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穆怔了一下,忽地笑了起来。
“净砂老婆,我知道你很高兴见到我。不过你老公我不是妖魔,我可是堂堂正正的妖仙大人,或者直接叫我妖也可以,我和妖魔那种低级的东西可不同。”
净砂恨然地看着他,只是紧紧攥着刀,什么也没说。
她当然知道,妖魔和妖仙有什么不同,妖魔是低级的妖,只懂得蛊惑之术,鲜少有长命且厉害的,但是妖仙不同,妖仙通常是生物成精而化的精灵,长命且攻击力强劲。
但是,那有什么不同?!反正他不是人!他骗了她!
他胸口上那个黑色的封印,封住他所有的妖气,令他装模做样地做了二十几年的人类。他心怀叵测,他……侮辱了她的感情!
无论她如何不愿意承认,可是,她最无法忍受的,就是他骗她。
她是……真的用全部的生命去喜欢他,去保护他,可是,就好象一个演独角戏的人,陶醉了半天,才发觉自己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小丑罢了。
天净砂,你有贱到这种地步吗?!
“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许你杀人!”她吃力地站了起来,却是摇摇欲坠,“总有一天……要你死在我的厉日刀之下!”
她厉声说着,话音刚落,额头上就被人轻轻一戳,然后双腿一软,立即就要失去意识昏迷。
耳边传来加穆低柔的声音,“我等你来杀我,可是,杀我之前,你还是什么都得听我的。”
她的心一紧,然后就闭上眼睛昏了去。
加穆将她抱在怀里,对欧阳懒懒一笑,“好了,老婆大人不给我杀人,算你走运,滚吧。”
他转身就走,对欧阳不屑之极。
欧阳狼狈地看着他的背影,忍了再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声嘶力竭地吼了起来!
“留下名字!我欧阳寻秀受此侮辱,有朝一日必然加倍还给你!是男人的就报上名字来!”
加穆顿了顿,回头一笑,“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什么人,欧阳寻秀,永远独来独往自以为正义的驱妖者么!别和我说不留名字就是懦夫什么的,有本事你自己去查我的名字,那样我还考虑对你刮目相看。”
欧阳大怒,“我受人王大师的委托来捉这叛徒,却被你阻止!连名字也不敢留下就想这样将人带走,我欧阳就是拼上命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符纸,阴森森地看着加穆的背影。
加穆叹了一声,“你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拜托好好弄清楚谁对谁错再来和我拼命吧!我对你这种蠢人真是没语言了!给我闭嘴,然后乖乖睡一觉吧!”
他的足尖一勾,欧阳只觉一股香甜的气味扑面而来,然后脑袋上也不知怎的,被一个东西狠狠一撞,顿时眼疲腰软,不由自主倒在地上,莫名其妙坠入梦乡。
加穆刚出地下室,就遇上了气喘吁吁追过来的佑冉。
佑冉呆呆盯着他了半天,忽地奇道:“你……莫非是二师兄加穆?!我是佑冉啊!佑冉!你的师弟!你还记得吗?你怎么也会在这里?明烟……我未婚妻她怎么样了?”
加穆低头一笑,“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二师兄。你的未婚妻在下面,应该没事了。注意,以后别让自己的女人一个人待太久,女人要是寂寞久了,都会发疯的。”
他轻轻笑了一声,“谁都一样。”
佑冉莫名其妙地看他抱着昏迷的净砂出门,喃喃道:“你……分明是二师兄加穆啊……”
算了,不管那么多!现在明烟最重要!他急忙往地下室跑去。
净砂醒过来的时候,做的那些梦已经全部忘了。
她躺在自己家的床上,窗帘拉得紧密,屋子里一点光线都没有。她吃力地坐起来,刚起身就听身边一个人轻道:“你醒了。”
她大吃一惊,本能地抬手劈了出去!手腕却被人架住了。
“刚醒过来就这么火暴,你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坏了,净砂。”加穆苦笑着,把她的手按了下去。
“给我出去!”
她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赶人。
“我的屋子不欢迎妖!”
加穆笑了笑,“为什么叫你的屋子呢?这里难道不是你的家么?难道澄砂走了,我走了,这里对你而言,就不算家了吗?”
她的痛处被他狠狠地踩了一脚,顿时脸色惨白,抬头恨然地瞪他。
加穆站起来,走去床边放的一个古怪的架子旁,上面放着澄砂的身体,周围贴了一圈血做的封印,她闭着眼睛,好象睡着了一般,脸色入场,身体没有一点损坏。
“你这是何苦?你应该知道她回不来了,她被带去那个神秘的神话时代,履行她的义务。就算将她的身体保留一万年,她也回不来的……”
“住口!”
她痛楚地低叫,纷乱的眼泪被她豁出命地压下去。
是的!她从此就是一个人了!就像……师父说的那样,她注定永远在孤独里找寻光明!但是,那又怎么样?!以为她会哭着求他回来吗?!背叛她的人,她永远也不原谅!哪怕,一辈子孤独到死!
“净砂……”
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我从来也没离开过你,如果你宁愿孤独,我就陪你一辈子两辈子孤独下去。你若介意我是妖,我就为你永远做人,只要你能快乐,你让我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我都不会皱眉头。”
净砂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才低声道:“……让我杀了你……这是我最后最大的心愿!”
他定定地看着她,忽地弯了一下嘴角。
“好,你就杀了我吧。不过,我不能白死,死前,至少要让我满足我的愿望。”
“什么愿望?”
“至少让我得到你。”
他低头去吻她,却被厉日刀架住了脖子,冰凉刺骨。
“好可怕的刀……”
他笑。
净砂冷道:“妄想!你永远也别想再碰我一下!再动一下,我就把你的脖子割下来!”
他顿了一下,忽然双手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揉进怀里,厉日刀在他脖子上一划而过,鲜血顿时喷出来,染湿了她的衣裳。
“现在就杀了我吧……”
他低声说着,重重吻了上去,撬开唇齿,不要性命。
净砂陡然捏紧刀,决绝地一刀**去——!
加穆哼也没哼一声,按住她的后颈项,不顾一切地吞噬。
净砂抽出刀,胸前顿时湿了,她颤抖着,再扎进去!
他的手探进她的衣裳下摆,抵死缠斗。
她再也扎不下去,一把松开手,哽咽出声。
“快……止血……!”
她用力推开他,脸色惨白地要去找纱布和创药。
加穆扯住她的手,将她的掌心贴上胸口,那里正激烈跳动着。
“净砂……这是我的心,我这次,把它带出来了。你若要我死,在这里扎一刀,立即就遂了你的心愿。”
她用力摔开他的手,颤抖道:“你……好卑鄙……这样……为什么……”
他抱紧她,极紧。
他很久以来,一直都渴望这一天,将这个女子紧紧抱在怀里,胸膛里跳动着他一直没带出来的心,真心拥抱她。
“净砂,对不起对不起……我伤害了你。所以,你把我杀了吧!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是真的想做你的骑士……”
他贴着她的耳朵,喃喃地说着,声音妖媚低回。
是的,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放弃本色来诱惑她。她恨这个人恨到全身发抖,但是,要杀了他,却比杀自己更痛苦。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流泪,恨不能身如齑粉。
她对这个人,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真的没办法。一身的功力,一身的坚强,到他面前都和薄冰一样,轻轻一敲就碎,他把她克得死死的。
她不记得过了多少年岁,眼泪都干了,加穆动也不动,紧紧抱着她的腰,头枕在她腿上,已经昏了过去。
他的血将床单都染湿,厉日刀捅得很深,伤口到现在都没法愈合。
她怔了半晌,终于慢慢摸索着,去床边的抽屉里翻出纱布和创药,然后用刀扯开他的衣服,慢慢涂药,包扎。
药只能治表面的创伤,这种深度的刀伤其实是没办法治好的,可是,她不懂医疗术,也只能暂时先这样。
好在加穆是妖,身体受这种伤,虽然严重,却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慢慢替他包扎好,她再没看他一眼,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旁边,失神地望着自己的脚趾。
“你在……想什么?”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加穆醒了过来,缓缓捉住了她的脚踝,轻轻摩挲。
她没有反抗,半晌才轻道:“师父……是我的父亲,对么……?”
他停了一下动作,然后低声道:“原来你都知道了,黄金手镯里面封着的记忆还是让你窥视到了。”
他支起身子,坐在她身边,轻道:“可以说他是你父亲,也可以说不是。从天净妖选择把妖之果强行从暗星身上分到你身体里,你就不再单纯是他的女儿了。你是他半辈子渴求的东西。”
她把头埋进膝盖中,微微颤抖,“是……师父的密室中放的那个腐尸……后来生了澄砂的那个……是我母亲……?是师父将她弄成那样的?”
加穆抚着她的发,柔声道:“净砂,我对这段过往不是很清楚,人王和天净妖之间具体有什么纠葛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只有妖之果在你身上,天净妖在你身上下了咒,只有你收服了大鬼,能够完全控制厉日刀的时候,妖之果才会成熟。只有那个时候,才能从你身上成功取得妖之果。”
她沉默了很久,才轻道:“妖之果……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你和师父都想要?我……我对你们来说,是不是一个人都不重要……只是妖之果的载体……对么?”
加穆从后面环住她,“净砂……对我而言,你是妖之果的事实只让我痛苦罢了。对我们妖界而言,妖之果是一定要得到的东西,可是,那样一定就会要了你的命……我不否认好几次都有杀了你的念头,可是,我现在明白了,就算让我死了,我也杀不了你……我取回自己的心,原本没有带来人间就是怕动了情欲,不过现在我放回去。妖界三巨头之一,现在放弃取妖之果的任务。”
她闭上眼,头埋在膝盖里没有抬起来。
“你……要和我一起死么?我注定是颠簸流离的命运……我给不了你什么。”
加穆紧紧抱着她,“有,你有给我的东西,你的命是我的。就是死了,我也要得到。”
她动了动,还是没抬头,加穆叹了一声。
“别哭了。”
她沉默,半晌又道:“妖之果……和澄砂有什么关系……?她身体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她去了什么地方。”
“净砂,要给你把一切都解释清楚很困难。澄砂身体里有一只妖魔的祖先,那是天地间第一只妖魔,从黑暗中诞生,曾经在神话时代将世界搅得大乱。妖之果,说穿了,只是它的一只眼睛罢了。但是暗星在里面存着千万年下来,所有妖魔的秘密,这种东西,给妖界得到了,稍微加以利用,就可以让整个人类世界颠倒过来,所有神话时代遗留下的道德理念全部被颠覆。如果被法师得到了,就可以对付所有的妖魔,再没有什么妖魔能是他的对手。人王是个极有野心的人,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得到妖之果。”
“你的母亲,曾是人王的妻子,拥有强大的灵力和预知能力,她预感到自己将会生产暗星的秘密。我猜,她一定是将事情告诉了人王,所以最后才被害成那样,或许是因为不想把妖之果给他吧,结果斗不过他。其实,当日我入人王门下,虽然用了古老的封印将妖气完全封住,化出人类的肉身,但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为什么他选择不说破,或许认为我不过是个小妖,成不了气候,又或者希望借我的手得到妖之果。不管怎么说,现在总是没让他得逞,以后也不能让他得逞。”
她疲惫地抱紧自己的膝盖,良久才道:“我想知道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黄金手镯透露了一些记忆给我,可是,我还是希望师父能亲口告诉我事实。”
加穆摸了一下那镯子,它现在几乎是贴着净砂的腕骨箍着,好象长在她身上一样,一点缝隙都没有。
“净砂,你知道么?为什么要让你戴黄金手镯,为什么要你接手那么多令你痛苦的任务?想知道原因么?”
她震了一下,慢慢抬起头看他,眼睛里满是泪水,膝盖上湿了一大块。
加穆替她擦去眼泪,柔声道:“黄金手镯里封了人王最痛苦的记忆,妖之果是一种邪恶的果实,只有痛苦和迷惘的心灵去浇灌,它才能加速成长。你越惶恐越痛苦,它就成长得越快。当日人王给你的梦兰村的任务,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妖魔,弄出种种惨相,就是为了让你身体里的妖之果瞬间成熟。结果,果实的确成熟了,你的身体却无法承受,当时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强行取出果实,让你死掉;还有一个就是浪费巨大的法力把妖之果的能力压下去……净砂……那天,我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功力。我差点就死在回妖界的路上。”
他笑了一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告诉你罢了。反正我在你心里早就是一个巧言令色的不可靠家伙,你就当我在吹牛吧……”
净砂没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好象又陷入失神状态一般。
他静静地与她对视,“净砂,我爱你。好在我能再当面对你这样说,我原以为没机会了。”他捉起她的手,抵在心口。
“现在对这里,你只要一抓,我就会死了。遂了你的心愿,也遂了我的心愿。我终究是癞蛤蟆,吃不到你这只天鹅的肉,也不敢吃。”
他自嘲地笑了。
她失神地看他,半晌,手指在他胸口缩紧,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服,力道轻柔弱小。
他陡然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瞪她,她却闭上了眼。
良久,他轻喘了一声,欺身而上,再不放开她。
加穆,加穆,这一次,就算你还是完全地骗我,我也不想醒过来了。
或许,我在孤独里,寻找的就是你这样的光明,可能它只是虚幻的萤火,但是,我闭上眼,再不去想真实的问题。
不想离开你,真的,不想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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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人逼出的H……就这德行……大家将就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