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沉,看向李月迢,她提着袋子的手悬在半空,笑容消失。
“爷爷奶奶,收下吧,月迢在集市上挑了半天呢。”我赶忙缓和氛围。
爷爷摇着头摆着手:“不要,不要,退了吧。”
李月迢冷冷开口:“我买这个衣服,是为了给我自己穿吗,还是给我那不知道生活在那里,见不到面的姥姥姥爷穿呢!”
奶奶愣住,下一秒迅速接过:“我们只是舍不得让你花钱,”然后转身对爷爷,:“迢迢好不容易买上了,我们就拿上吧。”
我在一旁不知所措低下头去,那一刻,看到李月迢紧握着的拳头。
她低下头,深吸口气:“我不是要责怪你们......”
奶奶说:“我知道,我知道,快进屋吧,饭一会儿就做好了。”
奶奶打断了李月迢,也使她不想再说下去。她跨步进去内堂,打开了电视。
接下来的几天,依旧是那样不痛不痒的过着。我和李月迢什么都不用做,不过她也没再主动干过什么。
李月迢在这里,依旧像个外人一样。
来这里的第六天,李月迢便对我说回去吧。比计划中早了一天,她只说自己不想呆着了,她想回家,想一个人呆着。
出发前的前一个小时,奶奶偷偷把我叫进柴房,递给我一个小小的包裹:“你是迢迢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娃娃命苦,摊上了那么个爹,也怪我们一辈子都没教育好他,你一定要帮我们好好照顾好迢迢。这个你上车给了迢迢。”我接过来,她嘱咐我,“这时一沓钱,你一定好好的交给迢迢。”
我抬头问:“奶奶,您自己给月迢不是更好吗?”
奶奶摇了摇头:“我们给的话,她不会要的,除了必要的生活费,她什么钱都不会接受的。”
我将包裹揣入书包里:“放心吧,奶奶。”
奶奶送我们到了车站,看着车开动后,才转身离开。车走了一会儿,我才将那一沓钱递给李月迢:“奶奶叫我给你。”
李月迢沉默地接过那沓钱,缓慢的打开那块老旧的布子。钱新旧大小都有,看似颜色杂乱,却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整整齐齐的放着,她盯着那钱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将钱包裹起来。
李月迢扭头眺望窗外,大拇指指腹不断揣摩着那块粗糙的布......
回到家到假期结束前,李月迢都没再打电话给我了,也许是真的累了,所以想一个人呆着,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八月二十号左右,我终于接到了刘生敏的电话:“啊,生敏,我终于听到你的声音了。我好想你!”
“现在来我家。”
“现在吗?”
“快点,我家没有人。”
“好,在家等我。”
敲开门,我的视线被刘生敏发油且随意绑起来的头发吸引去,啊,原来女孩子不出门都是这个样子啊。
刘生敏给我打开门后,转身就朝屋内走去,拖鞋没有力气的拖在地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我走进房屋内,看着她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踢了踢她落在地上的脚:“把腿并起来,都没个女孩子样子。”
她翻了个身看向我:“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能叉着腿吗?”
“不能,我妈从小告诉我,女孩子要矜持。”
“这世上怎么限制女孩们这么多,我才不要被限制,我的身体我做主。”她移动了一下身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快点上来躺着。”
我脱下鞋子,躺在她的旁边告诫她:“小心没有人要你。”
“这样就受不了了?放心吧,我也不会找这样的男人过日子的。”
我笑了笑问:“阿姨干嘛去了?”
她长舒一口气:“这几日,姥爷生病了,我妈每天下午都会去看姥爷。虽然这么说有些自私,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有喘口气的机会。”
“我刚开始给你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是阿姨接起来的,每次她都说你在学习。”
“真的吗?我都不知道你给我打了电话。座机在我妈那边,我都接不住电话。”
“那你前几天干什么了?”
“写作业,我妈每天都会安排我写多少作业,然后就是补课,补课,补课呗。”
“那你今天的作业写完了?”
“我早写完了,但是我没告诉我妈写完了,要不然她又要给我安排新的作业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道:“那可真是惭愧,我还没开始写呢。”
“那你在干嘛?”
“每天在家里发呆,前两天还和李月迢回了趟乡下。”
“就你在新学校的朋友?”
“嗯。”
“你可真好,能随处跑,真羡慕你。”
肚子传来一阵响声,我摸着肚子,扭头问:“有吃的吗,我好饿。”
“有。”说着,李月迢便起身出了房门,不一会儿抱着一盒饼干递给我。
我坐起身来接住,她坐在我身边与我一同吃了起来,她问:“杨志硕快走了吧。”
我将口中的饼干咬的“咔嚓咔嚓”,忽然就感觉惆怅了起来:“嗯,这个月三十一号。”
刘生敏吧唧吧唧嘴巴:“可怜啊,小两口子才甜蜜了多久,就要分隔两地了。”
我拍了拍她的大腿,瞪了她一眼:“不好好说话吗?”
刘生敏揉了揉自己的大腿,一脸委屈:“怎么了,我说错了?”
我又拿起一块饼干放在嘴里:“不过也好,毕竟高中不能早恋,等他回来,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然后结婚,生子白头到老。”
“哎呀呀,想的这么远吗,都想到结婚了。”
“怎么,你有喜欢的人时,不会想这些吗?”
“切,这些想法对我来说不过是基础,但是我希望和我结婚的人多的去了。”她乐呵呵的傻笑起来。
我将手臂比在胸前做了个叉号的手势:“stop,这个话题就说到这里,越讲越伤心。”
过了一会儿,我转头紧盯着刘生敏。
刘生敏一脸困惑的:“怎么了,为什么那么看着我?”
“你好像比你之前的状态好多了。”
她叹了口气,手中的碗放在床上:“我讨厌学校。”
“为什么?”
“那群女生总在说我坏话。”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呀,你骂回去呀。”
“问题是他们又不会当面骂我,我只是从一些小的细节中感觉到。”
“是那个女生吗?”
“嗯,她总是和别人说我坏话。”
“那就选择不听就好了。”
“怎么可能不听呢,我又不是什么超人,多多少少会在意的。”
“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她看向窗外,满脸惆怅:“因为在那个地方没有一个人坚定的站在我的身边,所以我没办法与所有人为敌,那样的话就更没有人想要理我了。”
我抓住刘生敏的手:“受委屈了。”
她叹了口气,“现在的我呢,只想要平平安安的把高中过完,然后上了大学,一切就都会变好了。”
“现在,还是在家的好。”
她否决:“我也不喜欢家里,母亲总是限制我的自由,父亲根本没空管我,和我说起话来都是我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一直否定我。我不喜欢这样。”
我抱了抱刘生敏:“哎呦,可怜的娃,辛苦了。”
刘生敏笑着推开我:“行了,别肉麻了。”
“那你想好要大学里要学什么吗?”
“没有,但是我以后想做那种一边旅游,一边试吃东西的主持人。然后我要以四海为家,去全世界旅游。”
“啊,真的有这么好的职业吗?”
她摇头:“不知道,小时候听我妈说过,哎呦,就是幻想幻想啦,以后做什么还不一定呢。”
就在我们聊的火热,屋外的门锁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我惊恐的看向刘生敏,她的脸刷的一下白了,瞪大了眼睛将饼干放在桌子上:“我妈!”
我小声的问:“啊,怎么办呀?”
“不知道呀,她怎么今天回的这么早。”
已经来不及了,刘生敏的母亲已经打开了门,刘生敏拉着我说:“没办法,要不然你今天都走不出去了,出来打个招呼吧。”
我跟着刘生敏来到客厅,恭恭敬敬的叫道:“阿姨好。”
刘生敏的母亲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根本没有回答我,然后问刘生敏:“作业写完了吗?”
“写完了,妈。”
“写完了.......就去做一些别的练习题。”
刘生敏连忙将我推到门口说:“你先回去吧。”
我担心的看着她,她摇了摇头小声安慰:“没事,去吧。”
穿好了鞋子,我刚走出门,刘生敏连忙关紧了门。下一秒,屋内的争吵声传了出来。
“你不好好学习,怎么还带人回家玩儿?”
“我写完作业,就不能休息休息吗?”
“这马上都高二了,你还想着休息?”
“我就没有自己的圈子吗,我一个假期都没见到我最好的朋友了。”
“朋友?你知道现在外面的社会竞争有多大吗,她学习那样差,你和她到时候肯定会分道扬镳的。你好好考上大学,以后爱找谁做朋友,我才不管你。”
刘生敏奔溃大喊:“学习学习,我就不能喘口气吗?你没有朋友吧,每次和我爸吵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的人生都这样了,还要让我变成这样吗?”
“啪”的一声,那声耳光震耳欲聋,我隔着门就感受到了那股强力。
“我用不着你来指导我的人生,看来今天必须收拾收拾你了。”
我连忙敲响了门,刘生敏的母亲打开房门。我从门缝中看到站在立马的刘生敏脸上的巴掌印,一阵心疼,弯腰低头道歉:“抱歉,阿姨,这件事不怪生敏,是我不对.......”
我还没有说完,刘生敏从屋内迅速走了过来,一巴掌推在我的身上,我没吃住力,退了好几步,不解的看向她,她冷漠的看着我:“你赶紧走。”
“可是......”
那一瞬间,她的眼眶红了,大叫道:“走,赶紧走。”
说完,她重重的关上了门,留我一人在外面。
在开学之前,刘生敏都没在给我打电话了,而我每一次坐在电话面前,犹豫了很久,却始终没有打给刘生敏......
然后,在那个假期的最后一天,我迎来了的我人生中第一场离别。
站在车站门口,杨志硕的母亲对杨志硕说:“你快进去吧。”
杨志硕背着背包,撒娇:“怎么了,进去送我吧。”
“妈就送到这里吧,也让你和芷岁单独相处一会儿。”
杨志硕微微一笑,上前抱住自己的母亲:“我走了,去了那里会常常给你打电话的。”
“好好,快进去吧。”杨志硕的母亲拍了怕他的背。
我走在杨志硕身边,随他走进车站,看着他办理好一切手续,想说的话有很多,张开口成了只会叹气的哑巴。候车室里,人群来来往往,嘈杂的很,我们面前的男人脱掉鞋子呼呼大睡着,我拉着杨志硕站了起来换了个位置,那臭味实在让我难以承受。
本身就不愉快的我,禁不住生气了闷气。
他看向我,抬手抚平我的眉头:“哎呦,别这么愁眉苦脸的。”
我看向他,尽量挤出一个微笑:“有吗?”
“哎呦,笑的丑死了。这么舍不得我吗?”
没良心的男人,只有我一个人在伤心吗?
我压抑住想要哭的情绪:“你......你要经常给我打电话的。”
“当然了。”
“你......知道我家电话号码吗?”
“当然知道了,我背着都能背下来了,要给你背一遍吗?”
我“噗呲”笑了一下,但又迅速被离别的悲伤笼罩:“但是不能在上课的时候打,晚上十点以后再打,要是被我妈接起来你就说是问作业的,知道了吗?”
“哎呦,知道了。反而是你,我不在的日子,不要喜欢上别的男生。”
对于这样的话,我只能是点点头。
他又摇了摇头:“不行,要不现在我们就在一起吧。”
我抬头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荷尔蒙的分泌,险些淹没了我的理智。但想起大人们那些严肃的脸,我不要把它变成坏事,我摇头:“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我们就是第一天。”
他揉了揉我头发:“好吧,我不强求你,高考结束,我们就是第一天。”
他的车次在车站的喇叭声中响了起来,已经开始检票了。盯着检票口处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起来,我的鼻子酸了起来。
杨志硕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看着我好一会儿,然后伸开双臂说:“要我抱抱你吗?”
我的视线瞬间模糊起来,为了不让他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我迅速钻进他的怀里,可开口的颤抖的声音立马将自己隐藏的情绪暴露出来:“我等你的。”
该死,真的是好矫情。
他紧紧抱着我,拍了拍我的背:“好,回来那天,我会跑到你家门口和你报道的。”
聚集的人群走进车站,我松开了杨志硕:“快进去吧,别迟了。”
他擦去我的眼泪:“不要哭太久,我走了。”说完,他转身走向人群。
看他一点一点淹没在人群,我承认那时的我很慌张,心都要碎了。我害怕,我们的感情就这样走到了尽头,害怕未来看不到他的日子。
我大叫:“杨志硕!”
不少人在涌动的人群中回过头看向我,他停了下来,目光越过栏杆寻找我的身影:“怎么了?”
“没事,我就想叫叫你的名字。”
他微笑的看着我,然后摆了摆手,走进了那个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