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遥把桶举过头顶,倾桶而下,清凉的井水瞬时浸没了李遥的全身,把身上的灰尘冲净,接连打了几桶井水把身子洗净后顶着一身潮湿的衣服又打了两桶水挑上才返回家里。
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把包里的钱尽数带上,看了看家里的东西在心里清点了下待会儿要买的东西才出了门。
出了院门才看见二哥已经骑在三轮摩托车上等着自己了,直接一纵步跳到摩托车货箱里,说道“二哥,走起。”
“身手可以啊,你这些年去干嘛了?当兵了吗?”二哥说着就发动了摩托车。
“算是吧!干了几年雇佣兵。”李遥笑着说道,二哥也不知道雇佣兵啥意思,总归是兵就是了。
“当兵好啊,要是再年轻个十来岁,我也想去当兵,保家卫国,为国争光,当兵光荣啊!”
“哈哈,是啊,当兵是挺好的。”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着穿过泥泞的山路,再上到去街里的水泥路,一路颠簸着就看到山那头的小镇,不多时就到了街上,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一星期一次的集市让这个小镇拥挤起来,小镇名为营盘镇,作为集市点一到此时十里八村的人便汇聚此处交易,这是小地方的特色,集市日便被称为“街天”。
还记得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跟奶奶赶集,奶奶总会把家里种的一些菜,攒起来的鸡蛋什么的拿到集市上卖,换了钱就会给他买点饼干糖果之类的小零食。
那时的生活啊,真是单纯的让人向往,简单而快乐。
“小遥,这几百块你拿着买东西,二哥的一点心意。”街道拥挤车子进不去,把车停在宽敞的大马路上后二哥从兜里掏出几张钱递给李遥说道。
“二哥,你这是干什么,我有钱,你这不是损我吗?”李遥有些生气的说道,不过心里还是有些感动,毕竟在农村人的意识里,办个酒席还是要花费很多钱的,而他也只当这是份子钱。
“嗨,你这孩子,行行,走,先去买东西吧。”说完二哥也是把手中钱胡乱的塞进包里,也意识到自己唐突了。
“别的不可以不买,这酒是要买的,小遥,走,我带你去买,有家老倌自己酿的酒真是不错,咱们多买他几坛。”说来他是个嗜酒如命的人,一路走来,李遥旁敲侧击也多少问了一些关于他的事,寥寥带过的数语中透过了他对于酒视若珍宝,也因为喝酒没度,三十老几了还娶不到媳妇。
本来他也是个有本事的人,踏实肯干,不好吃懒做,干活都是一把子好手,原本几年前都要取媳妇了,高兴就和村里的朋友喝酒,结果喝多了,他那未过门的媳妇和他急让他不要喝了,不然不嫁他了,还气急摔了他的酒,他本就喝多了,哪受得了这气,就把那女的打了一顿,酒醒后再后悔也没啥用了,后来他那准岳母把他的“丰功伟绩”到处乱传,十里八乡哪个女的还敢嫁给他?
真是有些狗血的故事,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果然没错啊,他对李遥说了个大概,李遥再推测个八九不离十,顿时气的不行,要不是长辈,李遥真想把他骂的狗血淋头,现在还死不悔改光想着喝酒。
在李遥看来,酒是好东西,也是很失败的产物,酒能抒情,古代多少文人墨客都是因为酒而创作出无数艺术珍品、千古绝唱,酒是一种东西更不如说就是一种精神,喝酒能展现一个人最真实的一面,也是对人生对生活的一种态度。
“兀然而醉,豁然而醒,静听不闻雷霆之声,孰视不睹山岳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扰焉如江汉之载浮萍。”这种“至人”境界就是华夏酒神精神,但常人却是很难体会到那种至高的境界,更多的却是用酒麻醉自己的神经,伤害自己的身体。
凡事都有两面性,而二哥却因为酒走向不好的一面。
“酒是要喝的,二哥,听说你喝酒很厉害?”李遥试探地问道。
“那是,整个十里八村的还没谁能喝趴我,论酒量我还没遇到过对手。”二哥洋洋得意的说道,李遥哑然失笑,接着说道:“就是酒品不咋地?”
“你小子怎么说话呢?”
“得,二哥,我以男人的名义挑战你,敢不敢和我赌一把,晚上不光是你,就加上村里能喝酒的所有男人,如果我把你们全放倒,你答应我一件事,敢不敢赌?”李遥笑着说道,但语气却是异常的严肃。
“你发烧了?吹什么牛呢?光是我就够你喝一壶的,还整个村的人?”二哥也因为他的出言不逊搞的有些生气,出言道。
“二哥,别的咱先不说,就问你敢不敢赌?”
“行,你小子口气不小,我和你赌,不就一件事嘛,我答应你。”至于李遥输了他要咋整他也没多想,就当是小孩子看自己被酒糟蹋一时气急闹脾气,二哥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自然知道李遥想干什么,无非就是激自己和他赌,再喝趴自己,以此让自己戒酒。
他可不信李遥能喝趴他,就算喝趴他,村里也还有一些虽然他不承认但和他酒量不相上下的人还有几个呢?不至于会输,年轻人就是凭一腔热血做事啊!
“二哥,这是一千块钱,你去买酒,全买了,总归要够今晚喝。”李遥见他答应,从兜里掏出钱来数了十张递到他手里说道。
“一千块?你小子知不知道一千块能买多少酒?”
“总之买就是了,一分也不要剩。我去买菜你去买酒,咱们分头行动。”说完不等二哥再多言,背起车厢里的背箩就朝菜市场走去。
家里什么菜也没有,需要的东西有很多,看来要多跑几趟,二哥跟来还是没错的,否则李遥自己一个人还真忙不过来。
在集市上买了一些平常吃不到的牛羊肉,再买一些油、盐、酱、醋,各种蔬菜、水果、糖果、香烟等等自不可少,不多时,箩框满了,手里也满是大包小包,身上加起来也得百来十斤,自然惹来不少旁人的目光。
李遥赶紧逃也似的离开拥挤的菜市场,等拿着东西到停摩托车的地方见二哥还没来只得先把菜一一放进货箱里,本想再去买一些的,可是这街上鱼龙混杂的,再回来保不准东西不翼而飞了,只得坐在车上等着二哥回来。
约莫十多分钟,才看到二哥在人群里露了头,拎着挺大一大酒桶过来,旁边还有个人帮忙拎着另一桶,李遥赶紧跳下车接过二哥手里的酒桶,好生安放在车上。“你小子,真当钱不是钱,一千块的酒能喝到明年了,就这两大桶就够你喝的了。”
其实这种自家酿的散装酒确实不贵,也就十多块一公斤,买的多,再加上那老板和二哥是熟人打了个折扣,两桶加起来五十公斤也就花了五百块钱,想来晚上也够对付他了,李遥想到。
“买完了吗?买完的话咱们就回去了,还得给你找几个做饭的婆娘才行,你小子啊!”
“还没呢,这不是怕东西没人看着怕丢吗?就等着你回来,我再去买一些鸡鸭鱼之类的。”
“鸡鸭你还买什么,村里要多少有多少,不比那些饲料鸡吃起来香啊!”二哥制止道。
“那能拿村里的?我还是自己买吧!”李遥回绝道。
“也没说送你啊?给钱称斤买不就行了?这买酒剩下的钱我就帮你买鸡鸭吧。”经过这几个小时的相处,李遥和二哥也熟络了起来,言语间也没有了拘束,显得十分熟络。
“那倒不用,剩下的钱你收着吧,给车加油,再买几包好烟抽。”
“给车加油能要几个钱啊,你小子…”“不等二哥话说完,李遥又背起背箩往人群里挤了进去,瞬间淹没在人群里。
又去买了些必须品,如刚才一般直到拿不下才住手。
太阳还是高高挂着,还没到饭点,李遥家里就炊烟升起,老人的交谈声,妇女的忙活声,小孩的嬉戏打闹声,端的是其乐融融,村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而李遥也很久没有如此享受热闹了。
看着这些喧闹的场景,李遥的心里却是无尽的平静,这一刻,他好像彻底远离了那个硝烟弥漫,血腥暴力,腐朽不堪的世界,就如同逃离了地狱一般,落差太大,让他有种深处梦境般的感觉,就如同回到了坐在门槛上看着奶奶纳鞋底,在田埂上坐着望着奶奶耕耘土地期盼收成的日子,心中有了从未有过的安静祥和。
李遥捋了捋袖子,“大婶,我帮你们做饭。”
“嗨,你个男娃娃做得成什么饭啊?一边吃瓜子玩去。”
“大叔,我帮你们杀鸡。”
“杀鸡需要几个人,你去一边坐着休息就行。”
李遥看着忙碌的大叔大婶,帮忙也不是不帮忙也不是,只得摇头苦笑了一声,看到人堆里坐着个老头,正和人喝着酒呢,李遥忙走过去道“老爷爷,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小子,这么多年了,还知道回来,和我说说,这些年你都去了那了。”这老头是个木匠,对于李遥来说是尊敬的长辈,也是恩人。
李遥走到他旁边蹲下说道“我就出去当了几年兵。”
李遥在心里想过,村里人问他这几年干啥去了,他就说去当兵了,反正雇佣兵也算兵嘛,不算是骗他们。
“唉,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一定吃了不少苦。”
“呵呵,也还行吧,不算太苦。”
“你啊,就是太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木匠爷爷握着李遥的手说着问着,就如亲人般说着家常琐事。
“对了,爷爷,您知道阿森去哪了吗?咋不见他呢?”
“那小子啊,也和你一样,去当兵了,可争气了,咱们村出了两个兵,那是光荣事啊!别人想当还当不上呢。”听完李遥心里也是一阵阵失落。
“收拾碗筷,吃饭啦!”不知那个大婶喊了一嗓子,众人纷纷收了桌上的烟酒茶牌,上菜。
饭间,李遥如约叫上二哥,让他把喝酒的凑上一桌,把买好的两大桶白酒放在一边,打开后瞬间就一股烧喉的辛辣扑鼻而来,毫无防备的李遥也被这冲鼻的酒味熏的有些脸红。
二哥笑骂道“你小子还没喝就脸红了,还想喝趴我?”
“这不是高兴嘛,赌约还是其次,咱们今天喝尽兴喝高兴了才是主要的。”李遥说完往自己碗里满满倒了一碗,又依次给在坐的满上,而后起身说道“大家都是我的长辈,也是我的亲人,小时候我家没少受各位乡亲的帮衬,我打心眼里感谢大家,话不多说,我敬大家一碗。”说完抬手把碗送到嘴边仰头把酒一滴不剩的灌下了肚。
李遥也被这辣喉的白酒呛的像是要烧起来,其实他很少喝酒,喝酒会麻痹神经,对于他来说这种弊端便是致命的。
今天也是为了赌约还有陪乡亲们才喝,赌约并不是说明李遥真想逼着二哥戒酒,也是为了他着想,这种激将法并不是最有效的,也不是最能解决问题的,但却是最直截了当的,他不想因为自己导致二哥不开心,话是那么说,说到底,戒不戒酒也全靠二哥自己,自己只是帮衬一把而已,以此为依据给一个他戒酒的理由。
众人看着李遥一口闷了一碗白酒,也是连声叫好,和他一桌的几个人不禁暗暗咽了咽唾沫,这空腹一口闷一碗白酒他们也不是不能做到,但是那是风轻云淡的却是有些困难的,再怎么说也要就着几颗花生米吧!
酒过三巡,看着桌上苦苦坚持的众人,李遥自己也是头脑打晕,好在他虽然不相信自己的酒量,但相信自己的体质,寒暑不侵的身体可不是盖的,这点忍耐力都没有,李遥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怎么样,二哥,你认不认输?”李遥大着舌头问道。
“你小子,真狠,老子老了,不是你这年轻人的对手。”
“你别拿老不老的当借口,你只说你认不认输?”
“我这不是还没趴嘛?再来。”
又过三巡。
“车轮战都用上了,你就认输吧!”
“你小子,不就是想让我戒酒吗?用得着那么狠吗?”
“说来容易,二哥,我不是想逼你戒酒,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小饮怡情大饮伤身不是说着玩的,这酒喝多了,对身体的坏处特别大。不是要你彻底不喝,只是要节制,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你小子还教训起我来了,好啊,刚回来就教育了我一顿,不过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我答应你,戒酒!”
二哥大着舌头吼完把碗里剩下的酒一口干了把碗一摔,接着便趴在桌子上人事不醒了。
酒席也因为众人的倒下接近尾声,碗筷菜席也早就撤了下去,还是多亏了乡亲们的帮忙,天色渐黑,一些人也跟遥道别,各自抬着醉倒的众人回了家。
宴终人散,院子里就剩下李遥自己,灭了火堆,把院门关上,回了房间,躺在床上,就那么静静的睡了过去,很安心,也很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