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出家门,天还是黑的,现在是2月份,在刮风,很冷。
你裹紧外套,想着不可能只有自己变成了丧尸,到人多的地方去,肯定还有别人也变成了丧尸。
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天气大家都会呆在家里共享天伦之乐。毕竟除了你,还有谁没有家?你苦笑着,继续往人多的地方走。
你走在熟悉的路上,周围熟悉的店铺对你拉下了不熟悉的卷帘门,道路上的行人少之又少,零零散散,大多是驼背着低头前行的老人,一条约莫1公里的路,你只和两个老妇人擦肩而过。即使没有刻意去看,也能发现那两人的皮肤和你的一样,溃烂且面无血色,你有点好奇她们是否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
但与这相比,你似乎更好奇她们为什么要起那么早,她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她们要去做什么?
这与你无关,你很清楚这点。所以你像她俩一样,低着头,走自己的路。
寒风一阵阵吹来,寒冷刺激着你的想象力,“也许她俩家里都有几辆车,女儿或儿子在财政局里当官,豪华办公室里有十几个女秘书或男秘书,嫌弃自己的母亲给自己丢人,便从二十几套房子里随便拿了一套给她住;那俩老太独守空房,禁不住寂寞,便早早出门散步,去找自己的老闺蜜们说话。”
“也许她俩的家庭和谐幸福,她俩出门就是为了给自己懂事聪慧的孙子孙女买新鲜的早餐,让他们有充足的精力去体会生而为人的快乐。同时害怕自己的孩子们担心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去买早餐,便趁孩子们还没醒来的空档,去找到这小县城最实惠可口的早餐。既满足了孙子孙女的身体,又满足了自己的爱子之心。”
“也许她俩根本没有组成家庭,或是失去了家庭。其中一个老太的丈夫是战争英雄,在越南献出了自己年轻的生命,甚至没有给自己留下孩子;老太便坚守年轻时的誓言,永不再嫁,丈夫牺牲数十年,未尝听闻烈士抚慰金制度,甚至于三十年前已得批准的居民最低生活保障,她于今日都未曾得到过一分一毫;村委会骗她说最低生活保障是只记录不发钱,她信以为真,每当想到党和国家的档案上写着她的名字,党和国家惦记着她的生活,她便感激涕零。无奈感激不能当饭吃,年老色衰的她只好靠拾垃圾为生,早早地出门是为了多捡些破烂维生。”
“另一位老太的丈夫是省内数一数二的毒品大亨,那家伙靠毒品产业赚的一塌糊涂,几百辈子都花不完,后来腻烦了毒品行当,于是金盆洗手;成为了省里的模范企业家,他的妻子数以百计,便嫌她其黄而陨,丢给她一笔钱令她自谋生路。他现在在加拿大在一百多个年轻妻子的照料下安享晚年,欢度余生。她喜欢小镇子的朴素安逸,便带着钱来到这里,盘下了一些商铺,买下了一些年轻男孩;刚刚走在路上是想看看她盘下的几个超市的运营情况,顺便催员工们开张。”
你发散着自己的想象力,压缩着行走的时间;你到达了一条主干道路上,天蒙蒙亮,你看到天空的分裂,大部分是黑夜,小部分是朝阳;你在黑夜的那一边。
你走在主干路上,路上只能远远看到对向方向疾驰而来的一辆轿车,你看过去,那辆车是个淡灰色,车型较小的吉利。你觉得它看起来有些寒酸,你“噗呲”一声笑出来,你想起来自己是最没有资格这么想的家伙。
大概是8岁的时候,小学放学了,你坐在你父亲的电瓶车后座上,正值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你始终无法抓牢手上一把脆弱的天堂伞,那把伞在雨中如荷叶一般上下浮动,它并不能为你起到遮挡雨点或狂风的作用。伞柄的关节连接处把你的手磨得破损通红,你觉得相当疼,你非常想把它丢掉;但你不敢,你知道哪怕是一个没抓牢都会让它飞走丢失,你的母亲便会用你的飓风战魂陀螺的鞭子抽你的脑袋,用“破甲拳”一下一下地锤你的脑袋,不允许你吃饭,对你以“人渣”相称。
尽管一个月后,你的父亲去旁观人家赌博,看完了才发现自己电瓶车被偷了,便直接买一辆,你的母亲没有任何意见。
你看到身边走马灯一般的汽车开过,看到不少你的同班同学坐上了父母的汽车,你在那时候就笃定,你这辈子都绝对不可能买得起车。尽管你当时并不知道走马灯是个什么东西,现在也不知道。
你看着那辆车奔驰而来,等到它距离你大概16米的时候,你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你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你咧着嘴,走上了车道,奔跑了起来,向那辆吉利冲去;你的行为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你无法思考,你的本能逼迫你迈开步子向前跑去,你的丧尸直觉判断出那辆吉利里有两个人,是健康的活人。
你是个丧尸,你事后想起来,这就能解释得通了。
那辆吉利毫无疑问发现了你的存在,本来就已经很快的速度更快了;你看到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各有一个年轻女孩,坐在副驾驶的女孩张大了嘴巴在尖叫,主驾驶的女孩也很害怕,使劲踩下了加速踏板,想要逃离这个有你存在的鬼地方。
车子尾部喷出浓烟,你毫无保留地接受了这些尾气,你已经到了车子尾部,你猛的扑上去,你的本能要你打破玻璃,要你撕咬她们,要你感染她们。你右手抓到了吉利的后备箱,听到了摩擦力的刺耳摩擦声和女孩们的尖叫声,你的左手身向前去,想要打烂窗户,想要执行你的本能。
你没能成功,车子离开了,你摔了个狗啃泥。
车子离开你大概20米时,你逐渐开始恢复理智。你从地上爬起来,摔得很疼。
车子离开你大概100米时,车子停下了,你听到了轻轻的“砰”的一声;凭经验判断,车子熄火了。
熄火原因多半是踩下刹车,没挂空档就松了离合;你在驾校学科目二时常因为这个被驾校教练骂个狗血淋头。
你站起来,不太在乎疼痛的部位,继续走自己的路。
你路过路边的告示栏,上面贴着形形色色的牛皮鲜,大多是房屋招租和招工,你有些庆幸你生在这个穷困潦倒的小镇子,即使连小学文凭都没有也可以应聘所有的工作,上至互联网,下至服装厂。
你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没有手机,你没有工作。
你是丧尸,饥饿不是一个会困扰你的问题;但你仍然需要一份工作,这能让你有归属感,还能让你挣到一些钱。
问题就在这里,没有工作就挣不到钱,没有钱就买不了手机,没有手机就找不到工作。你陷入了一个恶循环。
你的银行卡还有700元,这是你省吃俭用省下来的;你从小就有在学校里饿肚子攒钱的习惯,你可以用这些钱买一些想要或需要的东西,你的父母绝对不会给你买,他们更喜欢给你买一些他们以为你需要的东西。你很清楚这点。
你全身上下还有900元,你必须用这些钱买一部手机,再找一份工作,再租一套房子;你不打算,也不指望去同学或朋友的家里住;你知道的,那些人有的有城市户口,有的多才多艺,有的德才兼备,他们都是远远超过你的人。他们愿意同你交朋友,愿意帮助你这个智力低下、地位低下的家伙完全是因为他们乐善好施,乐于助人。你不能去给他们添麻烦,你没这个资格,永远没有。
你又何时作出对他们有帮助的事呢?你甚至都不是吃饭时掏钱的那一个。
你在告示牌想了一会,现在是清晨,月明星稀,你本是想到人多的地方去,到最繁华的商业街去;清晨的商业街又怎么可能有人呢?
你不由得耻笑你的愚蠢,你从小到大都在耻笑自己的愚笨和无能,对此深信不疑。
事实的确如此。
你想起了网吧,那里是你的避风港。那里接纳着三教九流的人,你低级且无能,想你这种社会败类顶多也只能去那里了。
你可以先去那里待一会,到中午或者下午,有手机店开门了,就去买一台手机。
于是你回忆了一下商业街附近的网吧,便迈步走了过去。
你在路上又与几个人擦肩而过,又见到了几辆车,都没有刚刚的“吉利车反应”;你发现丧尸病毒已经扩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