。
季肖弈这才想起,之前在锋华家的监狱内,灰老把关于滋养教派的画丢给了他,他不愿暴露自己右眼的特殊能力,准备等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仔细查看,几番波折让他彻底忘掉了这件事。
季肖弈没犹豫,立刻展开被团成一团的画,上面邪性的魔花和那枚勋章一模一样,而除了那句“加入滋养教派”外,底下还有数行文字和几组符号。
“滋养教派图腾:吮血瓣。以心血养花,滋养魔花,吮血瓣碎片佩戴在身会蛊惑人心,并吸收精血等提供养分,碎片反补佩戴者身体素质。魔花主体隐藏在黑暗潮湿处,脆弱易受伤,当吮血瓣主体补充足够养分后将扎根,每个佩戴碎片的生物将成为根须,根须以吸吮生物体方式吸收精气。”后面还有一句标红的句子,季肖弈眯着眼读了出来,“所有吮血瓣都是为了伟大者服务。”
季肖弈继续看向那几组符号,“伟大者:天仙子,共生五瓣,吮血瓣为第三瓣。”
季肖弈如坠冰窟,虽然他早已知道滋养教派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他未曾想这背后的凶险,如果那吮血瓣主体补充足够养分,原本在街上乱窜的粉衣服们就会变成一条条根须,将来往的生物吸干吞噬。
“恐怕连这滋养教派的教主,都不知道这所谓吮血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