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平稳地奔驰在公路上,一盏盏高高的路灯在车窗上勾勒出连续的光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毛毛雨。
澄砂坐在车前座,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开车的袭佑。
晕黄的灯光映在他饱满的额头上,他的轮廓看上去深邃又成熟,比以前似乎多了一种男子优雅的味道。
不得不承认,他有时候的确挺好看的,当然,前提是他别那么傲气。
她看得目不转睛。
袭佑给她看得浑身发毛,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到底在看什么?我脸上长花了吗?”
澄砂懒洋洋地收回目光,笑道:“花没有看到,不过突然发现你有些不一样了。你才十七岁吧?怎么找到工作的?驾照又怎么到手的?”
袭佑有些恼,“什么叫只有十七岁?!我虚岁十八了好不好?早成年了!驾照和工作纯粹是为了生活,不然你让我怎么处理任务?徒步走过去吗?”
“虚岁就是虚岁,你毕竟没成年。”
澄砂靠在真皮座位上,浅金色的长发微微凌乱地撒在胸前背后,天生的媚眼如丝,淡淡瞥他一眼,顿时撩红一片。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给她漂亮的眼睛一看,不由自主红了脸。
奇怪,这丫头以前有这么好看么?
“我既然是灵媒,自然有我的方法,做一张以假乱真的身份证再容易不过了。加穆和你姐姐他们肯定也有同样的路子,毕竟我们需要经常出国什么的,证件方面一定是要有路子的。”
他出乎意料地耐心解释,可惜旁边的小丫头不领情,根本没用心听,反而一伸手打开了车载CD。
一连串优美熟悉的交响乐顿时流淌在小小的车身里,立体的音响效果极其逼真。
澄砂吹了个口哨,“不得了,这一套车载CD肯定价值不菲,你真有钱。”
她将CD调成广播电台,又笑道:“可惜我不喜欢世界名曲,来点刺激的吧!”
随着她手指按下的动作,平空里好象突然爆发了什么怪响,听起来像一个人对着他们的耳朵大吼了一声,袭佑给吓了一跳,车子顿时在路上晃了两下。
“这是什么?!我不要听摇滚和电子乐!一点品味都没有!”
这哪里是在唱歌,分明是在鬼叫好不好?一点曲调的感觉都没有,怎么会有人喜欢听这种东西?!
他急忙要去换曲子,却被澄砂拦住了。
“你才没品味!这是空气铁匠的摇滚好不好?闭嘴,我要听!”
“这是我的车子诶!听这种音乐我会头疼的!”
“谁理你,小气,借听一下都要罗嗦。小鬼就是小鬼!”
“你说谁是小鬼……?!给我说清楚……”
两个人正在争执,却听广播里的DJ欢快地开了口。
『下面这首‘画堂春’是XXX先生点给XXX小姐的,祝她永远幸福快乐………………』
袭佑忽然沉默了下来,再不和澄砂争执,把手收了回去,专心开车。
『XXX先生说,即使我无法陪在你身边,但,我们的心永远会在一起………………』
澄砂笑了起来,“好肉麻,现代还有人说这种话?画堂春不是Malong的新电子乐单曲吗?听说很有名诶,用的是纳兰的词。前几天我赶场子的时候,我们那里还经常放呢!”
袭佑没有说话,神色却出乎意料地沉重,嘴角紧紧地抿着。
『下面,让我们来欣赏Malong的新曲——画堂春!』
先是一阵优雅的古筝和琵琶的合奏,曲调极古典,然后鼓声一震,整首曲子突然狂放了起来,电子乐和古典乐器的结合倒也颇有意思。
然后,一个似男似女的声音忽然妖精一样吼了起来——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澄砂跟着曲调摇头晃脑。
她的工作是领舞的小姐,乐感一向很强,即使随便动动身体都极有节奏感。
待唱到“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的时候,歌手的声音忽然拔了个尖,在“相对忘贫”的“贫”字上纠缠不休,一气比一气高,又尖又亮,随时都会断开似的。
随后是一段牛头不对马嘴的英文Rap。
一首歌足足闹了六分多钟,终于结束。
袭佑飞快地抬手,将车载CD关了。
“你……会唱吗?这首歌?”
他沉声问着,神色严肃。
澄砂有些莫名其妙,“会……不过你干吗问这个问题?你喜欢Malong那个人妖的歌?真看不出来呢!”
袭佑顿了顿,才道:“会唱就好,等会到了夜总会,记得上台去唱……当然,今天我们夜总会不营业,专门待我处理这事。”
澄砂吓了一跳,“喂!不会吧老兄!我只是处理灵异事件而已,不包括上台表演,我的出场费很贵的!”
她调皮地对他眨眨眼睛,嘴角露出两个小酒窝,异常可爱。
袭佑揉了揉额角,叹道:“我知道了……大小姐……酬劳里会给你另算,但是,今天一定要帮个忙上去唱这首歌……问题,就出在这首歌上……”
原来,只要不放这首画堂春,一切都正常,但是,那天请来的歌手和舞女都是因为唱了这首歌,才入魔的。
在他工作的那个夜总会里,画堂春成了禁忌曲目,只要一放,立即就会有人入魔,仿佛电脑里面的病毒,一发不可收拾,准时准点发作。
现在,那家夜总会被迫停止营业,名声全被破坏,为了保住饭碗,他不得不出面解决。
“我想,如果是法师来唱,应该没有问题,说不定可以将怨念的根源找到。”
他认真地说着,将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熄了火。
“你自己怎么不上台唱?”
澄砂捉狭地问着,顿时看到了他尴尬薄怒的模样。
啧,没意思,这人怎么动不动就生气?
袭佑拉开车门走了出去,冷道:“要唱,我也只唱帕瓦罗蒂的,Malong那个人妖的,根本不配让我唱!”
澄砂差点喷出来,浑身颤抖地下了车,笑得几乎打滚。
帕瓦罗蒂?!亏他说的出口!她还真想看看这个狂妄的小子怎么唱男高音呢!
袭佑微微红了脸,“别闹了,快进去吧!乐队和老总都等着呢!”
袭佑工作的这家夜总会,的确是属于一流的娱乐场所。
整个建筑一共有六层楼,一楼是高级酒吧,放着爵士和SAX,进去转个弯,进了电梯去三楼。
二楼是专人舞厅,只表演,没有顾客用的舞池,可供租赁。三楼才是有表演又有舞池的地方。
四楼和五楼都属于VIP的休息室,据说可以提供“特殊”服务。六楼是赌场,尚未装潢完整。
电梯门一开,里面出乎意料地暗,只有天花板镶边有一圈小灯闪烁。
澄砂微微皱了一下眉,轻道:“这里不干净,事实上,这栋建筑就不干净!你们老板选地的时候,不请风水师吗?阴气这么重,怎么能拿来做娱乐场所?”
袭佑领着她走过宽敞华丽的长廊,一边轻道:“老板一向不相信怪力乱神,我刚进来的时候也觉得这里不干净,怨气很重的样子,不过既然他不在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何况刚开始营业到前几天,都挺顺利的,谁想到突然发生这种事?”
澄砂闭上眼,集中精神感受了一会,才道:“是怨念,估计有三十多年的历史了,你调查过以前这个建筑是做什么用的吗?”
袭佑点头,“当然,说出来你别惊讶,这里以前是一家私人医院,不过听说风评不是很好,院长前几年把款子全部卷走逃去了国外,留下个烂摊子,最后还是老板把地皮买下来了。”
澄砂呼出一口气,“原来是医院,难怪!恐怕这家私人医院医死了不少人,满墙满地都是怨念。”
说着,她一脚用力踏在地上,将刚刚冒头出来的一块黑色影子用力踩了下去。
虽然遍地都是这种低级的怨念,但是她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为什么它们都集中在三楼?特别是在走廊这里,密密麻麻,看了连她心里都有些发怵。
而且,更奇怪的在这里——
走廊走到尽头,两旁分别有两个宽敞美丽的拱门,那些低级的怨念,整齐地停在这里,再不进一步。
那情形,就好象拱门这里安了一扇玻璃门似的,无论它们怎么挣扎,无论如何也进不去。
她抬头看了一眼袭佑,他对她微微点头,轻道:“里面就是舞场,奇怪吧?怨念到了这里就没了。舞场里是有一个高级的怨念,克住低级的灵,但我怎么也找不到它的根源。”
她叹了一声,直接走了进去,“既然这样,那就让我来找吧。找怨念我还挺擅长。”
一进拱门,弯弯绕绕走了一会,又一扇拱门立在眼前。
门内是一个巨大现代的舞场,周围安置着一圈金属桌椅,正中是舞池,高出一个台阶的样子,似乎是可以收缩的。
舞场里灯火通明,台上零落地站着几个衣着鲜艳时髦的年轻人,正在摆弄乐器,见他们俩走了进来,都是一愣,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妖媚的澄砂身上。
她丝毫不以为异,直接走了进去。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走过来,隐在金丝眼镜后的一双眼睛颇有兴致地把澄砂从头打量一遍,然后对袭佑笑了起来。
“你说的厉害法师就是这个小美人?还是说这根本是你马子?”
袭佑有些尴尬,摇头道:“不是的,她的确是法师,性质和我不太一样,比我擅长对付怨念,所以把她请来。”
中年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什么怨念,我一点都不相信。那些歌手舞女都是嗑药上瘾了,才会发生这种事情。不过算了,既然你坚持,我姑且听你一次。话说在先,要是这个小美人出了什么危险,我可会心疼的,不只心疼她,还心疼一个晚上的营业额没赚到。”
袭佑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随便你怎么想,人我带到了,马上开始吧。”
他望向澄砂,却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付黑色的丝绸手套,上面绣着一些白色的文字,隔得远看不太清楚。
她将手套戴在手上,一把扯下帽子,满头的浅金色长发顿时流泻而下,惹来一串惊艳目光。
袭佑走过去,低声问道:“现在可以开始吗?老板马上去叫音效师和乐队准备。”
澄砂点了点头,拉开深蓝色羽绒服的拉链,将衣服脱下来往袭佑手上一丢。
“帮我拿衣服,我上去先看看情况。”
她的神色再不嬉笑,显得严肃且谨慎,气势顿时逼人。
袭佑脸发热地将眼光强行移开。
唉,这个丫头,她穿的是什么衣服啊?整片雪白光滑的后背都叫人看得清清楚楚,裤子的腰那么低,一截纤细的腰身完全暴露出来。
她难道没注意这里的男人眼睛里都开始冒绿光吗?!
澄砂走上舞台,随手拿起话筒,回头对乐队的那些年轻人微微一笑,“你们只管奏乐就好,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别停,也别害怕。”
随着老板的示意,音乐声慢慢响起,正是那首画堂春的曲调。
她还没开始唱,就已经感觉到空气里不正常的波动,黑色的怨气渐渐开始浮动,往她这里聚集过来。
她抬起脚,一脚踩住一块窜到她脚下的黑影,张口就唱。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声音妖娆妩媚,比Malong的原唱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妖异。
脚下的黑影不安分地蠕动,突然消失,接着,四面八方有无数的黑色手抓过来,扯她的头发和衣服,强迫她开始舞动。
澄砂一边唱,一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符纸,飞快地一张张贴过去,黑色的手顿时烟消云散。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
她闪身让过一只黑手,一脚踢过去,动作迅速利索。
奇怪,只是这种程度的怨念吗?很轻松就可以应付啊!那些被魇住的人到底是怎么发疯的?
『若容相访饮牛津……』
她提气,声音陡然拔高,『相对忘贫——贫——贫——』
一声比一声尖锐,细细地直窜上去,裂帛一般。
空气的波动顿时混乱,有一种尖如刺的东西突然扎进她耳朵里,剧痛无比。
她一分神,惊喘一声,话筒差点无法捉稳,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那一个刹那,一团巨大的黑色雾气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迅速包裹住她,竟然连抵抗的时间都没有!
袭佑大惊,厉声叫了起来!
“小心!澄砂!快躲开!”
话音一落,那团雾气已经完全钻入了她的身体,瞬间消失不见。
澄砂整个人突然僵在那里,神色呆滞,手脚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袭佑骇然地看着她,却见她忽然丢下话筒,整个人一个鹞子翻身,拇指搭上中指,摆了一个妩媚的兰花状。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呀,天为谁春……』
她张口,缓慢地,妩媚地唱起了戏剧,一双眼睛成了死鱼一般,半点神采都没有了。
她唱的歌不成歌,调不成调,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剧目调子,凄厉却婉转,声声滴血。
『天为谁春……天为谁春……』
她反反复复,只唱这一句,慢慢地,两颗豆大的泪珠从无神的眼睛里迅速滑落,染湿她的浅碧色露背装。
乐队的人谁也不敢动一下,只能埋头继续奏乐。
台下的老板早惊呆了,动也无法动,他亲眼看到了!那团雾气突然就钻进了那个小美人的身体里!世界上真有怪力乱神的事情吗?!
袭佑见势不妙,抛下澄砂的衣服,立即就要上台救人。
突然,澄砂的手伸了出来,做出阻止的样子。
“别……别过来……让我来对付……”
她艰难地说着,咬牙切齿,只说这么几个字都耗尽她所有的气力。
袭佑猛地刹住脚步,怔怔地看着她从口袋里艰难地掏出空白符纸,咬破嘴唇,用手指蘸了血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上复杂的咒文。
心里有一种绝望悲伤的声音,从黑色的雾气钻入身体的时候,她就没办法控制那种感情了。
那个声音不断地干扰她的思维,一边一边地说着“天为谁春,天为谁春……”然后她的整个身体都开始不受控制。
这就是怨念的执著吗?
为情所困,还是被人抛弃?
她试着和它沟通,它却没有反应,只顾着沉浸在三十多年的悲伤里。
真是一只固执的怨念灵!
符纸被她缓慢却坚决地贴在胸口上,她的耳朵里忽然传出一阵凄凉的哭声。
下一个刹那,无数画面流水一般淌过眼前。
白色的染上灰尘的窗帘、染血的床单、窗户外一棵枯死的老槐树,还有点点斑驳在窗帘上的阳光,仿佛碎裂开的金子。
那个人,连头也没有回一下,就这么走了,走了,走了……
没有气力去追,只能留在那里默默地哭。
眼泪顺着脖子往下淌,心都要裂开。
爱一个人,居然是无比艰难的事情,用痛苦换来一点点的幸福,是多么的珍贵。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空气里突然发出轻微的啸声,一团巨大的雾气从她心口猛地窜了出来。
在空中蠕动了半晌,突然狰狞地化为鬼怪,张牙舞爪地往澄砂扑了过来。
袭佑大喊了一声,“给我小心点!澄砂!”
那只鬼怪口中喃喃念着“天为谁春”,一边扑下来,一爪子就要撩上她的脸。
澄砂吃力地闪了过去,反身一腿踢上去。
她的腿居然从鬼怪的身体里面穿过去了?!啊,她忘了怨念是没有形体的!
鬼怪再次扑上,毫无章法地攻击她,澄砂闪躲得飞快。
别看它没有形体,如果真给它撩中了,估计会感染阴气,严重一点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每一个人,都比我幸福,春天为他们而美丽,……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最凄惨?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和他在一起?老天好不公平……』
它流着泪,串串滑落,成为烟雾瞬间消失。
澄砂一个后翻,让过它的爪子,一边厉声道:“什么叫你最凄惨?不过是爱情受了一点挫折,就哭天喊地想不开!残留下这么大的怨念,你知道自己害了多少人吗?!”
鬼怪怒道:『你懂什么?!生生和最爱的人分离是怎么样的痛苦你知道吗?!把你的心肝挖出来试试!就是那种感觉!』
澄砂哼了一声,“我管你!世界上每天还不知道要被抛弃多少人,饿死多少人,受战乱无法安生多少人。比你惨的人多的是!你自己悲伤就好,凭什么要世界都陪你伤心?!”
鬼怪突然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她。
澄砂愣了一下,咦?难道它还真被说动了?奇迹啊!
半晌,它忽然轻声道:『我不了解别人是什么痛苦,怎么样凄惨……我的痛苦,只有我自己知道……谁也不能代替我,谁也没有资格指责我的痛……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过着普通的日子,痛着普通的痛苦,可是,你能说这样就不是痛吗?一定要颠簸流离才值得被同情?』
澄砂有些接不上口,怔在那里。
它桀桀笑了起来。
『你只是一个小丫头罢了,想说服我,你还需要磨练啊!』
它陡然扑上,狰狞地举起爪子,眼看就要砸在她头顶!
澄砂忽然冷冷一笑,捏紧拳头,不让反而迎身而上。
“天真的是你!”
她一拳击中鬼怪的身体,打得结实无比。
“我戴了特制手套,这下还打不到你吗?”
她收回拳头,踏上一步,又是一拳!
“什么天底下最凄惨的人!笑死人了!这个城市一天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和你遭遇一样,人家不是照样生存下去?!你悲伤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没有权利干涉,但是,你若触犯到了别人的利益,就不可原谅!凭什么我们都要同情你?!”
“你说我天真也好,幼稚也好,都没有关系!我就是看不惯你这种一天到晚自怜自艾的人!别让我再看到!看一个我打一个!”
她将它一拳打飞出去。
鬼怪嚎叫着猛地窜离台上,瞬间消失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袭佑!”
她叫了一声,他的行动如风,已经跟着跑去那个角落。
他的掌心发出一种柔和的白光,罩在角落里。
只听一声深深的叹息,轻薄的仿佛早晨的雾。
舞场的怨气顿时消失,走廊里那些低级的怨念争先恐后地奔进来,被澄砂一把符纸撒出去,全部收服。
空气纯净起来,原本浓厚的压在头顶的怨念此刻完全消失。
澄砂走到袭佑身边,弯腰问道:“怎么样?收服了吧?”
他点了点头,“收得很彻底,这下没问题了。不过……你看这个……”
他指着那片没有装潢过的,灰白色的小小角落,上面不知道用什么硬物刻下一行字。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字体朴拙,上面布满灰尘,却是一笔一划,仿佛划过血肉生生刻上去一般。
她顿了一下,轻道:“袭佑,你应该有门路吧,去查查怨念的主人到底是谁。我挺想知道的……”
他看了她一眼,见她有些恍然,说不出是后悔还是怜悯。
“好,我会去查的。”
答应下来之后,只有沉默。
*********
白垩时代今天开门挺早,下午一点多,来了一个客人。
袭佑将一沓资料放在澄砂面前,“就是她了,我可是费尽了心思才找到了完整资料!”
澄砂来不及说谢谢,急忙扯开纸袋抖出里面的资料。
关明月,女,生于XXXX年X月X日,亡于XXXX年X月X日。生前是舞蹈演员,家中有一弟。
“她就活了二十五年啊……”
澄砂喃喃说着,继续往下看。
袭佑轻道:“后面有更让人震撼的东西,你看了就知道她为什么不想活久了。”
与其弟有暧昧不正当关系,为人发觉之后,被告**送上道德法庭。其弟于法庭宣判前一天与其分手,她大受刺激,被医生诊断为刺激性精神病,送入XX医院强制治疗,不出三月,亡于自杀事故。
后面还有她死后的照片,她是用床单栓着床柱自缢而死,死状奇惨。
澄砂将资料丢在桌子上,不忍再看。
“她竟然和自己的弟弟……”
她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不可思议……该说她可怜还是可悲呢?
爱上不该爱的人,幸福,果然难得而显珍贵。
袭佑喝了一口奶茶,叹道:“不管怎么说,事情都过去了,人也已经死了。她弟弟后来一辈子都没娶妻,也算对得起她了吧……只能这么想。”
澄砂也叹了一声,没有说话,望向窗外。
窗外春光明媚,现在已经接近三月底了。
眼前忽然晃过那棵枯死的老槐树的影子,斑驳的日光,染血的床单。
果然是——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
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天为谁春?
她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