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有两下认为,自己拒绝收购发小的人工种植的地黄,是对的。但一想到发小那决然离去的身影,和那顿盛情款待的接风宴,有两下还是有点愧疚。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互相知根知底。但是又想到,如果开了这个口子,收了人工种植的药材,那自己就没脸给别人说,自己用的药都是地地道道的中药了。
所以一晚上有两下就是在自责、愧疚和原则之间纠结。按说回到了故乡,回到了老家,又远离了大城市的喧嚣,他应该睡一个好觉。可是他一晚上翻过来覆过去,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
快天亮的时候,忽然梦到了爷爷。爷爷仍然是仙风道骨银冉飘飘,在院中央泡制中药。爷爷向他招招手,他正欲奔跑过去,爷爷忽然不见了。
醒来,却原来是南柯一梦。梦是心中想,于是,他想到要到爷爷坟头去看看。他每年仅回老家一次,还是为了自己的业务收购中药材,并没有专门到爷爷的坟头去祭奠一番。
而小的时候,他是爷爷的最爱。爷爷拿手的手法复位,谁也没传,就传给了他。而自己这一次回老家,也是收购药材,却发生了跟发小不愉快的一幕。而当晚他就梦到了爷爷。
所以有两下就悄悄起床,胡乱洗涮了一把,就带上自己带回来的糕点,向爷爷的坟地进发。此时天已经亮了,在山区是不说时间的,天亮不亮?以太阳出来为准,真正的日出而作。
而现在太阳还没有出来,尽管东方已经有了鱼肚白,启明星远远地地挂在山头。有两下贪婪地呼吸着山野特有的清新潮湿的空气,顿时感觉心旷神怡。
在大城市打拼,虽然每天车水马龙,市声喧嚣,但并没有属于自己的一方净土。每天忙忙碌碌,反而错失了新鲜的空气,明媚的天空。
尽管有两下原来在老家的时候,走山路如履平地。但在大城市打拼既久,走山路的功夫,好像也随之退化。爷爷的坟地在一个凸起的山包上。去路是上坡,山路两旁的草丛上,挂着亮晶晶的露珠,不经意间就打湿了有两下的裤脚。
但这些,更激起了儿时的回忆,仿佛又回到了儿时的童真。就这样当有两下热汗津津的时候,他终于爬上了小山包。放眼望去,四处都是绿森森的灌木丛和高大的青岗树。
这个时候的山上是寂静的,只有微微的山风呼呼地刮着。不远处的树林,呼应着山风,发出类似海涛一般声音。忽然,有两下发现,爷爷的坟头上好像多出了一丛植物。而且植物它随着山风摇曳。
有两下再一细看,却发现那不是什么植物在摇曳,而是一个人的身影在晃动。有两下马上心生疑窦。这么早,谁会在爷爷的坟头干什么呢?
一种不祥之兆油然而生,有两下不禁加快了步伐。而山间小道,看起来伸手可及,但实际上却山路十八弯,要真正达到目的地,还差得远。
但是有两下越看那个身影,越感到熟悉。渐渐地距离越来越近,他看得也越来越真切。没错,那就是发小的身影。有两下就越发怀疑起来,发小在爷爷的坟头干什么呢?
正在这个时候,发小一转身,也看到了快步走过来的有两下,这也是发小所没有想见的事情。一时间,他像被使了定身法一般,僵立在晨风中。
站在有两下的位置,看到的是一个逆光的剪影。这个情景深深刻在有两下心中。有两下看清了,发小手握一把铁锹,他身边是在坟头上掏出的一个土洞。
刹那间有两下的脸,被气白了,怒火中烧!这个发小,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爷爷坟头动起土来。这不就是人们口中说的挖人祖坟吗?
有两下一下子就明白了发小的用意。他的目的并不是要真的去刨有两下的祖坟,而是要在有两下祖坟上动土,这种招数在他们当地被称作坏人的风水。
在有两下老家,去世后老人的安葬墓地,那是大有讲究的。要请专门的风水先生,拿上罗盘,满山遍野地勘察寻找风水宝地。
所以,谁家的后代有了出息,有了前程,人们就相信他们家的墓地是一块风水宝地。反过来要想对谁家作出最恶毒的诅咒,最容易想到的就是在人家的风水宝地上用手脚。俗话叫动土。
有两下没有想到,发小竟然能做出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来。自己跟发小之间,一向相处融洽,就是昨天没有按照发小的心愿,高价收购他人工种植的地黄。
本来,这件事,说到底是一件生意上的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愿打愿挨的事情。你要出售的药材,不符合我的需要,我拒绝收购,这也是很正常的商业往来。
我不收购,不等于没有别人收购,更不妨碍别人收购。而且你人工种植地黄,提前没有告诉我,更不是我向你订购的,我现在反悔了,赖账了不收了。
再说了,你也没有损失呀,你可以卖给其他人呀。无非是其他人收购的价格低,我收购的价格高一点。差价也差不到哪里去。即便是差价大一点儿,也就是几百块钱的事儿。为了区区几百块钱,至于有这么大的仇恨吗?至于使出如此阴毒的手段来吗?
所以站在发小面前,有两下双手叉腰,怒目而视。发小这时缓过神来,一手握着铁锹,使劲瞪着有两下。有两下就说,“没想到你这人自己做错了,反而要做出如此绝情的断子绝孙的事情来。手拍良心,能对得起谁?”
发小狠狠地说道,“你在外面发了大财,却断我财路,你不仁,就不要怪我无义。”
有两下见发小全无悔改之意,更没有半点道歉之举,就彻底失望了,越想越生气。更可气的是,发小现在还站在他亲手挖出的土洞旁。有两下就问他,“你往那里面埋的什么?”
发小却什么也不说,只是顺手操起了铁锹,不分青黄皂白抡起来。有两下一看,发小是要下狠手了,但是他自己空手赤拳。情急之下,他迅速下蹲、弯腰抓起一把土,照着发小就扬了过去。
尘土随着山风,对着发小扑面而来。发小不由自主地眯上了眼睛。抡在半空中的铁锹,瞬间凝固了。有两下乘势而上,飞起一脚,发小冷不防期间,一下子跌坐在坟头。
有两下见他以那种姿势卧在爷爷的坟头,气就不打一处来。顺势推他一把,把他从坟头上推到平地。倒在地上的发小,作着最后的挣扎,挣扎着要站起来,去寻找自己的铁锹。
有两下一不做二不休,屈身向前,抓住发小的右臂,轻轻一推,往上一送,发小的胳膊立马就脱臼,耷拉在身边。这时候发小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是有两下的对手。
他俩从小长大,平时玩耍的时候,动起手来,就是半斤八两,难分伯仲。而现在他的优势在于铁锹,但自己的主力胳膊被有两下风轻云淡地卸掉,失去了自主的能力,而他的另一只胳膊也只好全力护住自己受伤的胳膊。他就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他面对着有两下,慢慢往后退。有两下在这个时候,也没有追穷寇的意思,而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毕竟是发小,有两下他下不了狠手,更下不了死手。
而发小失去了战斗力,对自己已经没有威胁,所以有两下也就不去追他,任他自己落荒而逃。然后有两下才用发小遗弃的铁锹,把那个土洞挖开。
原来发小往里面埋的是一道黄表纸,细看之下,上面胡乱地画了一些小人人。有两下把这黄表纸揉成一团,又撕成碎片往空中一抛,任它飘散而去。
再用手中的铁锹,把土洞回填如初,又特意在坟头添了一些新土培好。又在坟前坐了半时,直到太阳从远处的山头露出脸来,他才拍拍身上的尘土返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