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舵正欲起身,管事邢忠突然敲门请求入内。
邢忠是原主父亲身边的老人,颇得信重。这趟差事看似以陈舵为首,但其实整个过程都是邢忠拿主意。
但邢忠此人甚是老实本分,哪怕面对陈舵这个庶子,还是毕恭毕敬,没有半点逾越。
得到陈舵允许后,邢忠提着一个小包裹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端着食盒的小厮。
“舵少爷,船上条件简陋,好在刚捕了一条鲷鱼,在下让船家做成了鱼生,您慢用点。”
说完示意小厮把食盒放到桌上,邢忠又把小包裹搁到食盒上面,说道:“这是您这两日买的书,还有几根蜡烛。船舱最怕失火,还请少爷小心。”
陈舵对邢忠微微颔首,笑道:“好的,辛苦邢管事了。我这里没别的需要,你自便吧。”
邢忠躬身退去,把舱门带上。
如此耽搁了一会儿,箫声又从高转低,隐约有缥缈除尘之意。
陈舵连忙推开小桌上方的舱窗,探出身去,只看到前方百丈处,一艘红色的小早船飞速远去,箫声也随之渐不可闻。
“唉,真是缘悭一面啊。”陈舵叹了口气,坐回小桌前,伸手掀开了食盒。
食盒分为四格,一碗米饭,一碟鱼生,一碟萝卜干,一碗味增汤。
一饭一汁两菜,在九州岛这个穷地方,算是豪华套餐了。
陈舵拿着筷子大口大口的吃着,米饭和萝卜干都是一般,不过那鱼生和味增汤确实不错。
鱼生是取新鲜的鲷鱼腹上的一块,切成薄片,然后浇上米醋,酱油等调料,味道十分鲜美。
味增汤应该是用鱼骨头汤熬出来的,喝起来别有一番山野风味。
一顿饭吃了一刻多钟,陈舵将饭菜一扫而空,拍拍肚子打了个嗝。
过了片刻,进来一个小厮奉上一壶清茶,然后把餐盒略做收拾带走。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陈舵点了两根蜡烛,将舱房照亮。从包裹里抽出一本书铺到桌上,快速翻阅起来。
陈舵穿越过来以后,最为迷惑的就是,这个大汉九州宣慰司是怎么回事,而且大汉的皇帝为什么姓陈?
所以他特意从神社附近的书店里,买来了这本《大汉实录(略)》,简略记录了当朝建国以来发生的大事。
其实本来想买一本《大汉实录(详)》,但那玩意儿一套十几本,从皇帝的某个妃子生孩子到某个村里生了一条白化牛犊,记录的信息太过杂乱,只能作罢。
“公元1355年,太祖陈友谅于黄蓬率众起事反元,占领黄州后加入天完国。”
“公元1357年,太祖陈友谅起兵清君侧,弑君大将军倪文俊据坚城阻之,太祖大呼“有我无贼”,一掌击破城门。”
陈舵不由得想起来在他前世,邻国那位掷石破飞机的金大将军,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公元1359年,太祖攻占蕲水。倪文俊挟持傀儡幼帝仓皇出逃,不慎落水溺亡。由于皇族徐氏无后,陈太祖继位称帝,改国号为汉,大汉元年开始。”
“乱世里的小皇帝,总会在最恰当的时候落水身亡,这是亘古不破的真理。”陈舵忍不住吐槽道。
“公元1361年,大汉历三年。太祖与伪吴王朱元璋战于龙湾,大破之,后攻占应天,伪吴王阖家自尽。”
…………
“公元1370年,大汉历十二年。太祖率军攻占大都北京,将元人逐回草原,一统中原。”
看到这里,陈舵算是明白了,这个世界线里,渔家子陈九四取代了农家子朱八八,完成驱逐鞑虏,恢复汉家故地的任务。
就是把国号定成“汉”这个事,刘邦刘秀刘备的棺材板快压不住了。
陈舵看的津津有味,中间邢管事悄悄进来一趟,换了一壶热茶,还找了根灯笼挂在窗沿上,给舱内添了几分光亮。
继续往下翻阅,略过百年间大汉蒙古哥俩相爱相杀的一堆破事,一些奇怪的东西开始蹦了出来:
“公元1550年,大汉历一百九十二年, 汉世宗陈定重禅让皇位,移居宁寿宫潜修武道,自封凌霄上清统雷元阳妙一飞元真君。”
…………
“公元1563年,大汉历二百五年,属国朝鲜遭扶桑入寇,全境陷落。大学士杨镐督师援朝,战不利。”
“公元1564年 ,大汉历二百六年,太上皇陈定重晋升武道宗师,加封号 九天宏教普济生灵掌阴阳功过大道思仁紫极仙翁一阳真人元虚玄应开化伏魔嘉靖帝君。
太上皇随即入朝,于碧蹄馆击杀扶桑大宫司千秋季忠和鷹司尚德,生俘倭首织田信长。扶桑国俯首称臣,退出朝鲜,并向大汉割让九州岛和琉球群岛。”
短短几行平铺直叙的记录,却把陈舵看的是心潮澎拜:“我大汉天下无敌!”
如果原主记忆没出问题,这位爱给自己加封号的太上皇,算是陈舵的亲曾祖父。
“厉害了我的爷!”陈舵由衷敬佩。
“公元1565年,大汉历二百七年,九州宣慰司成立,于琉球,丰后,日向三地各封一郡王,世袭罔替,永镇九州。”
陈舵的那位琉球郡王祖父,应该就是这次被他的太上皇爸爸封到九州的。
突然,船体一阵颠簸,外面有些嘈杂起来,船夫们赤脚行走在甲板上的“叭叭”声,船头的指挥呼喊声,此起彼伏。
好像是到三川口了,这里是几条支流的交汇处,水流相对湍急许多,地势也有些复杂,一旦没控制好方向,很容易进错水道。
水上的事情自有船家处理,陈舵没有太过在意。他锤了锤略有些发麻的小腿,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正待继续翻阅起实录,忽的一阵困意袭来,陈舵只觉得大脑昏昏沉沉,眼前的小字也斑驳模糊起来。
舱室内弥漫着淡淡甜腻,一团温热湿润不断地摩挲他的脖子、耳后,带有欲望的情人一样,引诱他进入欢愉的黑暗。
陈舵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之中。
突然,识海中一阵灼热,陈舵猛然惊醒。
眼前飘着一颗年轻女子头颅,苍白的小脸上涂着厚厚脂粉,血红的嘴唇微微张开,朝着陈舵脸上呼出一缕一缕雾气。
陈舵打了个激灵,又发现自己的浑身上下被紧紧缠绕着,提不起半点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