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就过年了,自然也是把马大爷请到了我家和我们一起过年,我们这边流行过赶年,就是凌晨就提前把年给过了,那个时候还没有禁放烟花的规定,所以烟花从零点一过就炸开了花,想要休息的人就别想安静的睡觉,没想到当时最讨厌的东西,现在竟然成了我最怀念的“年味”。
早上四五点的时候,马大爷就拎着两瓶酒过来了,在饭桌上大家都说着新年的祝愿,马大爷和爷爷也喝的脸红红的,吃完饭后马大爷对爷爷说到:“等过了正月后我得出去几个月,等我回来了就不走了,咱哥俩天天就喝点小酒,渊澄我会安排好的。”爷爷听完后说:“又是那种事?”马大爷摇摇头笑了,笑的很开心:“不是,这次是好事,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我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也不知道两个老头儿为什么还打哑谜。
过了正月十五就开学了,一到学校陈大器自然第一时间就是找我叙旧,毕竟也有两个星期没见了,坐在操场吃着陈大器买的零食聊着天,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爷爷和马大爷有时候就算不说话也能在一起坐一个下午,看着旁边吃完辣条舔手指的大器我笑了,是啊,虽然大器在我面前有时像个傻子,可是好朋友在一起无论什么样子,都让人很自在,也很放松,我甚至想着我和大器老了以后会不会也泡上一壶茶,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回忆从前。
“你笑的好像个傻子啊,不是过年让炮给炸了吧。”每次我心情好的时候,大器都能开腔打破这份美好。
“再傻也是你爹。”
“。。。。。。你昨天有没有上街看花灯啊?我走了几条街都没见到你。”大器说的花灯是我们这里除了除夕夜最热闹的节日,早上9点交警就会把城里的主干道封了,车辆只能从环城路穿行,那个时候街上全是人,每个人都挂着笑脸,年轻人就会组成一条长龙,后面的人抓住前面人的衣角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我和大器也曾经也加入过这种队伍,和不认识的人在一起做着这样的“傻事”,队伍的人在笑,旁边看的人也在笑,或许这也是一年中少数的能让人放下一切烦恼的节日,没有年龄的差距,没有性别的距离,每个人都是那样和善,每个人都是快乐的传播者。
“去了啊,还是和我爷爷和马大爷一起,你看到昨天舞的那条龙了吗?那条龙可是真的大哎!还那么长,舞的太有气势了。”
“还行,就是比我舞龙头差一点。不过也是大师水准了。”
“大器啊。。。”
“嗯???”
“要是有机会就劝你爸妈生个弟弟吧。”
“为什么?我觉得我不孤独啊,咱两在一起可是最佳搭档。”
“为了你爸妈不觉得在生孩子方面失败,你还是听我一句劝。”
“。。。。。。水潭,你知不知道你伤害了我那颗火红而又滚烫的心。哎哟,我的心好痛。”看着在旁边装心脏病发的大器我踢了他一脚就进教室去准备上课了。
就这样,单调却不无聊的生活日复一日,大器依然还是逃课去上网,而我虽然拒绝了大器,但是却发现老师说的东西我已经听不懂了,本来初中就被赶出了教室一个学期,基础基本上就没有,更不要说高中还一直和大器逃课上网,上语文、历史这些还好,一到数学、化学就变成了听“天书”,脑子一片混沌,所以打瞌睡变成了我的常态。
就在高一下学期快结束马上分文理班的期间大器跑到教室里把我拉出去,看着大器死气沉沉的样子,我还以为是被谁打了,毕竟学校里打架的事可不少。
“谁打你了?走,跟我去拿拖把棒打回来。”大器听完我的话只是摇摇头,沉默了许久才哽咽的说到:“我如果走了,你说我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你走哪儿去?你爸妈把你赶出来了?”
“没,我爸知道我逃课的事情了,他说我现在这样子以后根本考不上大学,刚好他现在带初三,所以他要给我退学,然后去他的班上再念一次初三,把基础打好了再考大学。”
“行,不错啊,回去好好学习,当个年级第一。”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算了吧,我得重新念个初二才能赶上来,班上的人比我都小两三岁,我特么的多丢人。”说完我自嘲的笑了笑。
“那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见面还是兄弟吗?”
“你是不是傻逼,你不是有我QQ?你不知道我住哪里?怎么可能是兄弟,你一直都是我儿子啊!”听我说完大器笑了,那一笑好像放下了什么,然后他把他的饭卡给了我。
“我的饭卡也用不上了,里面还有几百块钱,就当爸爸请你吃一个月的饭。”看着大器傻笑的脸,我觉得突然就少了些什么东西,不觉有些失落。
晚自习的时候我想去拉大器去操场走走就去了他的班叫他,在教室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了大器鬼哭狼嚎的声音:如果我变成回忆,退出了这场生命,留下你错愕哭泣。。。。。。看着大器在讲台前和班上的同学做着告别仪式,我笑笑准备离开,却无意间看见了坐在角落抹着眼泪的“女侠”。
大器离开学校后没几天,我爷爷突然生病了,很突然就倒下了,送到医院后的检查结果是得了肺癌,还是晚期,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癌症有多可怕,也没当回事。就在一个多月后,坐在学校提前一个月开学的教室里上晚自习的我突然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老师看着我,扶了扶自己的眼镜说到:“你把课桌整理下就回去吧,你爷爷去世了。”听到这句话我感觉像被电击了,浑身发麻。整理好课桌后坐在公交车上的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不断划过的霓虹灯,突然就开始思考生与死到底是什么,如果生的意义就是走向死亡,那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生命存在。
下车后走在回家路上的我,还没见到灵堂就听见了唢呐声,这一刻我像被上了发条拼命的向前跑着,眼泪不自觉的就朝下掉。只是模糊的眼影响了跑动的步伐,好几次都险些摔倒。看着灵堂里爷爷的遗照,我的心里似乎少了一块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能肯定的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马大爷是在爷爷去世后的半个月左右回来的,正准备回家的马大爷正好碰上了刚刚放月假的我,马大爷拉着我去了他的房子,说让我等会儿他,他给我爷爷带了不少好东西,等他收拾一下就和我去我家找我爷爷聊天,看着马大爷忙碌的背影,我哭着对马大爷说:“马大爷我再也没有爷爷了。”马大爷听了我的话,身体一怔,手里的布包也掉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马大爷僵硬的转过身体,颤抖地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什么。。。时候的事?”
“半。。。个。。。月之前,是得了肺癌才去。世。。的。”我抽泣的说完这几个字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马大爷缓缓蹲下,两只手颤颤巍巍的捡起地上的东西用布包好,然后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声音沙哑的说到:“带我去你爷爷坟前看看。”
我带着马大爷到了爷爷坟前,马大爷用手轻轻的摸摸墓碑,细心地用衣袖擦去灰尘,接着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一瓶酒和一个杯子,倒酒的时候他极力的控制手不想让手抖的太厉害,可酒还是撒了不少出来。
“老哥啊,是我回来的晚了,我在这里给你认个错,给你带的东西也用不上了,欠你的下辈子在还吧,如果真还能有下一世的话。渊澄你先回去吧,我想和你爷爷两个人说说话。”虽然看不见马大爷的表情,但是却能从他声音里听出浓浓地悲伤,我不想在这里打扰马大爷,就先离开回了家,也不知道那天马大爷在爷爷坟前说了什么,待了多久。
短短两月的时间大器转校留级,爷爷因病去世。没想到我竟是这样明白祸不单行的道理,马大爷隔了几天在学校里找到了我,也是那天马大爷问我要不要认真和他学道术,我认真的点点头,马大爷说如果跟他学,以后就得住在他那里了问我还愿意不愿意,我告诉马大爷从小我妈爸就去上班,所以是爷爷一手带大的,现在爷爷走了,我待在家里总是想到以前爷爷在家的时候,如果可以我愿意去马大爷那里住,马大爷听我说完后说了句好就离开了。
于是,在第二天我就住在了马大爷那里,不过在这里却没有我想象中的美好,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和马大爷一起慢跑去附近的山上,马大爷会用露水给我擦眼睛,然后让我盯着刚升起的太阳,一般盯太阳这个过程都会持续十几分钟,做完后我们就回到马大爷家里吃早餐,然后我再去读书,所以那个时候我基本上都是第一个到教室的人,我问马大爷为什么要用露水擦眼还要看初生的太阳的时候,马大爷告诉我这是为了以后我能开眼,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开什么眼,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左右。那天正好我放月假,大器也跑过来找我玩,马大爷突然要我跪在神坛前,对着神坛后的画上香,上完香后要保持头扣地,两只手翻过来手背贴地的姿势跪好,一直要到马大爷让我起身我才能起。上完香后我跪在地上就听见马大爷说,能不能入门就看祖师收不收你了。大器这次倒是格外的安静,没有出声打扰我,也没有缠着马大爷,只是蹲在我的身边。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觉得腿都已经跪的失去知觉的时候,马大爷让我站起来,我看见马大爷笑了,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我第一次看见马大爷笑。
“行了,祖师收你了,我现在起坛为你升文奏职,你也算是能带兵马的人了,现在自己想个道号写在那边桌上的黄纸上,然后写上你的生辰八字,拿上旁边的印盖上,对折好给我。我去外面准备一下。”马大爷说话带着这段时间从未有过的轻松。
“马大爷什么是升文奏职?带什么兵马?道号又是什么?”我疑惑的问。
“还叫大爷?该叫我师傅了。升文奏职就是上报天庭,你现在入了祖师门下,也属于在上面挂职,所以需要上报,上面才能知道有你这号人,兵马是道士的助手,在你以后施法时会帮助你,只要奏职以后都会给你分配兵马,分配的兵马是靠你的八字来看你能承受多少的,以后你法力够了也能自己去收兵马,道士的兵马越多就代表越厉害,你的八字不错,根据天坛玉格记载,你能承受一万三千兵,咱们这种小门小派的就不像那些大派有规定排场,意思给到上面就行了,道号就是你根据自己的特点取一个别号,也就相当于你们说的外号,这是你以后行走阴阳,跟同行或者阴差打交道时用的名字,也是你上表天庭和祖师时的名字。”马师傅细心地解释着。
马师傅解释完了就出去了,这个时候我突然肚子疼想去上厕所,大器连忙说他可以帮写我的道号和生辰八字,我赶紧把生辰八字告诉他就去厕所了,回来的时候大器已经弄完了,把黄纸拿在手中。
“水潭,我给你取了个贼牛的道号。”大器神秘兮兮的说。
“取的什么?”
“哎呀待会告诉你,反正我不会害你就是了。”看着大器真诚的样子,我也没有打开黄纸看就拿出去给了马师傅。
马师傅把过程走完后就让我和大器出去玩了,这一出去玩我便把问道号的事给忘了,知道第二天马师傅怒气冲冲的走到我房里,一把给我从床上拎了下来,我从没见过马师傅这样,给我吓得说话都哆嗦了,支支吾吾了半天问马师傅我到底坏了什么事?
“你个兔崽子,你给自己取的什么道号?祖师昨晚托梦给我一巴掌,我待会就还给你。”我一看马师傅的脸上果然有一个紫色的手印。
“我不知道啊,昨天我肚子疼,大器说他帮我写,写完我忘记问他了。”我支支吾吾小声的对马师傅说。
“行,待会等那个兔崽子来了,我问清楚了再一起收拾你们。”看着马师傅咬牙切齿的样子,我感觉今天我和大器死定了。过了两三个小时,大器蹦蹦跳跳的推开大门,一进门就大喊:“马大爷哎,水潭哎,我来找你们咯。”马大爷用一只手搂着大器的肩膀“和善”的问到:“听说昨天是你给渊澄取的道号,取的什么好名字说给我听听。”大器第一次见马师傅这么热情,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开口说到:“这名字可是我想了又想,绝对拉风的名字。”说到这里我看见马师傅搂着大器肩膀的手不自觉的用了下力气,给大器疼的嗷了一声,让马师傅轻点。只有我知道,马师傅搂着大器是怕他跑了。
“赶紧说是什么名字。”马师傅不耐烦的说到,看起来已经要到了忍耐的极限。
“我给他取的‘帅过吴彦祖’这个名字,是不是很叼。”大器还在献宝。
“哦,很叼是吧,我今天非得把你们两个兔崽子打死在这里不可。”随着马师傅的彻底爆发,大器直接就吓得没声了,至于大器被马师傅揍成什么德行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马师傅用尺子把我都打麻木了,只能心中安安发誓必须要陈大器“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