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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回路

这批术士的身后,偶尔站着几个监督的士兵,但他们的状态似乎颇为放松,并不像外面的战士一样全神贯注的警戒着,因为这个看起来最需要保护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连这里都被敌人攻入,恐怕他们也无路可退。

在山洞的边缘之处,驻扎着几座木制的阁楼,小楼前偶儿会有几个术士经过,他们同样是参与仪式的人,当正在主持仪式的这一批人筋疲力尽,就会撤下来到这里休息,在此等候的另一批人将接替他们的工作,如此一来,便能生生不息。

山洞入口处的巨门旁,层层山岩之后开凿着一处隐秘的室内空间,那里几位衣着不凡的人束手而立,静静凝视着外边的一切。

在他们身边伫立着几位精装战士,他们的装束与营地内的任何战士都不相同,身穿的甲胄或许不像重甲战士那样厚重,但相较之下更为轻巧,制作工艺看起来也更加繁杂,内外多层附加护甲的设计也让他们拥有不逊色于重装步兵的防御力。

这批人的气势如深海般沉着,哪怕在场的都是声名显赫的达官贵人,也丝毫不见紧张,他们的目光仅仅凝视着自己的前方,身形稳如泰山。

那些穿着高贵的便是这处回路事件的掌权者,为首的那位长须男人,便是帝国皇室下派到此的负责人,郭洵。

身边的战士则是他们最信任的私军,是花费他们诸多心思打造的贴身卫队。

此时此刻,郭洵凝望着面前持续不断的仪式,眉目间仿佛总有一团愁云不肯散去,而在他身边,站着一位衣容朴素的中年男人,他与在场声名显赫的高管并列而立,显然身份地位非同凡响,但那一身的服饰却显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与他的身份相比,甚至称得上寒酸。

男人同样面露忧愁,他直视着其中一个转输蓬勃气息的术士,开口道:“根据过往的周期,现在按理说该是到了轮回的时候,可这回路,却仍然无止境一般吸纳着地脉能量,如果按照预测来看,回路随时都会重新苏醒进入轮回,但这批司天术士已经快到极限了,刺史大人,要不要将他们换下去休息?”

郭洵显得有些为难,近一年来回路变得愈发难以掌控,甚至时而会有操持仪式的司天术士遭到反噬的事件,朝中有越来越多的人主张放弃,就连皇帝也从坚定不移开始变得摇摆不定,这座回路最初的时候可是很温和的,从来不会有所谓反噬之类的负面事件发生。

反而那个时候主持仪式的术士们,竟然能感觉到自身的修为在缓慢增长,这也是最初能够募集到如此众多的术士原因之一。想要成为司天术士的人很多,可真正能成为司天术士的人却很少。

正当郭洵犹豫不决时,站在他们身后的一位军容打扮的男人开口道:“我倒是觉得太守大人可以放心,我大周司天术士可不是群娇生惯养的书生,适时的突破自己的极限有何不可?”

听闻此言,郭洵若有所思地朝他看了一眼,而太守皱了皱眉,心下感到有些不悦,却仍压下情绪道:“郡尉大人平日多操劳兵马之事,可能尚不清楚司天术士的难得,情有可原。”

说罢,太守反而若有所思,话锋一转,表示道:“可如今回路滋事重大,现在局势愈发紧张,每一次轮回呈现的命运碎片都至关重要,单凭我一人恐怕不敢定夺,既然郡尉大人有此决断,又正巧刺史大人在场,那简直再好不过,你看如何?”

郡尉原本的微笑骤然凝固,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他本欲借机削弱太守的威信,却反倒被他绑上了陷阱,这话一出,如果司天术士真的出了什么事,岂不成了他的过错。

就在郡尉脸色微变的时候,郭洵身边站着的一位术士打扮的男人叹了口气,他将目光在太守与郡尉的脸上游走一二,淡然说道:“二位放心,回路一事至关重要,关乎帝国国运,不然我们怎会甘愿耗费地脉之力滋养回路,请刺史大人吩咐术士们继续,如果真有什么岔子,老夫不会袖手旁观,这也是圣上安排老夫随行的原因。”

郭洵原本忧虑的神色略微舒展开一些,他拱了拱手,微笑道:“多亏有大师在此,圣上真深谋远虑,既然有您发话,那这次轮回定能安然度过。”

大师摆摆手,无奈道:“老夫的弟子可就在其中,单说为了那小子都不会坐视不管。”而在身旁听着的郡尉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于是,郭洵吩咐手下,让前方的司天术士继续仪式,帝都的经天大师将会坐镇于此。

就在郭洵众人刚刚定下决断之时,他们所处的这间内室上方,还修筑了一间密室,看样子此处极为隐秘,除了一盏活板门外,就再也没有与外界联通之处,而事实上,除了郭洵等几位高层,整个地下山洞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有这样一个房间存在,这里比起刺史大人与经天大师,显然更加神秘。

而在那间密室之中,只有一跟火把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火光,这里的四壁还留有岩石裸露的痕迹,没有经过任何的修饰,与大周帝国其他地方精致庄严的风格截然不同。

在正中央摆放着几张座椅,但密室中此时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披金边黑袍,兜帽将脸庞身形遮掩得严严实实,此时正慵懒地坐在椅子上,双脚高高地举起搭在椅背上,即使层层黑袍也难掩其中隐藏的玲珑身段,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身前的另一人。

那是一位人至中年的男人,他的衣着简单却十分整洁,整体的风格看起来十分轻快方便,他的头发和胡须看起来许久没有修剪,颇有一番粗糙硬朗的风格,如果林玖在此见到这两个人,一定会大吃一惊。

这两人都是林玖认识且熟悉的,坐在椅子上的正是赠与林玖生命气息并告知回路秘密的女黑袍,而这个男人,就是失踪许久,将林玖抚养长大并传授其技艺的罗毅,那个罗一工坊原本的主人。

在他们的面前,浮现着一座复杂魔法阵构成的光幕,将下方郭洵等人所谈之事还原得一清二楚。

女黑袍依然是一副轻佻的模样,略带玩味的目光打量着罗毅,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哎呀!你们人类还真是舍得下血本,连地脉都拿来喂出去了,就不怕这片地方最后变成不毛之地?”

罗毅闭上了双眼,淡然道:“事关国运,与你无关。只要你别忘了你需要的东西还在我们手上。”

“交易就是交易,我族从不背信弃义,你也不必拿东西威胁我。”女黑袍森然道。

罗毅不以为意,似乎对女黑袍的态度相当厌恶:“一个刚抛弃了上一个合作伙伴的人,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女黑袍摊摊手,神色开始变得冰冷:“魔族的人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能把要处理的人丢给那群野兽,就证明了他们并不是什么值得合作的对象。”

对于女黑袍的说辞,罗毅相信其中的一二,至少魔族的确狡诈,甚至上一次的战争到现在也没摸清魔族究竟意欲为何。

忽然,魔法阵产生了一些变化,随着几道魔法节点的变幻,在先前的光幕旁边浮现出了另一道光幕,其中的画面中央,是一个尚还稚嫩的少年人,此时正站在门外,身边跟着两个冒险者打扮的人。

罗毅见到后神情恍惚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反倒是身旁的女黑袍挑了挑眉毛,惊叹道:“小家伙竟然真的到了,动作很快嘛!”

先前始终背对着她的罗毅,此刻回过了身子,眉头微皱,问道:“你认识他?”

女黑袍扬起一道玩味的笑容,面上也褪去几缕冰冷:“有过一面之缘,哦不,或许是两面?三面?是个漂亮而且倔强的小家伙。”

罗毅仿佛感到某些地方不对劲,但并没有再发问,而是按下了墙边的一道机关,很快便有一个侍卫走了进来,行礼道:“罗大人?”

罗毅紧紧盯着光幕上的少年,向侍卫吩咐道:“向郭大人说一声放这个年轻人进来,不要和这孩子提及到我。”

侍卫应声退下,这反倒让女黑袍引起了兴趣,“你们有关系?”

“他是我徒弟。”罗毅淡淡答道。

在罗毅身后看不到的角度,女黑袍微微动容,竟然生出一丝侥幸,当时可是她亲手把这少年送到了魔族的销赃之处,多亏了他自己还算有点本事,但还是因此经历了九死一生。

本来罗毅就与自己关系紧张,要是让他知道他徒弟差点被自己害死,这交易恐怕立刻就会崩盘。

况且,想到罗毅的一位兄长,就算是自己应付起来也很麻烦。

女黑袍轻描淡写地沉吟着:“那还真是有个好徒弟。”

在两人所处的密室下方,郭洵接到了侍卫的报告,听闻后感到有些困惑,一个从未见过的少年人,为何让他如此重视,他当然不知道少年与罗毅的这层关系,所以只是摆摆手,示意侍卫开门放人。

郭洵等人所在的房间被重重山岩分隔开,因此距离入口处还有一段距离,在安排完手下后,郭洵再度望向了山洞中央的回路。

一个个术士围绕着回路所在的巨坑,脚下仍然在不断汲取着深层地脉的能量,而面前的金色纹路仿佛永远吃不饱一样,明灭不定地吸纳着术士传递过来的能量。

他们这一批人已经在此持续了很久,按理说该是换人轮换的时候了,但从上级传来的命令却是回路进行到了重要时刻,不能有所耽搁。

一众术士自然明白回路对帝国的意义,更何况还有经天大师在后方坐镇,那可是皇室特别供奉,整个帝国中数一数二的司天术士,有他发话,在场众人也算得到了安慰。

只是时间虽然过去不久,但一些敏锐的司天术士却感觉回路传来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吸力,不同于汲取地脉力量的吸引力,是一种针对魂魄的力道。

只是这种感应并不清晰,大多数人只当作是运转能量过久产生的疲劳感。

但只不过几个呼吸过后,所有操持仪式的术士都感应到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吸引力,虽然仅仅一瞬之间,但吸力之大,让每个人都有一种灵魂几乎离体的感觉,甚至就连自己的本源力量都有被吸扯过去的征兆。

这种变故前所未有,几年的回路挖掘从未遇到过这种感觉,与以往的温暖平和不同,这次变故回路传递来的感觉是极具攻击性的。

司天术士因为他们自身能力的缘故,对直觉与感知类的能力格外准确,所以顿时回路边缘的术士就引起了小小的骚乱。

或许是出于对帝国、乃至对大师的信任,这股骚乱很快自行平息了下去,但之后,随着回路光芒再度明亮,开始吸收地脉能量的时候,那股吸扯力在此出现,甚至力道相比前一次更胜!

不止一个术士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虚弱,自己长久以来转换地脉力量的速率忽然跟不上回路的汲取速度,结果就是术士们自身的力量被填充弥补了进去,而与庞大的地脉之力相比,术士们自身的力量不过蜉蝣比之瀚海,仅仅一瞬间就险些被吸干。

在山岩之后注视着的经天大师注意到了这股异象,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惊疑,显然这种情况在他的意料之外。

郭洵虽然不是术士,但也对异常情况有所察觉,他望向了大师,还未来得及说话,经天大师就已经行动,直接自房间中一跃而起,穿越过层层山岩,不过片刻功夫便出现在了回路中央的上空。

下方的术士见到空中漂浮的身影,顿时感到安心不少。

大师凝望着下面的回路,沉声厉喝道:“所有人稳住,坚守住各自的位置,待命的术士也全部行动,一对一帮助回路上的术士维持能量吸纳,老夫会为大家立阵!”

话音落下,大师的双手结成繁杂的印记,道道精妙的魔法纹路自其周身涌出,在上空汇聚成一道庞大的阵法。

大师双手挥下,这座阵法便向下降去,直到所有术士都被阵法笼罩,若以独特的视角看下去,就会发现每个术士都站在阵法中的一个点位,地脉之力随着阵法的笼罩,不再经由单一的术士身体传递,而是围绕着阵形,从这上百术士之间流淌,最终经由阵心汇聚到回路之中。

经过阵法的运转,地脉之力的效率顿时提高了数倍,再加上那一批待命术士的加入,虽然刚开始由于新术士的加入产生了一点混乱,但在场众人无不是经验老道的术士,很快便跟随阵法找好了各自的位置。

有大师掠阵,术士们也稍微感到安心,特别是这座庞大玄妙的阵法,与魔法阵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仿佛是将术士常用的命辰之阵与魔法结合,所诞生的阵法比单一的命辰阵形或者单一的魔法阵强大不少。

但很快,术士们甚至是操持阵法的经天大师,都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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