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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重新集结

这么多年过去,那副面孔早已经从她的记忆里消逝的七七八八,她身为议会首席黑袍执事,自然不会对一个偶然所见的人类男孩留下什么印象。

她的记忆回放到了九年前的当天,男孩环抱着小小的身子蹲坐在角落,目光里满是惊慌,而自己站在他身前,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小家伙,惊讶于他对自己的畏惧,似乎还留下了一枚自己家族的徽章。

经过好一番冥思苦想,她总算想起来一些当时的心理,一方面是男孩那双明亮透彻的眼睛,以及小男孩的天赋,能够产生害怕的情绪,就代表着小小年纪便能对强大气息有所感应。

当然更多的还是对那位酒馆老板的补偿。

女黑袍仿佛感觉这把椅子越来越别扭,她将一条腿抬起搭在扶手上,没多久又放下,总觉得坐在这说不出的难受。于是她干脆站了起来,走出了密室来到下方的房间。

这里早已空空如也,郭洵带走了全部的守卫力量防守地上,太守也领着自己的护卫来到了外边,为术士做最后的护佑。此时除了山洞中场地中央处理回路的人们,就只剩下女黑袍自己。

她透过半掩的窗遥望着下面为安抚回路而努力着的术士们,每时每刻都有人经受着回路的冲击,面色苍白却目光坚定。

场地中的术士没有使用地脉,而是消耗着自身的力量去安抚活跃的回路,他们不少人甚至开始将自身作为引线,来分担回路的能量,这种做法对身体的损伤无疑是不可逆转的,哪怕事后真的成功,最终身体内也会留下永久性的暗伤。

“愚蠢的人啊......”女黑袍虽然口上讥讽着,但目光却复杂地望着中心闪烁的金色符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狂躁自血脉中涌现,哪怕以她的定力也要费些力气才能压制下去。

尽管她并不在意那些术士的生死,她来到这里仅仅只是为了一个交易,但此刻,望着舍生忘死的术士,以及自己身体里不断涌现的那股躁动,她开始默默祈祷这些术士可以多坚持一段时间,连她自己都很好奇这座回路究竟所属何方。

想到自己曾在家族图书馆中看到的秘闻,上面揭示的事情与这股血脉里的躁动似乎有所关联,而这金色的回路或许能够告诉她答案。

地面之上。

一排排的重甲战士以自己的身体化作一道结实的人墙,手中的盾牌就是最坚固的壁垒,将成片的魔人拦截在战线之外。

每当有交战的士兵倒下,身后的战士就会立刻上前,迅速填补友军留下的空缺。

这批战士真不愧是三河郡的精锐,面对数倍于己的魔人,竟然没有丝毫后退,死死地抵住魔人疯狂的冲锋。

而在战线的最中央,郡尉亲自上阵,不仅承担着阵线支点的作用,更是抽刀砍翻了一个又一个魔人。

随着指挥官传达出各项命令,战线开始有规律地产生变化,在队列两侧,放开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空隙,白虎营的精英以弯刀厮杀着试图通过空隙突破的魔人,在他们身后,是整齐队列的铳手,随着白虎营战士左右分开,露出面前满目惊愕的魔人,一阵劈里啪啦的枪响过后,在侧翼只留下一地尸体。

紧接着便是白虎营重新扼守住侧翼,留下身后的铳手装填弹药。

忽然战场前方,魔人大军组成的一片黑潮中,迸发出道道惊天动地的爆炸,数以百计的魔人被炸上了天空,留下数不清的残肢断臂落在地面。

只不过几秒之后,又是一次震天巨响,数百魔人再次被炸成碎片。

天空上,经天大师有些惊讶地望着战阵中刚刚结束投掷的战士,帝国的轰天雷,倒是不虚此名,如此威力,只怕要不了几次这数千魔人就会溃不成军。

大师的视线回到战场上,他的双手随意地挥舞着,一道道玄妙的气息落在前排的战士身上,让他们为之精神大振,除此之外,一缕缕看似细小的波纹落在魔人之中,或许初看时没有变化,但随着十几秒过去,那些受到波纹影响的魔人开始变得越来越虚弱,甚至许多魔人在挥舞出最后一刀后,喉咙里喷出一团血雾,竟然命丧当场。

司天术士,在大规模战场上所发挥的作用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大师释放过一道咒术后,便饶有兴趣地看向战阵后方,那里有许多没有参与到正面战斗的人,他们聚精会神地忙活着他们身前的某样东西,让大师微微一笑。

在营地的边缘,总有一些魔人试图绕过大部队,从边缘展开突袭,随着战场中央的剧烈爆炸响彻过后,这些静悄悄准备偷袭的魔人无一不打了个寒颤,他们心里还在为自己躲过一劫沾沾自喜,却在恍惚间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闪过自己身边,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最后视线重重地落在地上。

他们不禁感到诧异,自己的视野里为何多了一具无头尸体?

林玖如一道清风,悄无声息地自营地间穿梭,而他路过时轻描淡写般地抽出匕首,一闪而逝,那些躲藏着准备偷袭的魔人当即身首异处。

在各个角落之中,玄鹰坛的二人分头行动,如林玖一般袭杀着绕后的魔人,与他们相同的,那两个跟在郡尉身边的护卫也在此时出手,他们身上的甲胄丝毫不影响他们奔袭的速度,杀伤效率竟不弱于三人。

随着越来越多企图偷袭的魔人遭到猎杀,他们似乎也放弃了隐藏,一时间,大量的魔人自营地中冲出,企图在人族战线变幻之前突破到边缘。

林玖一马当先,自营地右侧正面迎向了冲锋的魔人,在他眼角的余光中,正面战场的魔人数量已经稀少许多,前排的重装部队已经开始变幻阵形,以应对侧翼加重的威胁,但碍于正面魔人的干涉,这种变阵还需要一定时间。

于是林玖下定了决心,并没有用全部力量杀敌,而是以自己灵活的身法纠缠住边缘的魔人,每当魔人想要绕开林玖时,其身后就会迎来致命一击,一旦魔人选择追杀林玖,所见到的就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

两个护卫见到林玖的动作,心中不免感到惊讶,最初他们只以为林玖是托了玄鹰坛某个高层的关系,就算有些本事但年纪毕竟太小,但此时所见,单论身法恐怕已经不在他们二人之下。

郭洵原本对于侧翼的威胁感到担忧,但见到林玖的行为之后,心中算是松了一口气,心里对少年的偏见也消减一二。护卫与玄鹰坛两人分配好各自的区域,同样阻截着边缘突破的魔人。

一时之间,上百魔人竟然无一能够自营地两翼冲出。

林玖弯腰闪开魔人猛烈的一刀,反手一击正刺中一个准备偷偷溜过去的魔人后心,他的目光越过重重营地,落在了中央的战场,那里的魔人虽然数量锐减,但依然阻隔出一团黑色痕迹。

林玖的心中感到一缕困惑,按照他记忆中见到的营地兵力配置,应该还有更多的射手没有发挥自己的本领,这几轮射击只是在边缘处遏制着魔人的包围,对整个战局并没有起到太多的影响。

曾经大放异彩的轰天雷,显然并没有那么多的存量,如今在几轮投掷造成了大规模杀伤后,就没有再次使用,毕竟之后的大战里才是轰天雷真正发挥性能的时候。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八分钟,很快魔人的大军就要赶到,按照这个速度,恐怕来不及消灭干净营地内部的敌人。

在层层重装步兵组成的盾墙之后,一道道低头忙碌的人影吸引了林玖的视线,尽管被遮掩了大半看不清他们手中的动作,但直觉告诉他,那里隐藏的,就是这次破局的关键。

此时的正面战线,随着几轮轰天雷的轰炸,魔人已经不再如以往一般望不到边,敌人数量的消磨,也让前排抵住阵线的重装战士们压力骤减,在他们层层的盾墙前,已经堆积了一地的尸体,粘稠的血液洒满了中央的空地,将土地都浸染成了一片猩红。

而原本整齐的战线,也在经历无数厮杀之后变得有些参差不齐,诸多战士走出了战线开始与魔人正面搏杀,就连郡尉本人也冲进了魔人之间,崭露出强悍的战斗力,每次手起刀落都必定会有一个魔人殒命。

半空的经天大师看了看战线后方正在移动的部队,向郭洵轻微地点了点头,后者当即心领神会,只见随着他挥手,在帝国战线后方的阵形开始变幻。

大师洒下一道半透明的能量光幕,阻隔在了魔人与帝国战士之间,郡尉也在第一时间带领突入敌阵的战士回归各自的位置,那道光幕并不能做到完全隔绝,魔人可以通过轻伤的代价强行挤进光幕,但紧接着就会受到前排战士的迎头猛击。

忽然间,前排的战士自中间一分为二,向着两侧退去,露出中央宽阔的场地,而随之而来的,则是从战阵后方缓缓而出的几门粗大炮口,经由诸多战士合力推动。

见到几门火炮,魔人仿佛从那漆黑的炮口中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想要拼死一搏,一个个奋不顾身地从光幕中挣扎而出,顾不上身体被能量光幕烧伤,试图趁火炮就位前将其毁灭。

但是自火炮的缝隙之间,一阵阵声势比火绳枪射击还要浩大的火药声音,将那些试图做最后冲锋的魔人悉数轰杀,就连侧翼的林玖等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只见在火炮身后,诸多战士手中平端着造型奇特的火枪,它们的枪口向外扩张,比寻常火枪的枪口要粗大数倍,从那之中射出的弹丸也是由许多细砂组成的密集弹幕,短距离的杀伤力极强。

林玖也被这般阵仗震撼到,原来这么长时间里,军阵之后的战士是在忙着组装火炮,若是不能趁着现在装备好,恐怕待会大部队来临后就更没有机会了。

而且不仅如此,在整齐排列的四门火炮身后,被众多战士身影阻隔开的地方,似乎还有不少其他重型机械的影子,但如今对付这残余的三千魔人,显然郭大人并不准备动用。

在这批散弹火枪射击过后,一排排持握着标准火枪的射手出现在后方,他们呈两排前后而立,前排战士蹲下,后方的战士直立瞄准。

郭洵就站在这批枪手身边,随着他抬起的手重重挥下,无论是标准火枪,还是那些威力极大的散射火铳,都在同一时间迸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天巨响。

其中那几门重型火炮的轰击,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心脏为之震动,仿佛那震天的轰鸣声牵动着心跳,随之敲响了阵阵悠长的鼓点。

与枪手巨炮一同行动的,还有那些手握轰天雷的抛掷兵,以及那一百白虎营的战士,他们抽出背后的利箭,哪怕使不出那种特殊的箭法,但寻常射术也足以杀伤魔人。

一时之间,这些威力强大的远程火力几乎如一道天火洪流般,将正面的魔人黑潮烘烤撕碎,暗红色的鲜血喷洒漫天,一道道魔人的身躯被冲击炸飞数米远,仅仅是这一轮齐射,就将面前的三千魔人几乎轰杀殆尽。

剩余的几百魔人尽管与帝国战士数量相差不大,但士气已经彻底崩溃,郡尉亲自提刀冲向了残存的魔人,帝国的精英战士几乎顷刻间便斩杀了大半的残兵,只有少部分魔人沿着进入时的缺口逃离了营地。

林玖看着帝国负责近身战斗的战士,轻描淡写地追杀着数量尤胜于自己的魔人,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今这座营地之中,无一不是整个帝国军队中的精英战士,此刻他们面对成群的低阶战士造成的杀伤效果,让林玖从此时开始产生一个疑问,数量庞大的低级部队,究竟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当郡尉与林玖等人登上营墙,目送那些逃窜的魔人远去时,眼前茫茫的矮树林深处,一片新的黑压压的魔人海洋向着这边蔓延,此时魔人的主力部队终于兵临城下。

望着几乎看不到头的魔人大军,哪怕刚刚获得胜利的战士眉宇间也充斥着严肃凝重之气。

随着郡尉下达了数道命令,营地的八百战士纷纷登上了防御设施,三三两两地汇聚在设施之中,他们的面前便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各种防御器械。

此刻,经天大师落回地面,朝着同样在营墙上伫立的郭洵说道:“刺史大人,如今才是真正的危机,或许唯有坚持到白城援军赶到才有一线生机。”

郭洵带着不明含义的神色望向了远方的茫茫黑潮,冷笑着轻声道:“生机,向来是主动争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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