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有没有,阿姨要不我跟您……”想了一下,晚婉又叹了口气,“我今天妈妈好不容易来接我一回,我不能放她鸽子,我得先走了,不能跟阿姨去了,办公室您往这过道走到底就好。”
“哦你妈来接你了,我来的时候怎么没看见她,行行行,你去吧啊,德佛的事你不用担心,跟我向你妈问声好。”成桂说完拍了拍晚婉的书包,愈发觉得生个女儿真好,简直是小棉袄,又想了想自己调皮的儿子,眉头紧锁。
晚婉出校门路上一边走一边奇怪,邢墨?怎么会是跟他打架,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
培训班来试听的第一天,她闺蜜兼舍友的黄筒筒便已经深入分析了班上的人群画像,简单点讲就是物色帅哥。用黄筒筒的话来说,这叫做寻找考研复习动力,不是色心,是事业心。
在黄筒筒这个追星族挑剔的审视眼光中,邢墨被她光荣排到了第一位,并且打着胸脯说:“我跟你说,这个颜值,不要说放集训营,就是放创造营,那都是妥妥c位,瞧瞧这条件,一米八五的身段,吹弹可破的细腻皮肤,棱角分明的脸型,浓颜的五官,忧郁的欧式双眼皮加高鼻梁简加……”
“打住打住,大姐,您来考研的,还是相亲的?”
黄筒筒拨了拨头发,自信邪魅一笑:“小孩子才做选择,成年人选择,我都要。”
晚婉摆了摆白眼:“那你到说说,你怎么兼得?”
黄筒筒从抽屉掏出还她跟风买的一套数学1800,吐出一断选修毛中特时被糟蹋的经典话语,“两手都要抓,要硬抓。”
就这样,黄筒筒通过她的数学题外交与这位邢墨男神取得了初步外交,当然,也一直停留在这初步外交上,并据她说这个初步阶段恐怕至少一百年,等我国建成共产主义他们这关系也难再进一步了。
看上这帅哥的人自然不只有黄筒筒一个,班里女生可以说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这结局除了是礼貌性的敷衍回答问题和绅士性的客套外就戛然而止,多余一句话都没有,妥妥的韩式青春偶像男主角,黄筒筒形容邢墨绝对就是一座大洋的冰山,除了能瞧见那一块小角,其他沉入大洋里面的内心彻彻底底地无法捉摸,攻略指数地狱级别。
当然有一个人除外,这个人可以撬动这位高冷邢墨的表情。这人自然不是什么偶像剧女主角晚婉,也更不要说什么突然冒出个青梅竹马,而是……她的男闺蜜德佛。
德佛,他自称德少爷,外号德狗,德猴,意思很明显,借用一首歌,野狗再闹也比不上他的闹,没见过的人不会明了。如果说全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人呢,那么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全世界其他人已经被他吵死,另一种可能就是他一人就可以吵出一个世界。
以至于晚婉在瞄黄筒筒的帅哥排名榜时,不禁问:“亲爱的黄老师,您的榜单上我怎么没看见德狗呢,这人是吵了些,怂了些,蠢了些,论颜值走可爱那褂也不输吧?”
黄筒筒甩甩表“哎你懂什么,这个表是我用来挑未来对象的,他?那是用来当儿子的,你提醒我了,虽然我对象还没找着,但要未雨绸缪,是时候物色我未来儿子的人选了,教你个新名词,这种就叫“妈圈天菜”。”
晚婉服气,瘫在椅子上不理她了。德佛的脸不像邢墨那般棱角分明,倒是软软的好捏,晚婉小时候常常捏他,但长大了,德佛哗啦啦一下从鼻涕虫成了个男人,晚婉突然觉得距离感一下子遥远,别说动手捏脸,靠的太近都不自觉脸红。
德佛许是仗着人畜无害的外表,即使吵是吵了些,但这社交能力拉满,不下两天,班里整个所有人跟他熟了遍,但也唯独一人,就是邢墨。
晚婉终于在一次分饼干中察觉出奇怪了,小声道:“德佛,你买了饼干怎么我们这边每个人都有一块,我们这一圈人就唯独这邢墨没有,你搞什么?你这让他多尴尬呀。”
德佛大眼睛咕噜转了转:“小爷我……忘了。”声音还挺大,引得旁边都侧头,像是故意说给某人听。
“补一块啊。”晚婉拱了拱手。
“忘了就是忘了,小爷我不爱回头。”
“不,德狗,你干嘛呀?他也没招你惹你把。”晚婉见这声音传到了邢墨耳里,她虽然没有黄筒筒那般痴迷,但总归对帅哥也是怜惜的。
黄筒筒凑了过来,恍然大悟道:“晚婉,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就叫雄竞。就像是孔雀,遇见比自己漂亮的,就爱拼命开屏显摆,实际上是嫉妒。”
(四)
“我嫉妒他,你们没毛病吧。”德佛气的没坐稳,差点从桌上摔下来,“我给你们送饼干,你们还污蔑我,爱吃不吃。”气得摔了桌就走。
如果说刚刚是隔了层冰的尴尬,那么现在这层冰就随着关门声打碎,晚婉和黄筒筒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德佛今天发什么疯,良久反应过来后,晚婉咳嗽两声,将手里那块饼干递给了邢墨:“那个……邢墨,这块饼干给你要不要?”
“不用,谢谢。”
晚婉当时只道奇怪,德佛平日大大咧咧,但是情商用他话讲拿捏住了,今天如何变得反常甚至不可理喻,两人又不像是有招惹道。
但真正促使晚婉觉得他们不正常的是放学后,破天荒的邢墨收拾好东西没有大步走掉,而是居然直直立在了德佛的课桌前。
晚婉黄筒筒以为要出事,赶忙上前拉住,一本正经:“你们,你们这是要干嘛?君子以和为贵,邢墨,有话好好说。”
“我等德芙放学回家。”邢墨一贯高冷的表情,冷淡的语气,但这话则让晚婉她们越听越不对劲。
“等放学回家,不是,你们是要约地方……那还不如在学校。”晚婉越想心越害怕,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走。
“哎呀你想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样。”德佛看晚婉慌里慌张,赶忙打断了她的念想。
邢墨接了茬,“是的,我们就想……”邢墨不习惯撒谎,卡在这里。
“我们就想做朋友。”德佛后面三个字明显加重,甚至语气有些上挑轻笑的味道,口里的饼干作势噗嗤噗嗤吐出来,还捂着胸口,邢墨脸上也出现微妙表情,似乎嘴角勾起了一个笑的弧度,但好在有着多年高冷人设的修养,又恢复平静,没再多说。
两人说完就前后脚走了,再度留下黄筒筒和晚婉面面相觑。
“我好像看到邢墨笑了。”黄筒筒犯着花痴。
“我感觉那是讥笑。”晚婉掐了自己一把,确定自己现在没有做梦。
(四)
晚婉一边往着校外走,一边想,果然,他们少不了一架。
办公室中,倘若不是成桂提前被告知儿子打了架,她定不知道这位在办公室坐着如大爷的德佛正是本次事件中的当事人。
“你给我站起来,德佛。”成桂一进办公室看着德佛跟个没事人一般坐着心底就蹭出一团火,她愁了一路,进来就瞧见德佛跟个没事人晃着腿,搁谁谁不气。
德佛不情不愿起了身,双手插着兜,头也不低着,而是以一种询问的状态对着成桂,丝毫没有认错的意向。
成桂见德佛真没受伤,转头看到旁边的邢墨,脸上大大小小贴了三块纱布,每一块都被血染的鲜红。
成桂忙移步到邢墨身边,“哎哟,邢墨你的额头没事吧,阿姨真对不起你,来来来我们先去医院。”成桂看这额头大大小小的纱布,拉着邢墨的手就要上医院。
“阿姨不用了,一点小伤,我们去了医务室,医生说包扎一下就好。”邢墨抽开了手表示拒绝,低着头也不说话了。
“哎这可不是小伤,再怎么说也得去趟医院,看看有没有伤着别的地方,怎么会伤的这么重啊!”成桂见邢墨这么懂事,心里纠的疼了下。
“妈,他没事,都是皮外伤,用不着去医院。”德佛在一旁插嘴。
成桂瞧见德佛还在“你给我闭嘴,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必须一五一十的讲清楚。”
旁边的老师见气氛过于紧张,笑脸相迎道,“你好好解释清楚,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争取大事化小。”
培训班老师总归不像学校,学生就是财神爷,是产品,学校老师遇打架多半已经炸开了,少不了一顿批评教育,但培训班老师往往只担心煮熟的鸭子飞了。
德佛不情愿撇了撇嘴:“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就咱们打了一架,儿子没给你丢脸,我打赢了。”
成桂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出来,一个巴掌就要落下:“你嘴再跟我贫,我就没你这个儿子,你真是我祖宗啊你,我怎么会把你教成这样,打架还挺光荣是不是,说,到底为什么打架?”
德佛抬了抬眼,眼睛红了:“您说呢,妈,咱们这家庭关系你也知道,人家为什么可以一家三口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咱们先是离婚,又是再婚,又是现在多了个兄弟,您有问过我的感受吗,我想跟他做兄弟吗?以后跟他抢遗产是吗?先不说这关系,您不但不对我有愧疚,现在还直接干涉我的大学生活,我就是不想考研怎么了,我是不是就一定要留在您身边伺候太后娘娘您到老啊,这一边要我考上研,一边还把这个兄弟安排跟我挤一个集训营,您存心就想气我是吗?”
成桂听了德佛这般弹珠般的攻击,打的巴掌悬在空中,终究没落下去,“你就是这么想你妈的是吗?你就是这么报答我对你的含辛茹苦是吗?你说你想这个,想那个,那你现在你能养活自己吗?你自己说说你大学四年有拿个什么奖没有,你高考失利,去的学校不好,我说不做凤尾做鸡头,结果你现在在这个学校也成了垫底,你什么开网站,最后有赚到一分钱吗,我怎么放心你现在就去工作,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干什么都不成功,就是因为你不负责任,不对养你的母亲负责。”
成桂说完眼眶就红了,脾气一上来,好话差话一股脑往外倒。
门外老邢刚刚赶到,看到母子二人吵得凶,赶忙伸出手拉开:“好啦好啦,你们不要再吵了,都冷静一下。”
成桂见老邢来了,像是有了依靠,抽泣道:“老邢你说我是不是特失败,儿子教成了这个样子,还打了你的儿子,我真的是没脸见你们两个。”
“你也知道没脸啊,我确实就是你教的,我给您丢人了妈,反正这小子我见一次打一次,你趁早把他收为你儿子,不要来干涉我了,我真不想在这又是背单词,又是听天书,我要去实习,我要去离开你们工作。”
说罢,德佛扬长而去,门啪地一声重重关上。
成桂一边抹泪一边道:“老邢,我真的担心,担心我的儿子从此成了一个没感情的怪物,这都是手足怎么下的去手,怎么会说出这么混账的话,现在都是这样了,以后还会不会……”
“咱们回家慢慢说,你先别太伤心。”老邢拍着成桂的肩膀,转头对一旁的邢墨道:“儿子,要不要去医院看看,爸带你……”说着要拉过邢墨往外走。
“不用,我先走了,收起你的假惺惺。”邢墨触电般抽开身,没再等多说话,也带上门出去了。
一侧的培训班老师见状,还是开口了:“两位家长是这样啊,原则上呢我们都很希望你们的孩子能够来培训班上课,但如果是这么个紧张的状况,我还是建议你们选择分开还是比较好,毕竟考研这个事隋虽然是现在绝大部分毕业生的选择,但是首先考研也不一定考得上,他又没有这个心,要不干脆……”
“谢谢老师啊,我们回去后会商量的。”
离开了办公室,太阳瞧瞧落山了,成桂再望着人来人往的学生,沉了脸:“老邢,你说德佛高考完后开心吗?”
“开心,怎么不开心。”
“那是我们开心,还是他开心呢?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好像根本没记得他笑,是我一直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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