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女生强硬地扯开男友的手臂，“你说本来被打的不是我，我去管闲事就是我了。我应该告诉你，本来被打的不是我，我如果选择沉默，总有一天被打的就是我！”
在男友短暂的沉默间隙，她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能不能做个文明人啊，当街打人家小姑娘算是什么事啊，你……呃！”
一个巴掌骤然降临到她的脸上，不可置信的神情就像是调快五十倍速的植物生长记录一样绽放在她脸上。在那个瞬间，她转头，好像这一转要经过一个世纪那么长。
一个不认识的面孔带着冷酷而尖锐的恶意凝视着她，像是在看一头野性难驯的野马。
“打的好！极端女权，就该打死这种女人……”
“是啊是啊，多管闲事……”
“照我说，女的还是赶紧认清自己的位置比较好。现在末日了谁还管那么多？力气大的当然高人一等咯，别在满嘴虚伪的道义了，我呸……”
嘈杂的声音如同浮在水面上的油滴，虽然她意识到它们的存在，却怎么也无法理解进去。他们说的语言她应该是听得懂的，此刻却完全无法接受所表达的信息。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
因此，绝对不能接受……
在思维于大脑运转之前，她下意识的把目光投向男友。后者还是像往常一样，对她说着什么男人的担子很重，要养家，让她不要自讨苦吃找麻烦，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比较好……
然后，她感受到了第二拳。
漠然的指指点点在头上嘈杂地盘旋，疼痛让大脑僵滞，她唯一的念头在混沌中显得愈发清晰——是不是……好像有什么不太对？
男友慌张的上来，对那个陌生的男人说着什么，但是视线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咚——”
她落地的声音和陌生人被击倒的声音重合在一起，溅起地上混浊的灰尘微粒。
林峰伸出去的手僵住，看着那个抢先一步的人——抢先一步的女人——及肩的黑色短发有些往外翘，干燥得十分利落，看着只觉得很讨喜。她身高算是比较高的类型，绝大部分身躯隐没在长袖外套和长裤之中，让人看不出身材。
无视倒地男人头上冒着血的动，这个女人冷酷地向正在抓着小女孩的头往桌子边角上撞的男人走去。
四周的人见她简单粗暴那一下，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小了不少，却更多了。她不为所动，好像这个世界都消退隐去，只剩下眼前的一幕。
“我劝你最好不要……”
“咚！”
“妈的，贱**，看老子怎么……”
“咚——”
“咚！”
“咚！”
并不像所谓的高手出招看不清动作，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到这个女人简单粗暴的动作。看起来也是毫无章法的街头打架类别，但她面无表情的几下，那个男人的头上就多了三四个恐怖的血窟窿，看起来根本不是寻常人。
林峰也看出来了。
她的招式十分追求简练和效率，每一寸肢体的移动都没有浪费半点力气，全部为攻击或者防御而准备铺垫。因此对于力量和肉体的控制简直到了恐怖的地步——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不容置喙的意味，好像无坚不摧。
“咔哒。咔哒。”
接着两声脆响，女人十分冷静地卸掉了男人的双手，微微弯下身子伸手，她不说话，像是在示意那个被打的女孩扶住她。
女孩擦了擦脸上的血，怕头上的青肿让她不悦，把头发散下来遮掩，顺从地一瘸一拐跟上了脚步。
“你、你要带她去哪里？”
恍惚间，林峰听到自己这样说。
他慢慢在路慈熙转过来探询的目光中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一窒，却也在冲昏头的义愤填膺中骑虎难下了——女人转过头来，冷冷地盯着他，像是他说错一句话就可以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你是她的亲人？”
“不、不是，我只是……“
“前面有一家乌托邦开设的救济院。”
说完这句话，她就冷淡的转头继续向前走去，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来。只有林峰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
“怎么，看到御姐就走不动路啦？”路慈熙上来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微笑着打量眼前这人来人往的街道——要不是支付方式的改变和丧尸的预防知识传单贴满了大街小巷，他还真看不出来在这永远在繁荣那浓重得可以盖过一切腐臭的香水味中不为所动前进的首都，和以往有什么区别。
“行了你，别嘲讽我了。那两个傻逼被解决了，现在我们也该抓紧时间去见***了吧？”
汽车终于能正常地在道路上行驶，任由变换的风景快速掠过。
路慈熙伸手打开车载收音机，里面无非又是在说些什么末日自身防护的话，“政府将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带领人民走入和平的明天”——每次都是用这句话结尾，而那么多的明天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在这个满目疮痍的大地那满是废墟和血迹的尽头，所有人都没看到一丝和平的影子。
“还是有些家伙为了权力要求秩序。”路慈熙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地伸手关掉车载收音机，“但为了秩序就不能不管像今天那样的事情——我相信这不会是个例。”
林峰点点头，看起来心情也不怎么好的样子，他没说话。
那冰冷的声音已经随着收银记得关闭而消失，却依旧回荡在他的耳中。空洞得让人嘲笑都笑不出来——他们视而不见实在是轻松，如此轻松的姿态，就把林峰在废土之上与丧尸殊死搏斗的所有努力都带了过去——那么多的人被他们从丧尸手中保护下来，却又伤亡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在无言变换着的、混浊霓虹色的凝重氛围之中，两人到达了***的工坊。
但林峰的表情更严肃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堪称乞丐住所的、几根破布板和简直是垃圾桶里捡来的破布条搭建成的不到二十平米的棚屋，有些难以启齿的开了口：“这里，就是……***的……”
路慈熙拉着他走入棚屋。
他附身仔细地看着一块脏兮兮的大地毯，最后找到了它四个边角中唯一干净的一小块，捻起来掀开，露出了里面一块发出澄净而锐利的金属色泽的面板。
那面板中间出现一道蓝光横线，上下扫描着动了动，很快就认出了路慈熙的脸，面板向两边退开。
路慈熙回头向他一笑：“不是什么合法地带，好歹要隐蔽一下嘛。”
洞口并不算太黑黝黝，它里面有一个下行的楼梯，两旁是各种动物的头部雕塑，从眼睛里迸射出火焰一样的光芒，庄严肃穆地将阴暗的道路照亮。
***的很多单子虽然都是接于基地成员这样为官方冲锋陷阵的人员，但对于威力大功能先进的道具有需求的人数不胜数，持重金从他这里求购的人也络绎不绝——这正是为了政府所需要保持自身权威所明令禁止的。但想必知道有权有势的人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能实现这个禁令，官方人员也需要***，到底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两份拐了个弯，路慈熙轻车熟路地带着林峰朝曲折回构的地底建筑的深处走去。
“爱国，爱国！——李爱国！我的锤子是不是在你那？”
远远的，林峰就听到一个粗犷的男声，想来是***。
“没有！”
但回应他的声音是一个十分愤怒的女声，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的否认，就像是在指责呼唤者的愚蠢，让他不要烦自己。
“那我的榔头呢？”
“我帮你找找，别喊魂了。”
随着与光线的临近，两人来到一间半敞开着门的房间前。他们受过基地的训练也接受过基因和细胞的强化，脚步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不由自主地放得很轻，却还是被***意识到了。
里面的动作停止了，他们没有听到有什么声音。接着，***从里面走了出来。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林峰明白了他敏锐的很不寻常的听力的来源——
***没有左耳，在那个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耳状的，闪着金属蓝色纹路的机器。细小的电路在其中翳张，就像是某个不可名状的怪物的狰狞獠牙。
“是小路啊。”看到路慈熙，***的神色缓和下来。他的长相其实很普通，一种难以言说的普通——普通到你在街上仔细地观察过他，回到家后缺怎么都想不出来他长什么样。
就是这样普通的人，手上点燃的科技的炬火，照亮了沉淀着末日阴影的一寸寸土地。
“建国哥别来无恙啦，那我有话直说好了——您手眼通天，想必也知道府城竞赛的事情。我这位朋友，林峰。”他笑眯眯地把林峰扯过来挡在身前，“和我一样都是我参与竞赛的成员，不过加入基地的时间还短着，算是个愣头青，需要一些趁手的道具。”
“噢！好说好说，既然是小路的朋友，第一次来就给你打个八折了！”***被路慈熙简单的奉承就已经很开心，仔细打量了一番林峰，只觉得青年才俊越看越顺眼，竟然暂时决定脱离他铁公鸡的一贯性格。
“我刚好做了一个捕鱼网，关节连接处可以镶嵌微型炸弹，爆炸之后网本身不损坏，还挺适合大规模杀伤丧尸，原价288个贡献点，微型炸弹一起购进的话320，给你打八折就是256……”
“爸！”
一道声音划破他们之间商谈的和谐氛围，就像一把怒气冲冲、气势汹汹的利刃。
***马上应了一声，乐呵呵地对两人开口：“忘记介绍了，这是我的女儿，李爱国，现在在乌托邦任职——不过我不信这个教。”
这个女人的面貌终于从黑暗中走入可视范围，面无表情，在看见三个人的时候明显变得更不高兴了一点。
林峰也僵住了——这正是刚才把被打的女孩送去乌托邦救济院的、收拾了两个打人男人的女生。
然后，女生转过头，对着***劈头盖脸地训道：“都说了多少次我已经改名了，现在我叫克奥佩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