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司眀羽将悬赏布告发至各个地方,重金悬赏神医只为能治好亲王府瑾侧妃的腿上,成群结队的人开始进入亲王府,上至御用太医下至乡野郎中,都想一试医术深浅。
各种各样的中草药味开始弥漫在正殿之中,正殿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药炉般,慢慢熬制成一碗浓浓的苦汤。瑾依每天喝着各种各样的药汤,苦的、甜的、酸的、辣的……
“娘娘,您只要喝了老夫这碗药,包您活蹦乱跳!”一个留着两撇黑胡的郎中口若悬河的说道,手里是一碗浓黑的药汤,散发着令人呕吐的气息
清颜听着郎中的话,怒斥道,“没礼数的野郎中,怎么跟娘娘说话呢!”
“清颜,不得无礼!”瑾依看看清颜生气的样子又看看郎中手中的汤药,强抑住胃中的干呕,那郎中眼睛撇撇清颜,以示不屑
清颜有些不服气道,“娘娘,他怎么说您活蹦乱跳!这野郎中,嘴中没个把门的!”
瑾依示意她别说了,清颜脸色不好的接过郎中手中的汤药,不靠近还好一靠近更觉得难闻,不禁扇了扇鼻间的味道,皱着眉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这呀?”郎中笑道,脸上得意的表情显而易见,神气洋洋的说道,“这是老夫特地为娘娘配的药,这里面有蛇胆、狗肾、血余炭、金汁……”
“血余炭是什么东西?”清颜一双眼睛审视着郎中,问道
郎中捋捋小胡子,一本正经的说道,“这血余炭是取人的发丝清洗干净,晾晒,焖煅成炭,有止血化瘀的功效,治娘娘的腿伤再好不过”
听闻是头发丝,清颜胃中觉得更加不适,但是也听说过头发可以入药只说,声音更加不善道,“不就是头发丝吗?绕什么弯子,我问你,这金汁又是什么东西?”
郎中脸上露出更加自得的神情,说道,“这金汁可更是好东西了,这乃是取自八岁男童的晨尿”
一听是尿,清颜将手中的药汤泼向郎中的脸,顿时那浓黑的药汤从他脸上淅淅沥沥的流下,散发出更加难闻的气味,清颜捂着鼻子骂道,“好你个野郎中,竟然给我家娘娘用尿熬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啊!”郎中被烫的哇哇乱叫,指着清颜怒骂道,“你个黄毛丫头,你知道什么!这可是我精心为娘娘配制的汤药,熬了整整三天三夜!”
“你给我滚!”清颜拿起桌上的铜盘粗暴的将郎中赶出正殿,只剩下瑾依呆呆的坐在床榻中,闻着那难闻透顶的药味,几个月来她几乎是试便了京中的大夫,可是这腿就像是木头一般没有任何直觉。
回来的清颜看着瑾依坐在床上暗自伤神,叹气道,“娘娘,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些个野郎中不知道都给您吃什么呢,时间长了您腿治不好身子也吃坏了”
“清颜,我若是不试便一点机会都没有了”,看着自己枯黄的手,几个月来她也不曾照过镜子,看着桌上的铜镜瑾依对清颜说道,“清颜,将那镜子拿来给我”
清颜看看瑾依,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微笑,说道,“好端端的娘娘怎想起照镜子?奴婢去命人将这殿中打扰打扫”
见清颜支支吾吾的样子,瑾依将她叫住,有些审问道,“清颜,我让你把镜子给我拿来”
“娘娘……”清颜转过身来,有些怯弱的看着瑾依,双手背在身后,迟迟的 不动身。
“把镜子给我拿来,清颜,你还要我说多少次?”瑾依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如同枯树皮般粗糙,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是清颜的反映告诉她,应该很差
清颜不情愿的拿过镜子,颤巍巍的交给瑾依,瑾依接过,枯黄的手有些发抖的握住那铜镜,慢慢的对着自己的脸,铜镜中清楚的映出她的模样。
黑中发青的脸,深陷的眼窝,如同松树干般剥皮的脸,镜子中那个人根本不像是一个人,活生生就是一个魔鬼,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澈儿再也不来看她了,自己这幅模样恐怕会吓得孩子做恶梦吧。
一碗一碗的苦药对自己的伤情并没有任何作用,却将自己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自己的指甲中泛着深深的黑色,枯瘦的胳膊已经无力拿起什么重物。
铜镜坠落连带着她那颗沉重疲累的心,一滴滴苦涩微黄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重重滴落在锦被上,她无声的流着一滴滴灼热的泪,手指狠狠的掐着自己的双腿,却看见自己颤抖如鼠爪的手指。
“娘娘,您不要这样,有什么话您说出来好不好,都是清颜的错,您打清颜吧”清颜直挺挺的跪地,紧紧握住瑾依的手,失声痛苦道
司眀羽进殿时先是闻见了那一股极重的药味,到了里殿便看着主仆二人泣不成声,司眀羽示意清颜出去,做到床前怜惜的看着瑾依。
抬手为瑾依擦去那粘黄的眼泪,长期的服用各种中药她的一些生理机能已经发生的变化,瑾依别过脸不去看司眀羽,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真不知道每日夜里他是如何拥着自己入眠,这样的一张脸连自己都接受不了。
司眀羽看着她,虽然他不想说但是他必须得告诉她,顿顿说道,“三弟今日出征,我们都去城外送了他”,或许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出来的‘三弟’没有任何讽刺或是虚伪的意味,单单是称呼自己的一个兄弟。
瑾依转过脸看着司眀羽,又低头不语,心中却还是涟漪阵阵,司眀羽继续说道,“你别担心,有郁将军在,他一定能得胜归来的”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我与他真是没有任何牵扯了,你又何必再跟我说他的消息?”,瑾依低头说道,自己这副残喘病躯还能干什么?
司眀羽看着她,似乎她好像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想开口却说道,“我以为你会开心”
“司眀羽,你看见我这副样子了吗?”瑾依看着司眀羽张开双臂,嘴边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眼角却不争气的流出眼泪,她撕心裂肺道,“我根本就是一个废人!而且还是一个长相极丑的废人!”
她曾经那样的怨恨过上天,为什么?她原本就是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这么简单!可是现在呢?自己成了什么鬼样子,杀人凶手!恶毒娘亲!
看着她的样子,司眀羽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感受着她身体虚弱无力的反抗,就那样紧紧的抱住,任她怎样哭喊也不放手,她原不是这样的自暴自弃,可是几月来的治疗让她身心俱疲,一次次失败,她的心比身体更加煎熬。从她一口口艰难的喝完那苦涩不堪的汤药时自己才知道她是多么想站起来。
那夜他从梦中醒来,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她说,你知道吗?刚才我梦见我带着澈儿去放风筝,我抱着澈儿看着天上的风筝觉得好开心。
那一刻他才明白她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治好自己的双腿,只是一个娘亲想抱着自己的孩子看看天上的风筝。
苦涩的汤药不仅毁了她的胃还毁了她的容颜,她开始变得越来越丑,丑到那天司子澈哭着从正殿中跑出来向自己哭着说道:父王,里面有个怪物,澈儿好怕!
一个那样深爱自己孩子的女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挚爱的孩子哭着跑开,心如刀绞、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