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仅一日,人间似一年。
“悠长岁月平静,无事亦是蹉跎。”萧衍搬进石室后也少了许多苦闷,此刻正捧着书,卧于案内摇头晃脑。
“道于红尘仕途似子于母,夫于妻。破道而不解道,是为非道哉,得道而不传道,是为虚道不实。倘若人人都仿师祖西行,然何人以解道传道于红尘?况哉红尘非道否?非也非也。如道离红尘此为小道,不成也罢,我今暂止于此,如有后人能得红尘大道,皆知寻道家之在,喜哉乐哉。今吾独身创下不得道门,望今后门下弟子,不以道外之身窥道内只得,不以修道之性解红尘之心。如此不得道哉?得已是已。”
萧衍反复读了两遍覃昭子创立不得道门的遗言,可左右也不明深意,他打了个哈气,又找起其他书籍琢磨起来。如此这般昼夜不明,却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等他把壁上那些武学练个七七八八的之后,已去五年多之久,萧衍也似脱胎换骨,心性开朗许多。一身玉虚心法虽不算登峰造极,也略有所成,出类拔萃。
其实,三年前萧衍习得壁上内功心法之后,功力精进神速,已可自行出洞,可这小子转念一想山外大漠一片,出去也敌不过广凉师那老头,不如暂居洞中食着美鱼,学些身法轻功,往后也可偷偷救马叔和余炕脱险。
这一日,萧衍借助着自己五年来的小成内力,以及聪慧的本性竟然堪堪冲破了这玉虚心法第七层,可到了这第八层,不仅秘籍口诀晦涩难懂,这气脉也困在穴位樊笼之间。
“玉虚心法第八层…”萧衍打了个哈气“这层练了半年了,却没有什么收获,练着练着的时候还气息不顺,内息不增反减…”
萧衍一想,当初自己练这玉虚心法前七层之时,每每要更上一层,经脉内气息都会游走不停,颇有紊乱之势,自己也难免东倒西歪,站立不稳,可并非走火入魔之相,等着经脉适应气息走势之后,内息不禁更加流畅,气海也浑厚起来。
“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这玉虚心法如此诡异,难道普天之下修炼内功都会经脉逆走,气海生乱么?”他不禁一屁股坐在地上,苦思起来,“如今这第八层却是练的内息不顺,气海也没有回稳之势…”殊不知,覃昭子留下的心法多为随性而发,只奇门几大穴定了乾坤,其余穴位气息游走均是顺其自然。而马晋风所传内功却是调气入穴,颇有固定格局之势,此一比高下立判。
萧衍闭目入定,反观气海异样,心中却忽然念起覃昭子的话语“吾料想入室之人,一非无上之智慧,二非难解之奇缘。无论一二何取,皆为天意,如来者心意通达皆可领会。然世事难料,无需强求,此武功智慧如难相符,不能苦学深究,他日误入歧途有害无益,千万千万。”
“罢了,祖师爷都说了,无论智慧、奇缘一二何取,皆为天意,如来者心意通达皆可领会。我现在便是心意不达,怎么学会祖师爷的绝学…”他索性不去管那第八层心法,专心看起壁上的武功招式。
壁上所记武学,前九式是玉虚散手,却与马晋风所传略有不同,似乎招式更加随意不求形似。这清潭揽月,本是虚招,可壁上却虚实相合,变化无形。再看另外三式,饮酣狂醉,棹舞涟漪,仙霖萧瑟,也是重意不重形,干脆连图也没画。
忽然萧衍心中已一亮,似醍醐灌顶,所谓道亦有形,却也无形,但凭道心以应万物,覃昭子祖师留下的玉虚散手分明取意不取形,恰如上善若水。初窥门径之后,萧衍只重意而不拘形,将这壁上七十二式招式尽数记下。
等他记到最后三式的时候,一路轻功图案出现在了眼前,只见壁上刻有三套步法分别名曰“七星步”、“两仪阴阳步”、“八卦苍穹步”。步法下刻有修炼法门“三套步法招意相通,需层层渐进,不可逆而学之”。
萧衍看到这里不免苦笑,自己八卦图学得囫囵吞枣,连石室机关也是一知半解歪打正着,就是想学“两仪阴阳步”也无从下手。而这“七星步”暗含北斗七星之数,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顺着星图而画,粗略看来倒是明白许多。于是他吃了口野果,饮了两杯泉水,翻身跳将起来,照着那七星图谱修炼起来。
此番又是数月后的早晨,萧衍行了一套七星步法舒展筋骨,坐在桌前思索“如今我这壁上武学虽没练全,可其意境也通达了七七八八,再学下去也不知要过多久。再说剩下那九图十三章,我虽从算学基础中了解一二,可天资实在有缺,覃师祖有云此法不可强求,也罢。今次我学有所成,来日必能救出马叔,光复我道门一派。”
可他挠了挠头,忽而又转念一想“当日在祖师爷房前,我誓言发的突然,今后如何光复门派却是大大之难。马叔曾说不得道门皆是炼丹修仙,不问世事。可我对这修仙之事一窍不通,再者覃祖师也没有提起炼丹之术。”萧衍一想又是一叹“罢了,反正我也学了祖师一半的绝学,也算继承衣钵,来日再收几个徒弟,把这武学传了下去,取个巧,让徒弟们去光复道门,祖师定然不会生气,莫怪莫怪。”
他这么一寻思,鬼精灵般笑了两声,当下跪倒说道“祖师爷,小徒这也算遵循誓言,你可不许罚我。”
萧衍装模作样还了愿,心说你不出声便是同意了“一二三,好,多谢祖师!如今弟子决意回西州寻我叔父下落,您老在天有灵多多庇佑。”话罢,他出了石室,足尖点地,轻轻一跃到了洞顶,左右手分别七下点中洞顶七个星位。只见洞顶缓缓打开,水流直下,他又身法一转入了水中。那水流落下虽急,可激到萧衍身上却如涓流入大海,力道尽被散去,眨眼的功夫这小子就到了九天泉之上。
萧衍出了洞底仰天长啸一声,又洗了个痛快澡方才上岸,泉水被阳光覆盖倒映出一个白净少年,这小子不免啧啧称奇“我这不知在洞中待了多少年,倒是白了许多,有趣,有趣。”
“如今之计先寻马叔,若是碰见那广凉师,能打就打,打不过小爷我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萧衍想了想,“至于这广凉师与不得道门有灭门之仇,只能日后再论了。”想罢,伸了个懒腰,把那泉水野果准备了一些,大步一迈便转身离去,走向大漠风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