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渊教的山顶,有一处巨大的山庄,那便是青渊教的据地,背靠绝壁,易守难攻,要不是两年前青渊教大数下了山,也许不会失了裴烟北这个教主。
一袭轻飘白衣的裴烟北独自走在上山的台阶,手中拿着一把轻盈的佩剑,每走一步都有些沉重,对以前的记忆有缺失的她能在这里立身吗?
“什么人?”一支流箭向她射出,裴烟北只一抬手,便用剑身将那支箭打飞了。
“教主?您没死,您回来了?”在眺望台上的人看清了裴烟北的面容,一股狂喜涌上心头,连忙掏出身边的信号弹拉响。
裴烟北却被这阵仗吓住了,手比思想更快挥出一把短刀刺入那哨兵额中。倒是可怜那人就这样丧命,可裴烟北来不及冷静,她逃走了。
想不到江湖上声名显赫,杀人不眨眼的魔教教主有一天会因为别人兴奋地打算叫人来知道她还没死的消息而吓到杀人,还因此逃跑了。
可怜一个堂堂教主,为了回到青渊教,身上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只有区区二两,还是在山庄中时的侍女为了不让装饰用的荷包显得太瘪而放进的。
可即便如此,她心里还是很抗拒回到青渊教去。
倒是被那枚信号弹吸引而来的教众,对着哨兵的尸体若有所思,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
“都不要吵了!”一个声音显得有些尖细的红衣男子面露不悦,滚金边的帽子高高地竖立着,让他看上去更多几分威严。
他低下头去看了伤口,虽然短刀插入时利落又干脆,可只是一把普通的短刀,并不能辨认身份。
“先把尸体带下去处理。”他又阴沉地吩咐了一句,收回了手。
江湖上使暗器的人不少,又没留下其他痕迹,他也无法断定是谁。
是误闯,还是挑衅?
男人牙关紧闭,微红的薄唇抿着,感觉身体里有股狂暴的因子在肆意乱窜,忙在众人忙碌时吞下一枚药丸,才觉得身体通畅许多。
现场很快就被处理干净,新的哨兵也很快顶上,这一点小小的意外,似乎不足以让整个青渊教动摇。
裴烟北有时也会听到关于她的传闻,即使她死去的事情已经过了两年了。他们说她以前是多么的残忍嗜血却又强大,可裴烟北却知道,她现在可是连回到自己的老巢都害怕。
最令人津津乐道却又不齿的便是她身上那一段段绯色轶闻,或许更应该说是她那不顾一切把男人绑来的手段,已经残害了不知多少男人了。
啪!
裴烟北把身上佩剑往桌上一摔,发出一声大响,整个酒楼的人都立即停止了交谈往她这边看,那些说她荒淫说她暴戾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她一直都对这种被人盯着的场面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刚才却不管不顾的发出吸引众人注意的声响。
裴烟北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无名火在烧,面上却还是一副淡定的冰冷面孔:“小二,点菜。”
“姑娘吃点什么?”小二没在意她之前的行为,反而满脸笑意地跑到她面前来。
这点小事根本不能阻止周围人继续谈论江湖八卦,很快各桌的谈话声便又渐渐响起了。
而裴烟北只是用筷子挑挑拣拣盘子里的菜,并没有什么吃的胃口。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这也是她没有胃口的最主要原因。
真惨啊,混到了这个地步,却连赚钱都是个问题。
结了账,裴烟北便走出酒楼,拿着身上所剩无几的银钱买了顶斗笠,垂下的轻纱很好地遮挡了她的面容。
在她有勇气面对这一切之前,就让她做个躲在斗笠下的胆小鬼吧。
没有住处,裴烟北却寻着了一处荒废的庙宇,好歹算是有了个栖身之所。
感觉除了灰尘多一点,与她之前住的也没有什么差别嘛,反正都是一个人,她已经不会害怕自己一个人睡觉了。
天色渐渐暗了,她在庙里生起火堆,就着跳跃的火光思考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不管在什么时候,没钱寸步难行的道理总是通用的。
怎么才能赚钱呢?她没有经验啊。
就算是在前世,即便父母那么不喜欢她,也没有让她出去工作过,更不要说是在这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本就是个有钱的主儿,本也不必担心谋生的法子。
裴烟北把火弄小了些,正要睡觉,却听得外边一声滚雷,随后便是雨滴砸在地上的声音。
她一边为自己今晚有个落脚处感到庆幸,一边又感觉有些无助,打雷下雨的声音太大了,她有些害怕。
正想着,门却被大力冲撞开,两个浑身湿透的人带着水汽冲了进来,抖了抖身上头发上的水珠,才发现庙里已经生起了火,还坐着一个人。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裴烟北就已经眼疾手快地戴上了斗笠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抱歉啊,这雨下得突然,我们才想在此避雨,不知有没有打扰到你。”
“没有,”裴烟北回答道,抿了抿唇,复又说道,“过来坐吧。”
其中一个男子脸上笑嘻嘻的,毫不客气地带着另一个人过来坐下,嘴上也没停:“姑娘怎么一个人在外,多危险啊。”
裴烟北帮他们把火堆生大了些,葱白的手指在火光的映照下多了几分亮色,可却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有多紧张。
“多谢姑娘。”温润些的男子冲她拱手行了一礼,松了腰带脱下外衣。
“脱……你脱衣服做什么?”裴烟北厉声尖叫起来,往日那种难受的回忆顿时涌上,裴烟北已经摸到了身上藏着的短刀。
“你这姑娘真是,身上淋湿了还不让脱件外衣啊?”同他随行的男人不免有些生气,不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不过脱个外衣,又不是脱光,至于这样吗?
“别这样,”那男人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发问,只说道,“姑娘,是我们考虑不周,我们去那边吧。”
这男子并未因为裴烟北过激的态度而生气,反而制止了身边男人的怒斥,让裴烟北心里终归好受一些。
“不用了,你们就在这里烤干吧。”裴烟北声音闷闷地,明显心情不好。
男子却不甚在意,反而笑意盈盈:“多谢姑娘,在下马清淮,这是杜松云,有幸在此结识姑娘。”
裴烟北想说些什么,至少回应一下对方,可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便干脆闭嘴给他们生火。
庙宇里一下又安静下来,只能听到屋外的雨声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只有裴烟北自己才能听到的猛烈的心跳声。
杜松云对于她,还是一副很不喜的模样,就算她是个姑娘,也不用对他们防成这样吧,外衣不能脱倒也便罢了,这里头这么暗,还戴个斗笠,瞧不起谁呢?真把他们当成那不入流的淫贼了?那干脆不让他们进来不得了?
可是杜松云总归不敢说出口,万一说出口了又要挨马清淮一顿说教了。
看二人有了睡意,裴烟北把火生得小了些,取下斗笠背对着他们躺下了,只是她依旧不敢示容,只是用斗笠一直盖着自己。
裴烟北睡得算不上好,夜里迷迷糊糊醒过几次,又疲惫地闭上眼,反复好几次直至天亮。
她醒的时候那两人都已醒来,裴烟北哪怕还迷糊着都记得要赶紧把斗笠戴好,垂下的面纱虽然挡住了视线却也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马清淮冲她打了个招呼,她也只是点了点头,便出去清理一番。
耳力出众的她毫不费力便能听到他们二人在屋内的谈话。
“睡觉斗笠都不离身,该不会这姑娘脸上有疤吧?”
“松云,莫要妄自揣测人家姑娘。”马清淮皱眉制止了杜松云,却也望着门口若有所思。
一个姑娘家独身一人,身上的衣服虽是上好的料子,身边却没有仆从跟随,莫不是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着实是个有趣的人。
“姑娘,在下与松云这便要启程,不知姑娘所到何处,我俩可以护送姑娘一程。”等她回来,马清淮便这样同她说道。
“四海为家,无处可去。”
闻言,杜松云默不作声地扯了一把马清淮的袖子,这下更是坚定了他认为这个女人来路不明的想法。
“既无处可去,倒不如与我二人同行,一路上有个伴。至于姑娘的开销,我马某也包了。”
马清淮不仅没理杜松云的暗示,反而邀请裴烟北加入他们,一时把杜松云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同他比试一场。
而吸引裴烟北的只有开销全包,她不用担心住宿花销,趁这个机会多去外面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她在这个世界能做的事。
“姑娘,请。”马清淮伸出一只手想扶她上马车,裴烟北却别开了眼,径自上去了。
马清淮倒是觉得没什么,只稍微劝慰了几句炸毛的杜松云,便也上了马车。
杜松云心中不爽,驾马时用的劲也大,坐在车板子上闷闷不乐。
“一路上还请姑娘照拂,敢问姑娘芳名。”
马清淮的声音把裴烟北的思绪往前推,让她又想到自己被关在小小房间里的那种抑郁和怨忿,她是个不被期待的孩子。
“北音。”裴烟北紧握的拳渐渐松开,那种萦绕周身的怨气一散,她便又是那个清冷自持的陌生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