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人都这么讨人厌的吗?卢慧再次打量起盛气凌人的李青蝉。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李家!她顿时想起了那个曾在李家当奶娘的何采苗,也就是她这一世的亲生母亲。
她故作不经意地低声问起:“姐姐,这大研县城里有几个李家?”
柳卿仪也低声回道:“若是李为姓氏,应是不少;可若在这城里提起李家,便是她家了。”
卢慧点头表示知悉,现下不是追问的时候,这地儿也不适合解惑。
李青蝉已是满心的不悦,却又不敢用那般不善的语气去回应那手上已经提了一堆萤火虫的胥箴少爷,最后只是生气地“哼”了一声,同时跺了下脚,再狠狠地剜了柳卿仪一眼后便掉头走了,身边的两个丫鬟也一脸惊慌地跟了上去。
“年纪不大,脾气不小,竟然学会看人下菜碟了。”卢慧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你年纪也不大,竟然学会取笑年纪比你大的人了,还是李家的大小姐,我看你胆子不小啊。”胥箴笑着打趣道,他用审视般的目光扫了眼卢慧,心想,这丫头怎么一副小大人般的样子。
卢慧傻笑了两声,心里暗骂起自己怎么又忘了身份,大姐,你现在才七岁半呐。
才七岁半呐你,不要总是像看小朋友一样看他们。在他们眼里,你更小呢。
柳卿仪笑着转移起话题,“胥箴少爷是真打算送这些萤火虫给您家哥哥嫂嫂怡情么?”
“当然不是。”胥箴把萤火虫交到三七手里,“放了吧。”
“公子且慢。”一直没有出声的卢聪开口了。他看向胥箴,温和道:“若在这桥上放生,一来有烛光照明,无法完全看到萤火虫的美,二来也会吓到行人,不如找个幽静点的地方吧。”
胥箴挑了下眉,“好。”
四人行成了六人行,胥箴和三七也成了队伍的带头人。
他们越走越偏,越走越静,走着走着便成了萤火虫照明了,四周已瞧不见点着烛光的灯笼。
胥箴带着人走到了湖边,月色下,湖面微微泛着光。
“这个地方总适合了吧。”他面对着湖,指着岸边的丛丛芦苇道。
“嗯。”卢聪温声应道,“幽静,适合放生,也适合放松。”
胥箴扬嘴一笑,道:“三七,把它们放了吧。”
“是。”三七先将所有的网放在地上,再一个接一个地撕开网面,萤火虫门有了出口,纷纷飞了出来。芦苇荡里,流萤飞舞,竟让这安静的地方热闹了起来。
“哇,好美啊。”柳卿仪不禁感叹,她看向自己手里提着的一网,道:“慧儿,我们的也放了吧。”
“好啊。”卢慧笑道,这大概是她到这一来最有意思的一个晚上了。
柳卿仪把网交给柳四季后继续看向眼前在芦苇丛里飞舞着的小小发光体。
许是这番景象着实吸引人,六人竟没有再说话,都静静地看着四处飞舞着的萤火虫。
萤火虫并非只在芦苇丛里流连,它们越飞越远,星光璀璨渐渐散成零星微光。
“都飞走了,我们也回去吧。”胥箴转身道。
“谢谢你。”卢慧由心表示感谢,可又觉得这句“谢谢你”过于随便,便又道:“谢谢您,胥箴少爷。”
胥箴的眼里划过一丝诧异,随即看了眼柳卿仪,“要谢就谢她吧,如果不是李家小姐跟她吵嘴,我也不会买下这些小虫子。”
卢慧转而柳卿仪抛了个媚眼,“那就谢谢姐姐赏我一场美景啦。”
“你这小滑头。”柳卿仪转而看向卢聪,“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走了这么久的路,我也累了,三七,走吧。”胥箴话还没说完,脚已经迈了出去。
三七拿出火折子点亮烛火,打起灯笼,迅速跟了上去。
柳四季也点亮了灯笼,走在前面为大家开路。
卢慧凑到卢聪身边,道:“聪儿哥哥,那个胥箴少爷看起来比你还要大几岁呢。”
卢聪笑了笑,“我不知道他的年龄。”
柳卿仪似乎知道,她看了看卢聪,也有些不确定道:“卢聪今年十一岁,胥箴少爷似乎是十三岁,也就年长两岁吧。”
“两岁?”卢慧有点不太相信,“才两岁?”
柳卿仪被她的语气和表情逗笑了,“你以为人家多大呢?”
卢慧干笑了两声,“我以为是至少十五六了呢,他个子也蹿得太快了些。”
“许是随他父亲吧,他父亲足足比我父亲高一个半头呢。”柳卿仪道。
基因真好,卢慧在心里羡慕了一番。她在偷偷瞄了一眼卢聪,想起卢老大和卢老二的个子,不由得为他捏了把汗。可是又转头瞧了眼柳卿仪的个头,又暗暗放下心来,中和一下,他俩的孩子应该不矮的。
走着走着她又想到了自己,也不知道卢聪他亲娘的个子高不高,若是和现在的娘亲一般身高,她怕是也长不得多高的。
刚刚还为那两人安心的卢慧再次在心里惆怅起来。
四人回到学堂,各回各的房。卢慧想打听些关于李家的事情,便跟着柳卿仪进了房间。
两人坐下后她决定从李青蝉引入话题,于是装作随便问问,“姐姐,那个李家小姐一直都那么嚣张,一直都那么目中无人的吗?”
柳卿仪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她是李家周姨娘生的第一个女儿,深受李家老爷的喜欢,算是娇养着长大的,从小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跋扈惯了。”
“周姨娘?”卢慧装傻充愣,“周姨娘是李家的夫人吗?”
柳卿仪想了想,道:“也是李家老爷的夫人,不过不是正房太太,算是……”她斟酌了会儿,还是说出了那个不适合从女孩子嘴里说出来的字,“算是妾。”
一个妾生的女儿都敢这么嚣张,那正房生的孩子岂不是能上天?难怪那胥家少爷不喜欢李家的人。
卢慧犹豫了一会儿,问道:“姐姐可知道李家有一个跟我同岁的少爷?”
“7岁?”柳卿仪确认道。
“嗯。”卢慧点点头。
柳卿仪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轻声道:“卢聪哥哥跟我说起过,他的娘亲在李家当过那个小少爷的奶娘,那个小少爷跟你同年出生,是李夫人最小的儿子,也是李家唯一的嫡子。”
卢慧垂下头,声音低丧了许多,“我那二伯娘自从做了那少爷的奶娘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了,我见她的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她顿时抬起头,直直地看向柳卿仪,“姐姐,你说,那李家小姐不是嫡出的女儿都那么嚣张,嫡出的孩子是不是更甚,我那二伯娘当真是染了病无药可医才走的么?会不会……会不会是被欺凌……”
“慧儿,”柳卿仪止住她的话,柔声安抚道:“你冷静,卢聪哥哥的娘亲是嫡子的奶娘,无人敢欺凌她的。我与李家夫人的大女儿曾以姐妹相称,我从未听闻有人欺凌那小少爷的奶娘。”她看着卢慧,若不是因为她是卢聪妹妹,她真要怀疑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有七岁了。
若真不曾受过欺凌,难道真的是染病而死?看来柳卿仪是不知道了,不过也是,人家是学堂夫子的女儿,耳濡目染的都是君子之道,哪会去八卦别家宅子里的闲事?
卢慧听她刚才的话,疑惑道:“姐姐和李家夫人的大小姐互称姐妹?”那李家的庶出女儿怎么敢在老大姐妹的面前那么放肆?
柳卿仪点点头,“她长我四岁,已经嫁人了,去年她家相公升迁,她便跟着一起去别城了。若她还在大研,李青蝉怎敢在我面前无理取闹?”
原来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啊。那李青蝉恐怕是要把之前在大小姐那受过的气全还到柳卿仪身上了。
卢慧继续问道:“那个李青蝉是不是怕那位胥家少爷啊?”
柳卿仪撇了撇嘴,“大研县城的人都不敢惹胥家,就连县府大人都想着法子巴结呢。”
“你怎么连这些都知道?”卢慧好奇,对柳卿仪的认识又多了一分。
柳卿仪小声道:“是教我刺绣的嬷嬷说的,她这个人刺起绣来手上不停嘴上也没得停,什么都说,什么都不顾忌。可能是屋子里只有我和她吧,她又觉得我一个小丫头听到了也没什么,怎么都不敢说出去的。”
呵呵,那个绣娘也是个神人。卢慧干笑了两声。
“对了姐姐,明天胥家大少爷成亲,夫子是不是也会去啊,姐姐你会去吗?”
柳卿仪摇了摇头,“不去,这种喜事都是长辈们出席,没有我们这些外家小孩的份儿。”
“那咱们明天去采花?”卢慧亮着眼睛提议道。
“去哪儿采?”
“四季小哥不是说早上青萝桥头有挑花来卖的花农嘛,咱们叫上聪儿哥哥,跟着那花农去花田?”卢慧对着柳卿仪讨好地眨着眼睛。
柳卿仪立马答应了,甚至觉得欣喜有趣,“行,明天爹爹和其他夫子们都会去胥府喝喜酒,学堂不用上课。”
“那姐姐早点睡,咱们明天早点起,若晚了就怕那花农卖完了花挑着担子走了。”
“好。”
卢慧说完后便回了自己住的房间,她的大脑很是兴奋,同时又隐隐有些担心。
她做了个决定,而她这一世的养父母一定不会同意这个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