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总是很虚弱,有人告诉她的妈,可能肚子里有虫。于是她就到卫生院买了一小瓶打虫药,100粒装,一粒有速效救心丸那么大。
医生对她说:“早一粒 ,晚一粒。”她回到家,已经是中午,她就把药放在楼房门口的台子上干活去了,要等第二天一早喂她吃一粒。
母亲出门后,她的奶奶就把药拿到火塘边,又从柜子里拿出白糖,再找到一个白色的瓷盅,叔叔阿姨们给火塘加了柴,火又大又旺了,他们把桃子叫进去,说吃药。桃子听见妈妈说早一粒晚一粒,吃了一粒就不能再吃了,她摇着头,说:“我不生病,不吃药”。
他们不解释为什么让她吃药,或说是根本不用解释,她只是家里养的小鸡小狗。他们相互看了一眼,四叔就心领神会地关上门,她的奶奶就把药放进盅子,又倒上白糖,加上温水。
桃子已感到了危险的存在,他们的举止,分明要置于她死地。她看着奶奶那口刷得很白的牙齿,突然就伸长了,长得让桃子害怕,她不吃。
四叔上前,揪着她的衣领说要把我扔进火塘里。
她还是坚决不吃。小叔就用背顶着门,面朝屋里。这时,四叔抓住她的衣领,小鸡样提起她:“再不听话,信不信我把你扔进火里?!”
小桃见到火,她把恐惧的眼睛移向烧得正旺的火塘,火在哔哔波波烧着,火焰时大时小,火中带蓝的火苗,一会向上窜,一会又向外飘来,像魔鬼露着獠牙向自己扑来。
她知道火会烧死自己,她怕了,她只能吃药,就算是毒药,她也只能吃,她没有选择。
端瓷盅的手抖个不停,眼睛不敢看盅子,不敢看药,更不敢看火和身边的人,她闭上眼睛,泪就像骤雨样流下来,流进她麻线般,因为抽噎而一伸一缩的脖颈下。她只有想方设法吃慢一点,药在嘴里,她也吃不出是苦是甜,只吃出了恐惧。
和第一次一样,她祈求着、盼望着妈回来救自己,但是,她使尽了浑身解数,一直到把100粒打虫药吃完,妈还是没有收工回家。
然后,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失去知觉前,她模模糊糊看到,她被拖出去埋了,就在寨子人常埋得病死去猪啊、狗儿的边上,坑被填平了,在上面盖了塑料布,是家里那条大黄狗常在上面睡觉的那块。
因为第二天是在卫生院醒来的,她一直以为是医生救的她,直到三舅爹来看她,他说起那次中毒洗胃,她才知道,原来,夜里母亲无助的时候卫生院不开门,母亲是背着她找到了三舅爹,三舅爹用盐臼磨了生豆浆给她解毒,熬到天将亮的时候才又送到卫生院抢救。
桃子从心里感受到,三舅爹是上帝来救自己的亲人。三舅爹是上门女婿,他也只有两个女儿,但从始至终,他都把我的两个女儿视如掌上明珠。他也想要个儿子,试图超生未遂,把三舅妈气病了,他一把一把地给舅妈洗脸洗脚,伺候舅妈吃饭睡觉,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