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十点半起床,对我而言再平常不过。今天与以往不同的,便是我将此提前了很多。
拉开窗帘,外面天色微明,空气中隐隐约约地泛出朝阳的红。
只有当没作业时,我才有可能这么早起来,而这,只是为多点时间用于休闲,毕竟,我已经期待这一刻很久了。
早餐后我才想起,应该抓紧时间将昨天我与杨总出去拍车的图片发出去。点进微信朋友圈,杨总已经领先了一步。他的朋友圈大图就是自己的宣传海报本身,也就是我所拍摄那一组图片之一。图片中的杨总散射出平时见不着的气质,配文“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我点开来放大。这张图整体偏亮,色调柔和而纯净。杨总身后可以看到远处被虚化的599中心,他陶醉的表情与此融合的相当自然。小提琴对焦点部位的雨水水珠与木质琴身质感表现的很好……我被自己刚才那些精彩的自夸折服,不禁一笑,顺手给他点了个赞。
而我只选出了四张在和昌塔格拍摄的照片,是为了避免与杨总的重复。它们包含“脸对脸”的老火车头、路过的高铁、雾蒙蒙的铁路道岔,以及天桥上,杨总拍摄的我的背影:手持相机眺望前方。这是迄今为止我的所有照片中最令我满意的。
刷了一会朋友圈,天光已经亮了些。
“记得问问566的星座。”杨总刚好发来微信。
“知道了,”我在这头暗自一笑,“你起的好早啊。”
“你好意思说我,”他发来一个“裂开”,“你个卷狗。”
“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你们出发了吗?”
“下午才去。”
“你会表现的很好的。”
“借你吉言。”
……
卧室中闹钟响了,说明现在是八点半。过五分钟,第二个闹钟也会想起……
我也是个阶梯起床法的用户之一。
父母昨天忘了买食材,今天的早餐只有昨天囤的面包。家里的果酱去年就没了,单吃起来可以明显感到干巴巴的。
擦桌子时,我在听音乐,心理作用告诉我这能使时间变得更轻松。做完杂务,我才取下耳机,完成了今天的英语朗读打卡,也才十点半。
偷偷削了点水果吃完,我便隐蔽到书房中,随性地翻翻杂志。
从卧室的窗边便可以看到,一束阳光正巧照进阳台。较暗的屋子深处,妈妈此时刚好打完电话,从书房来到客厅。
“刚刚我跟张阿姨约好了,”她走向我的卧室,我也正从卧室出来,“今天下午,红柳沙包会有点晒。”
“没什么大问题。”
“她会带朋友送的哈密瓜,”她看上去也很期待,“带了一后备箱的瓜。”
“会不会冻坏啊?”我真正关心的不是这个。
“这种鬼天气,怎么冻的坏啊。”
“几度?”
“好像是零上。”
“穿不穿羽绒服的啊?”
“咋可能不穿。”
其实,我将对话变得如此啰嗦,也算是隐藏真实心情吧。
毕竟,这是杨总教的。
“那今天我们肯定会很有‘收获’是吧。”我看了看相机包,心想还是不带为好,“然后,今天我们几点到那边啊?”
“两点半钟好不好?”
“可以啊。”我略有担心这会不会稍晚。
“那现在还早。”她从厨房出来,“你还可以睡会午觉。”
“关键是现在还没吃午饭。”
“所以啊。”
“有没有别的啊?”
“哦,然后,韩叔叔他们要晚点到。他刚刚跟你爸发了微信。”她接着说,“有个老友来他们家见他,好像那个人就是轩敞塔那个调相站的。”
“调相站……这么……厉害的?”我觉得还是不要在她面前说“牛B”为好,“没事嘛,只要他们来了就行。”
“所以,你觉得韩毕月才是最重要的人是吧?”
我看看她的表情,好像从中也看不出什么,但仍怀疑她居心叵测,便表情自然地愣了一瞬。
“主要是,她来了以后我和刘翕源才玩的起来,”我急中生智,几乎无缝衔接,“她那个人的作用,就像催化剂一样。”
“你和刘翕源在学校如果见到了,会说话吗?”
“见不到。”我摇摇头,“他太高冷了。”
……
现在仍是清晨,她便让我先找点事做一做,首先当然是推荐我去看看书。虽然我知道这提议肯定有它的道理,但就是对此提不起兴趣。
作为替代方案,我好好清点了一遍下午要带的东西。其中,我删去了大部分零食,因为打心底还是觉得应该给张阿姨的哈密瓜点面子。当然,我也保留了屈指可数的精华,包括最重要的:胖大海糖。
手机里,还存有一部分昨天和昌塔格的照片没有处理,但它们都是我精挑细选后剩下的,我觉得没太大意义着重整理,打算先放一放。
这就是摆烂吗?
从阳台望出去,破晓台那边万里无云,昨日小雨的那点云絮早就无影无踪。
突然有点想杨总了,按理说我昨天才见过他啊。
我希望,他今天能和我们一起去红柳沙包,顺带就介绍下566。这样的场景,我在梦里不是没见过。
等待出发的这段时间,未免显得有些煎熬。
准备午饭时我坐回卧室,随便拿了一本杂志,也只是随便翻翻而已。
看着看着我注意到了书桌上那面镜子,便拿起它照了照,今天,我的形象看起来总体不错。
打开手机,弯哥在微信上对我留了言。原来是约我去骑行,我便回想起本月17号。那天,七班开完入班的班会,她就拉上我,骑着她新买的永久山地车和我一起向东骑去,一直到达了轩敞文创园。现在想来,那天我虽然因为耽误吃午饭被骂了,但瑕不掩瑜,仍旧是段美好的回忆。
不过今天,我很简单并尽量委婉地对她说“改天约”。
终于等到睡午觉,我明知自己睡不着,但此时我就可以做更多准备,包括举止的预演、语言的应对……
没想到,后来睡着了。
叫醒我的,是我忘记取消的周末闹钟。将要起床时,我甚至有些赖床。
驾车出发,高速路上的寥寥车辆都互不理财地奔向远方。
这条路也通向石家庄,但现在,去红柳沙包对我而言或许更有意义一些。
“几点了啊,爸?”
“现在就是两点半。”他听着导航,“就是你了,起晚了点。”
“可能刚刚好。”
“倒也是。韩老大刚刚出发了。”他驶离高速,“张阿姨他们倒是玩了很久了。”
“玩啥啊?”
“张阿姨在围观烤肉,刘翕源就不见掉了。”
“就不见了?”
我看了看微信上发过来不久的视频,画质感人:张阿姨在一座环境不错的农家乐中滋水枪,刘翕源则果然却不知去了哪里。
单从农庄的环境看上去,韩叔叔的眼光不错。
住在东城区,去红柳沙包花费的时间并不是太长。进入沙丘前,我们穿越环城的最后一片深林,随后由二级路进入山下那布满民宿的小镇。
跟随导航,我们穿行的小巷越来越窄,标志着距离目的地的农庄越来越近。
连绵的红砖墙下,车子拐入碎石铺就的停车场。我走下来,刘翕源已经在一米开外静立等待。
“hello。”我下车,随后我们两人相互挥了挥手。
张阿姨从他们的车那边走过来,笑盈盈地小跑着拎过来一个很重的黄色麻袋,从撑的鼓鼓囊囊的外形就可以看出,里面是满满地哈密瓜。
“来了!给你们的礼物。”她指着我,“快来把后备箱打开!”
“哦谢谢谢谢!”我赶忙跑到车后接过她的袋子,“现在冬天还有哈密瓜?”
“星宿河谷的瓜,就是上个学期你们去的那里!”她与我合力抬起麻袋放在后备箱中,“我看品质特别好。我在那边有个QQ农场,种的全部是这个。大棚瓜,甜呢!”
“哇,那你们今年收成肯定是不错……”
后备箱盖关上,刘翕源已经一个人游走到他们的车那边去了。我也跑过去,衣服中装的胖大海糖与铁盒碰撞发出拨浪鼓般的轻响。
“你们两个来了!”刘翕源他爸坐在车中。
我最近才知道,轩敞空间调相站里著名的刘总竟然就是他。他将头伸出窗外吸着烟,“你们时间卡的可真准!”
我看了看表:“没嘛,晚了点。”
“没影响。”
“那就好。”
“意思就是,韩老大刚好说他们也到了,不过是直接去了沙丘那边。”他也开门下车,“在那边坡上,韩毕月说是已经自己玩起来了。”
“就到了?”
“就是啊,你看看韩常立平时的为人。”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他那个人开车,彪的快的很。”
“去不去山上的?”张阿姨走过来了,“毕月他们不是就在上面嘛。”
我看了看东边,那里是一面荒凉的浅色硬土坡,不过五十米高,黑色的公路攀援而上。土坡上面分布着一些小沙丘,在这里看不到,也就是红柳沙包的外围。
刘翕源望了望我,我同样看着他示意他先说。
“不吧。”
“上面风是有点大。”张阿姨拉好她的衣服,“但是好像韩老大他们不是已经上去了吗。”
“哦。”他依旧惜字如金,“不用上吧。”
“有什么好玩的吗?”
“不知道。”刘翕源偏过头去。
“我感觉还是值得上去的。”我赶忙补充,毕竟韩毕月在上面,“这个景区,有意思的都在坡上面。”
“好嘛,那你开车带他们上去啊。”张阿姨指指刘总,“我就不去了。”
“那……”
“你们去玩嘛,肯定值得的,我们就在这里喝喝茶也不错。”她接着笑道,“或者说学学人家烤肉……”
“都去都去!”刘总关上驾驶室的车门,潇洒地向我们一挥手。
我与刘翕源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等待他们把车开出来。
我也早就发现自己与刘翕源天生聊不起来。就连平时相处打个招呼,这样不可避免的尴尬也时有发生。但他今天板着个脸,气氛格外压抑。上车后,我便开始理由充分地怀疑刘翕源他们家的亲子关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不过刘总与张阿姨和我聊的很好,气氛看上去缓和了不少。
我起码得表演表演,让自己显得情商更高一些。
“呃对了,张阿姨,我在七班开班会的时候看到你带着一个男生进来了,他是……”
“哦,他呀,他是我们班永远的学霸,特别勤奋好学的,我们所有老师都很喜欢他。”她从前面转回头,脸上挂着说不出的温柔的微笑,“你也可以和他认识认识的,这个小伙子人品性格什么的都特别好,值得交往。”
“那好啊,正愁没朋友呢。”
她接着冲我这个方向笑着。那微笑似乎从未从她脸上消失过,但惊人地富有变化,不失细节,我完全想不出该如何形容初次注意到这一特点时的好奇。
张阿姨指指刘翕源的背影,那微笑此时带上了几分抱怨似的讽刺。刘翕源始终没有看我们一眼,带着耳机,将晕车的症状及表现无限放大。
他后来趴在腿上睡觉,张阿姨才终于回过头,此时我也向她回以同样的微笑。话说我凭什么怀疑他家的亲子关系现状?我不也和刘翕源一样不常交流,并觉得这很正常吗。
但二者间一定还有些不同,我已经察觉到,不过不知道那是什么。
上坡过程中,我只是望着窗外。车子一路爬升,距离农庄所在的小镇越来越远,旅行正式开始的兴奋感就在这时生发。与韩毕月一同出游这一心愿即将实现,心中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下车后,我也感受到了狂风。
在狭小的停车场上已经可以看到远处灰红的红柳印记,幸亏有它们阻拦,否则这片斜坡上的沙丘早就被改变了轮廓。不等张阿姨她们下车,刘翕源已经走向了景区正门,我也不得不跟上他。
“马上就要见到566了。”我在微信上对杨总发道。
“这都跟我说。”他发来一个狗头。
“跟你汇报一下不行吗,昨天你不是挺关注这事的?”
“嗯,理解了。”他的反应比平时稍慢,“记得问问566的星座。”
刘总跟在我们后面,他的一头长发在大风中狂乱。他和一个人聊上了,好像就是韩叔叔,不过我不太确定,因为已经记不得他的长相。
正门后,是一条下坡的石板路,路一侧被各式各样的小型店面占据。刘翕源突然向坡下跑起来,我便跟着他小跑。
原来是韩毕月,正站在其中一家打气球的小店旁向我们招手。
终于见到你了。
她手中端着水弹枪,也推过来两把,我与刘翕源分别拿上一把,问都没问便对准后墙的气球。
刘翕源位于我们三人中间。我目光越过专心瞄准的他,发现韩毕月恰好也在看我。她欲言又止,最终只得笑了笑。
“都有子弹?”我假装是有事问她。
“有的,我爸买了一桶。”
“豪气,不愧是韩老大……”
她再次略显尴尬地一笑。
为了避免陷入相同境地,我转头举枪,瞄准对面一墙花花绿绿的气球。
除了水弹连发与气球破裂的爆响,四周都很安静。
“哦,你们已经玩起来了!”韩叔叔不知何时大步走了进来,他那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小店。
“我的打完了。”韩毕月转过头来,拍拍刘翕源,“呃……你呢?”
刘翕源按了下扳机,再无响动,便嗯了一声。
“我也没了。”我见情况不妙。
“老板娘!”韩叔叔向柜台一吼,“再来五十块钱的!”
“你们自己装嘛。”老板娘照旧懒洋洋地刷着视频。
韩毕月欣喜地跑回她的枪,熟练地取下弹夹,将其浸没在巨型的水弹桶中,显得豪迈无比。
“我也来练练手!”韩叔叔将袖子拉高,二话不说抽走了韩毕月手中的枪,“看看看,来真的了啊!”
“打气球的大佬来了。”刘总站在他身后,“老大就是神枪手一个。”
随后他便自己玩嗨了,旁边是我与刘翕源的子弹源源不断为他助力。
此起彼伏的爆响,似乎终于调动了刘翕源的兴致。
“算了,最后时间,给你打会儿。”韩叔叔过了好久终于察觉到了韩毕月的目光。
接下来,又是互不理财却又相互助兴的狂欢。
告别这家小店,我们沿石板路继续向下,走入真正意义上的红柳沙包。
这片地区的红柳似乎与众不同,大部分贴地生长为齐膝的块状,小部分长到一人高,聚成一簇一簇的草团。在沙丘与红柳的交错之中,小路蜿蜒于较大的空隙间,所有游客都像是在树迷宫中穿行。走着走着我们就和大人们分开了。趁风势减弱,我们顶着烈日聊了会天,大部分是关于三中的。
感谢韩毕月,如果没有他,放我与刘翕源单独在一起,绝对是死气沉沉。
不过,她的活化作用一如既往,似乎有些过火。
“到主景观了。”很久以后韩毕月终于停下来。
“所以我们刚才是迷路了对吗?”
“没事嘛,不亏。”她望望四周,“等等刘翕源。”
“他咋了?”我努力靠近一丛红柳,其根部有一片阴凉。
“终于跟上来了,腿脚不好。”
“风又起来了!”我被大风推着向前小跑,“有点沙子被刮起来了。”
“我上次来这里还是三年级。”韩毕月逆风奔向路旁看上去干巴巴的红柳枝条,它们枝条干硬,在风中纹丝不动,“想当年,就在这拍的照。”
“还记得啊。”我也走过去,因为风声会将我的话完全淹没,“照片什么时候给我看看?”
“放到现在来看,就是丑照。”
“没事啊。”我掏出手机,“现在要不要以当年的姿势留个念?”
“没必要没必要。”她跑回小路,“不能让你得到我的照片。”
“我又不是没有。”
“你怎么会有啊!”她与风声对抗着叫着。
“运动会闭幕式,你们不是……反正也不知道是表演什么,当时那个……摄影社的社长,拍了个视频,里面有你,我给它截下来了。”
事实上,说的那些图,就是我干的啊。
“给我看看?”她拉我们走向红柳深处,使大风被阻隔在外,“丑不丑?”
“算了吧。没事,肯定不丑。”
“那好吧。”
“我上次来还是在上次。”刘翕源紧随其后。
“你TM终于说话了啊!”韩毕月走上前,缓缓抬头,“我去,你怎么这么高了?”
“真的长了点。”她不说我都没注意,快赶上我了,“你睡得真好。”
“你得去谢我妈。”他摇摇头。
“其中有什么故事?”韩毕月指向北边示意我们走过去。
“倒是没什么。”
“对了,你们知不知道梁子阳?”她带我们拐入荒无人烟的小路,“酵母菌,你认识吧?”
“认识,陈丰云她女儿嘛。”
“在我们班。”
“嗯。见过的。”
“坐我后面那个男生,喜欢她,”她放慢脚步,“连我都知道了,梁子阳不知道,你说是……”
“万一,你也是呢?”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的处境,谁知道是不是和梁子阳一样呢?”我大为自己震惊,但还是坚持说下去,“这倒很有可能。”
“希望如此吧。”
“我是大受震撼啊!你真希望如此?”
这样的局势,我没做好准备。
“呃……这……我感觉没什么吧?”
刘翕源在一边扑哧笑了出来。这一回答,足够使我满意。
“对了,”她再次回头,“你们高中是不是谈恋爱的很多啊?”
“没比初中多多少,八九对吧。”
“但是你们是实验班啊?”
“没用的,因为班里面有个李坤。”
“何许人也?”
“我们数学老师,喜欢上课开车。”
“这就是三中吗?”
危机感此刻浮现。我隐隐约约察觉到,这语气中或许透出淡淡的嫌弃。
联想到曾经中考填志愿时,我执意留三中,面对杨总的强迫式追问,我回答“566可能也会留三中”。现在从种种因素看来,已经不可能了,不过凭良心,我也不可能强求。
“对了,说到三中,你不是也要中考了吗?”我绞尽脑汁,“其实对于你这种层次,还有历史因素什么的,中考时你的选择,只有三中和忠清两个了。就像什么一中之类的,就没意思了。”
“那我肯定忠清了嘛。”她不厚道地朝我一笑。
“差不多。”我也不甘示弱,“我就是估分估批掉了才填的三中,你知道的。”
“所以现在,我就有前车之鉴了。”
“对啊!像你成绩这么好的,大胆去忠清绝对没事。”
我仍旧觉得自己干的漂亮,似乎已经成功将她去一中和附中的几率归零。
这样看来,只要她相信这歪理,填报三中的几率瞬间上升为了百分之五十。
“确实是,都看你自己了嘛。”
“你这句话,好像我最好的那个朋友啊。”她带我们绕到一座小山丘后,“我那个朋友就是这样说的,类似于她的口头禅,都看你自己。”
“我居然能化身为你最好的朋友。”
“我才想起来的,因为昨天我去过了她生日聚会。”
“对哦,说到这个,”时机已到,“你生日是几号啊?”
“八月二十。”
“哦对,我好像有印象。”我盘算着,八月二十,狮子座。
今天回去,一定好好看看星座文案。
甚至,直接上点过分的,比如狮子座与双子座的配对。
“你呢?”
“五二三。”我驻足等待刘翕源,“呃……你生日是十月二十二是吧?”
“你还记得呢!”
“呵呵,你送蛋糕那天可是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我拉着他加速跟上韩毕月,她已经开始爬山了。
“介绍一下,最美的景观在那边山谷里面,”韩毕月带我们一路上行。坡度很大,但这其实只能算是一座小山包,“你会看到红柳之中的小溪。所以,上面有个溜索,刚好可以鸟瞰。”
“我上次来,就是没找到那个溜索,虽然连牌子都看到了,写着还有50米。”我看了看落在后面的刘翕源,“怎么,哪里的溜索你都知道?”
“我的特性之一。”她爬山飞快,“哪里了,只有两次嘛,上次在托克拉克。”
“飞人一个。”
“马上,你也是。”她顺石板路转弯,“呵呵呵,好像不是这座山。”
“就是这个,”我指指头顶的钢索,“我都看见了。”
“哦,好吧。”
爬得越高,四周越亮,幸亏风势早已减弱。我关注着一行人的爬升,眼看光秃秃的沙丘在我们脚下离我们越来越远。我没注意到石板上有一层被踩成冰的霜,打了个趔趄。
“哎呀,注意点,小猴子!”韩毕月已经上到溜索平台。
有些话,想说又说不出口。
爬山的时候我有些无力,并且越向上,四面越发荒芜。
终于上到溜索平台附近,懒散却做事仔细的工作人员给了我心理上的鼓励。
一道溜索,拉在两山之间,几乎已经被绷直。
刘翕源提出他要最后一个开溜,却最先穿戴好了装备。他站在最远离平台的位置,向我怂恿似的点点头。
韩毕月打头,第一个被沉默的工作人员领到了平台上。
“我记得你是喜欢吹风的是吧?”她看向我,“真的是,你又不会穿了是吧?我都要飞了!”
“会的会的。”我点过头,后悔自己是不是显得太不耐烦。
我抱歉地一笑,没笑出感觉来。先前自顾自遐想了,竟然没注意她已经被挂在了钢索上。
“这么快?”我感到了压力,“都不……”
“没问题,很好玩的。”她在滑出去的最后一瞬间抓紧时间对我们比了个耶,“只要中途不刮风就没问题。”
“那刮呢?”
没有回应,她已经离开了平台。
看样子,加速度并不吓人。滑轮滑过钢索产生的由低到高的颤音便随钢索传了回来,听起来很过瘾。
大概可以看到,她飞越山谷。对面矮一级的平台上一位工作人员用滑块拦截住她,但看上去拦截的过程有些凶险。
轮到我了,对于高空项目,我从来都会有忐忑。今天,特殊情况,是时候对钢索与滑轮给予充分的信任了。
我站上平台,看着韩毕月的影子在对面的平台上静止住。
“她还挺丝滑的啊!”我朝工作人员一笑,结果他没理我,笑的是刘翕源。
我望了望身后,刘翕源挑了个眉。
“好,可以,抬腿。”工作人员的嗓音平平淡淡,我也就照做了。
现在,我双腿离地,伸向前方的一片虚无。挂在钢索上,现在还晃晃悠悠,不知接下来是什么样?
我还得要装出一副享受的样子,否则就是不领情了。
工作人员一推,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平台被甩在身后。
穿过高大的石块,到达山谷上方,戈壁的悬崖瞬间被甩在身后。离开崖壁上端,视线也瞬间豁然开朗。
耳边的大风呼啸随速度的增加愈加强烈,实在是听觉盛宴。
脚下的峡谷中,沙丘都因俯瞰的角度化为平面的色块。红柳目前还不是红色,但围绕沙丘,仍旧形成了震撼人心的不规则褐色圈,分层现象尤其明显。
视野真好。韩毕月所强调的那条蜿蜒于戈壁滩上的小溪,水是蓝色的,泛出闪亮的白沫,岸边有碎冰点缀。它流经红柳丛,竟冲撞出湿地池沼的韵味来。
空中滑行的时间不长,不一会就飞过了对面那座山的山脚。
紧接着,占领视野的,是另一面陡峭的岩壁。
到达另一端平台,工作人员用那个套在钢索上的滑块轻松将我拉住,我的身子还因为惯性上扬地向前飞起。平安落地后,我才得以真正放松下来。
刘翕源是最后一个,我与韩毕月的目光紧随他,看他的影子越来越近。
时不时,我们看看对方,然后同样不知所措地笑一笑。
他也落地时,看上去满头大汗。
“在这上面真的是……度日如年!”他半破音地喘着粗气,“你们两个骗子些……”
“只有一个啊!”我纠正道,“刚刚风景好吧?”
“没敢看。”
“可惜了。”
“你待会看嘛,挺绝的。”韩毕月拍拍他,“当鸟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嗯对的。”我抓住机会附和了一句,自己都觉得是不是太过多余。
“你发型乱了。”韩毕月向我挥挥手,大概是示意我乱的方向。
“我还有发型?”我摸摸自己的头,“不过谢谢你了,没有发型都让你看了个出来。”
“谁先?”工作人员已经站在下一个平台上摇晃手中的绳索。
“我们还得滑回去呢。”韩毕月拎着仍然穿戴在身上的滑轮与勾环拉我去到平地另一头,“居然酵母菌都喜欢上了。”
“啊,对啊。”
我回头看看刘翕源,他紧跟过来,见我看着他,对我再次挑了个眉毛。
“我先来吧。”他搓搓手便站在台上,“不来白不来。”
“哇噢,他醒悟了。”韩毕月望着我指了指他。
挂上去后,他轻车熟路地将双腿向前伸展,与此同时工作人员放手,他便静默地滑向远处。
不过,起风了,于是他的姿态似乎出了点问题,只见他在空中开始了幅度渐增的左右晃动,我们两个见他最终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满脸无奈朝我们望了回来。
期间我们的笑声逐渐夸张。距离太远,但我们大概能察觉到他的无助。
韩毕月与我对视一眼,随后双双不明缘由笑得更加厉害。
对比钢索上孤独的刘翕源,我们突然变得像两个傻子。
和她在一起,与弯哥有什么区别吗?
他在空中举了个手,随后在对面平台同样被凶残地拦截。
韩毕月狂笑着向我冲过来,在最后关头转向,与我擦肩而过,双手捂脸,那表情像是刘翕源现在的处境不能直视。
“再上一个。”工作人员朝我们招招手。
“然后就是你。”她将我推到台上,“加油啊!”
“我的反应倒也不会有他那么剧烈。”我回过头去。
韩毕月微笑着挥挥手,我的后背便被工作人员一推,开始加速。
又是一次飞跃,凌空观景的惬意实实在在。韩毕月喜欢溜索,似乎也并不是很难理解。
我们三人既然像上个假期在星宿河谷一般,早已脱离了自己的父母们,便就不妨自得其乐游转于阴凉的山谷中。
韩毕月喜欢突然跑步,时不时见到一个下坡便跃跃欲试。刘翕源走路的姿势总是显得稳重非凡,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跟上去还是正常走路。
山谷是狭长的V形,也就是说我们沿小道绕行山谷就是兜了个大圈子。不过谷中微风袅袅,我们都只得滞留于此,一边聊一边在这里徘徊了许久。
就这样随性畅游,时光飞逝,直到到达巨型的红柳丛中。在这里,身旁的红褐色纸条盘错交叠,形成一人高的稀疏树篱。
大家早就走累了,所幸话题并未枯竭。
“哇,太阳转过去了。”韩毕月叫我蹲下,“树枝之间,是有空隙的。”
我悄悄望向刘翕源,他对我们二人的举动没有半点反应。也就是说,相比于他,我与韩毕月目前更同步一些,就这,也已经能使我感到高兴。
“知道你的意思了。”我望向太阳的方向,“透过树枝看太阳是不。”
“有意境吧?”
“这种得去破晓台。”我的思绪突然又飞回初三,“去年我每个周末都要和我爸我妈一起去破晓台,晚上回家,正好看看林间的日落。”
“寒林空见日斜时。”
“确实,那段时间,太值得回忆了。”
“这个可以吃。”刘翕源打断我们,原来是他偷偷揪下了一小段红柳茎杆,“但是淀粉味很足。”
“这就是草本精华嘛。”韩毕月也停下来,“我找个借口也试试看。”
“试试这个啊!”我拿出胖大海糖,将铁盒送到她面前,“被萃取出来的草本精华。”
“啥啊,金嗓子喉片?”
“胖大海糖。”我先转向刘翕源,“来一颗呗。”
“不用了,”他摆摆手,“谢谢。”
“我来一颗。”韩毕月伸手过来,我也就将盖子打开递过去。
“包装真像金嗓子。”
“陈李济嘛,可以理解。”
我自己也拿出一颗,将铁盒放回衣兜,与韩毕月一同撕开糖纸,动作尽量保持同步,随后和她一同将糖放入口中。
追忆旅行的记忆载体,分享成功。
这时候,如果她知道追忆旅行与她有关……
幸亏她不知道,可惜她不知道。
“哦,有薄荷脑。”她将糖纸叠好放在自己的包中,我观察着她的每一步动作。
身后的刘翕源,像是没看见我们一样,依旧细细品鉴着口中那一小段红柳。
云飘开了,阳光再次洒下来,已经不再刺目。
“等着再飘一片云来我们再走吧。”韩毕月继续蹲在红柳的阴凉之下,刘翕源也开始效仿。她哈出的气,其间都含有胖大海糖的清凉。
“享受慢生活。”我笑了笑。
事实上,这一个下午,我们都是在真正意义上的慢生活中度过的。
至于我想得到的,如果将它们当作此行的目的,那么我获得了丰收。
太阳仍在倾斜,一会以后便已经具有了红黄红黄的颜色,俨然已带上破晓台山林间夕阳的味道。
“诶等等啊。”在红柳丛中小憩良久后,韩毕月捂着她的手腕,铃声同时被压制,“我爸打电话了。”
“你也用小天才啊?”我说完后默默掏出自己的。韩毕月没回答,在与他爸交谈。
“我还不是。”刘翕源翻了翻自己的包,“好吧,没带,我三代的。”
“我爸喊我们去景区门口,吃饭了。”韩毕月打着打着电话莫名其妙就走远了,“哦,你的小天才?”
“对啊。”我将手表晃了晃。
“不愧是你。”她摘下她的与我的比对,“果然啊,你的是绿的。”
“肯定啊。”
“我记得你很喜欢绿色。”
“我什么时候说的?”
“在素盏。”
“对哦。”
“加个好友?”
“加不了,我的没升级。”
我还是不死心地拨弄几下表盘,的确找不出相应的界面,简直窝火到了极限。
这么好一个获得联系方式的机会……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到达公园门口,韩毕月说对这里仍旧念念不舍。
韩叔叔开了车来,说是其他人已经回去了,就等我们三只。
我最后一个跨上他的SUV,这次是暗自沉浸于幻想为何韩毕月还记得三年前的往事。
尤其是,仅仅是我无意间说过的那句话:我喜欢绿色。
其实,随口一提的概率,不也很大嘛。
前往农庄的山路上,我一路观赏渐沉的夕阳,内心已经飞回三年前那同样的傍晚。那杯抹茶奶茶的样貌已经十分模糊,而当时我的所思所想却依旧清晰如故。
到达停车场,浓烈的孜然烤肉味早已扑面而来。
“他们火都生好了。”韩叔叔手指碎石广场末端的小铁皮屋,“去找他们嘛,我先抽根烟。”
“拜拜了!”韩毕月开了门,迫不及待下了车,“中国好烟民。”
正要开门,我的手触碰到了座位边干硬的物体。开门一看,一团物体如同黑泥,皱巴巴地紧缩于狭缝中。
“你这个是啥啊!”我说服自己那玩意是干净的,将其摇晃片刻后完整地拎了起来,递给韩毕月,“你的吗?”
“这……肯定是我的嘛。”她还不愿意接,“扔了吧。”
“厉害了是个干柿子!”我分辨出其上叶子的轮廓,“啥时候的了!”
“已经是个僵尸了。”韩毕月拉住妄图凑热闹的刘翕源,“走了,烧烤去吧?”
“我收了?”
“你……倒也不是不行……”她一脸疑惑望向我。
我们慢吞吞走过广场,失落地发现四处弥散的烤肉香气并非来源于我们的铁皮屋。
“还没好。”张阿姨一脸歉意,“我们刚才在聊天。”
“我们刚才也在聊天。”我率先坐过去,“吃胖大海糖。”
面朝火堆,我的脸前一片暖意。说话的空当,我将手背在身后,捧着那干瘪的烂柿子。
“你们吃点哈密瓜嘛。”张阿姨将铁盘推过来,“真的,个个好吃。”
“好啊。”我撕下来一瓣,韩毕月也一样,刘翕源坐在距离最远的地方凝视烟气升腾。
后来,屁股都已经坐麻,只见炉上的豆腐与土豆没有半点响动,聊了那么久,就连柚子也吃腻了。
见没人看着我,我撕开一双一次性筷子的包装,将手中剩下的哈密瓜肉串在筷子上,将其送入火炉。
“秀儿。”韩毕月也学着我开始考哈密瓜。
这姿势,像是两个在井口垂钓的老人。
后来我们不约而同扭头看向刘翕源,他本来面无表情,注意到我们的目光后回应以微笑。
“你过来嘛!”韩毕月已经忍不住了。
“抽烟呛人。”他摆摆手,几乎已经是点名道姓针对他爸。
刘总在火堆旁聊的正欢,抽去嘴中剩下一半的烟,将其默默地压灭。
“这比热容真大。”我看着火堆上毫无反应的各类食材感叹道,“是不是火太小了?”
“诶,居然还是好吃的!”韩毕月已经将烤柚子送入口中,“果肉一层层的都分离了。”
“分离?”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将凳子拉过来一些,“反正口感独特。”
“解离。”我也想试试看。
“小心烫啊。”
“这能好吃?”我只一吹就将柚子送了进去,的确很烫,“那么酸的,有股煤炭的酸味。”
“我看他耐不住了。”韩毕月看看刘翕源,“出去走走吧?”
“确实差不多了。”
我们都没预先打招呼,便无声地从铁皮屋钻出,到达那石子铺就的小广场。
“落日了啊!”韩毕月望望天空。
“夕阳?在吗?”刘翕源扭头向西。
“不是那里,我们被山围起来了。”我拉住他,“要看光,光在山上。”
我们同步回头,夕阳在红柳沙包处打出了日照金山般的奇景。
“拍拍山头,一定会很有艺术感吧?”韩毕月仰望天空,“不过……”
“还可以拉近,拉到250mm。”我想借机炫耀下自己是摄影党这一事实,“这样的话,山上的石头草丛都被夕阳映照着,看起来都像是在发光。”
“诶,你们几个,那个土豆都焦掉了!”韩叔叔大摇大摆晃出来,足以用洪亮的嗓音下了我们一大跳,“可以吃了已经。”
“再玩会?”韩毕月抬头看着他。
“吃了再转嘛,有的是时间!”韩叔叔不由分说将手搭在我的肩上,我也不得不跟着他返回。
铁皮屋内,食材已经上齐,只见烟气袅袅,空气中散布有肉香氤氲。
今天的座次与以往不同,不过是我期待已久的:韩毕月在左,我在中间,刘翕源在右。连这也会斤斤计较,也不愧是我了。
不说别的,总之,我与韩毕月之间不再相隔一个刘翕源。
吃肉串时,她常常转过头来和我聊中考或初三,我便应答如流,装作自己无所不知似的。
有时候,我也发觉自己是不是吹的过了些,也会问问她对于中考的想法。
听起来,她似乎已经默许了我的“只有三中与忠清两个选择”这一观点,不免使我略带上诈骗的负罪感。
不过,其成效与我的预期相差悬殊。
饭菜将尽时我严重怀疑自己当初自己对杨总的解释:凭什么说留三中一定陪她五年,去忠清可能陪她两年?
当时就该清醒了:后者,是确定且一定的。
身旁坐着的,是一个对三中没有眷恋的人。
同理,对于三中的人,同样没有眷恋。
不过,整顿晚餐聊的起劲,便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刘翕源在我右手边平静地做着干饭人,隔三差五凑过来说话,我才会发觉是否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
亏待他的时刻,已经很多了。
在烟熏火燎中吃完,我们如约来到小广场上。事实上,现在距离我们回家,已经不剩多长时间。
或许,虽然聊天结果不合我意,但聊的的确尽兴。
“还要吗?”我拿出胖大海糖,这次主要是针对刘翕源,“刚刚你就没吃。”
“没错,其实我也是馋的。”他伸手过来抓了一把,朝我一笑。
“你也拿点啊。”我转身向韩毕月,“专门带来分享回忆。”
“谢谢。”她拿走三颗,只剩下一颗在盒中,“什么回忆啊?”
“上个假期,也就是上一个暑假,我找自己的回忆产生的回忆。”
“听起来很美好。”她撕开糖纸。
大人们出来了,韩叔叔的笑声在夜幕下十分明显。
他们的身影先是聚为一团,随后散开来,四处游逛。
“看样子要回家了。”韩毕月和我们走回小院,“哇,你们看!”
她的手指向天空,不用猜测,我已经首先注意到漫天的繁星。
“好久没看到这么干净的星空了。”我不知已有多久没看见过这么多星星。
“上次看星空,还是在丝路信语。”她看向我,“忘了是去干嘛了。”
“和我。”我赶忙接上。
“嗯?”
“暑假我找自己的回忆,去的就是那里。丝路信语。”
“哦,你说的回忆是这个回忆哈?”韩毕月若有若无笑了笑,“是吗?”
“什么鬼!”我也不知为何要这么狡辩,“此回忆非彼回忆。”
“好吧。”她又看了会星星。
“他们进车了。”刘翕源指指停车场。
韩毕月的手表响了,她接通后讲了一分钟不到,果不其然,是叫我们走过去,准备各自上车回家的。
“唉,好吧。”韩毕月叹口气。
“你也不想走吗?”我话一出口便想赶忙收回,“我反正……呃……就是……”
“怎么,你觉得我应该很想走?”她开始慢慢走向停车场,我紧随其后,“不不不,我不是个无情的人。”
“我脑抽了。没事。”
三辆车同时开灯,方向各异的三组电光划破黑暗,红柳沙包的戈壁山坡上隐约可以看到车灯亮光的轮廓。
“我去,这凉风一吹,挺冷的哈!”刘翕源在后面缩成一团,“我去!”
“我来了。”我不受大脑控制地跑过去,一把抱住他,韩毕月见状也停了下来。
“抱团取暖?”他的笑容在暗光下也并不模糊,“企鹅抱。”
“不,这叫‘来个熊抱’!”我望向他,“我要说你现在缩在我的臂弯里,好像也不太合适。”
“你的意思是我矮是吗?”他在其中动了动,“没关系,这样还挺舒适的。”
“那……所以我怎么办?”韩毕月在一旁一动不动。
“啊这。”
她走近了一些,张开双臂从我这个方向象征性地加入了相互的拥抱,也只是手臂轻轻接触到了我们而已。没过多久便不知所措地放手,在一旁站着。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啊。”刘翕源也主动退了出来。
“其实……”
“你们两个抱吧。”刘翕源一本正经。
我与韩毕月对视一眼,都没什么反应。随后望向刘翕源,他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
“你这才叫有点奇怪。”我慢吞吞说出来,随后韩毕月以同样的话紧跟上来。
“走吧!”我见韩毕月保护性地后退了半步,果断带头继续走向停车场。
这里已经不剩多少汽车,三辆车的引擎声彼此混合,在这片空地上尤为清晰。
“玩的开心吧?”韩叔叔对我半喊半笑,“看你比以前嗨的多!”
“以前我只不过是嗨的比较拘谨。”
“好玩吧?好吃吧?”
“今天确实,一切很让人满足。”这句话,发自肺腑。
上车后,我目送他们二人上了各自的车,心想今天这整个下午真是成功。
分别后我总是会感到并没有尽兴。经历过对今日出游的反省,新的后悔与自责便会立即生发出来。这标志性的惆怅,不可能因此消散。
当然,走在返程的国道,三辆车的间距越来越远,到最后连他们的车灯光影都消失不见,每当这时我才会认为这是旅行真正的结束。
对于今天没做的,忘做的,我选择相信不久的将来就会再相见。
我将手伸进一包,想要干掉那最后一颗胖大海糖,无意中发现了那粗糙的物体,也就是韩毕月的柿子。
丑是丑点,也算是此行我的战利品。
怎么感觉,我已经带上了舔狗的气质。
上高速后,我戴上耳机。因为前奏的不熟悉部分太长,《孤勇者》我暂时不想听。刚刚下回来的《夜空中最亮的星》,是追忆用的,这时候欣赏,格外应景。
车窗外,夜空中最亮的星,在哪里?
我就这样趴在窗前仰望星空,直到歌曲来到副歌部分,小提琴的伴奏出现了。音色细腻而神秘的琴声一经来临,便久久挥之不去,给人以强烈的回忆过往的氛围感。
这首歌,刚好能对应过往的某些回忆,那便是三年半以前。在丝路信语,我第一次与韩毕月相见那个夜晚。
那时候,我们也在仰望星空,我也在唱《夜空中最亮的星》,与今晚不是一模一样吗。
真巧。今天,她也想起了那一天。
这,就算作个临时且巧合的新追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