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日星辰降生,未以是去过的。
他提早就联系好专家赶到医院严阵以待,又费了好大的力气从别的血库调来血袋,以备不时之需。可就在他自以为镇定地站在手术室外时,却不争气地心慌了。
是的,那样优秀骄傲的钟未以,也会为了一个人方寸大乱。
凭他的实力,想在中国找一个人何尝不容易,可她说不要去扰了自己的生活,他却轻易答应了,忍着强烈的思念,狠下心不去找不去想。但这次,他一定要确保她平安无事。
就这一次例外吧,他想。
手术室外守着的三两个人,该是她新认识的朋友吧,看起来很和善的样子。其中一个女孩走过来问未以:“你的爱人也在里面吗?”
他思索了一会儿,承认:“嗯,是我最重要的人。”
那个女孩微微一笑:“那祝她平安。我也在等人,等一个好朋友,还有她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小生命。”
未以的身体颤了颤,旋即站定:“也祝她平安无事。”
他继续望着手术室门口那怎么也不变绿的灯,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原来等待是这样煎熬。直到一位医生从里面出来,那几个人便团团围上去:
“怎么样医生,孩子......出世了吗?”
“还没有,我们想为她做刨宫产,可产妇一直坚持顺产,而且也快要没力气了......你们中谁是她爱人,跟我进去劝劝她。”
医生也为袁雉担心。
可他们面面相觑,显然谁都不是。
未以多想冲进去,告诉她自己来了,再也不要走了,那些放她走之类的话,他真的后悔了。
可是他不能,他只能攥紧拳头,默默祈祷她安好。
她一定要好好的,就算......就算是自己一辈子都不再出现在她眼前了。
就算是自己再也不纠缠她了。
她值得遇见更好的人,去过更好的生活。
又等了好久好久,手术室里传来一声啼哭,她的那些朋友欣喜得不行,可算大松了一口气。医生把小小的婴孩抱了出来,对他们说是个男孩,长得很漂亮。他偷偷瞧了一眼,那小家伙正酣睡着,那是他的孩子,
母子平安,未以紧紧揪起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随后袁雉被推了出来。她似乎被抽光了力气,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也许是累极了,眼皮似乎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在经过他时,她的手似乎动了动,他恰巧听见那句呢喃:
“嗯......未以......叫星辰好了......”
他鼻子一酸,差点掉出眼泪来。
得知她没事,他便放心了。
转身,他留恋地往病房里看一眼,便大步离开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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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未以的生活单调得很。
加班,开会,办公,这些在袁雉走后便填满了他的生活。未以早已数不清有多少个月夜,都是伴着浓茶和文件等着天亮的到来,便又能重新做回那个打不垮的钟未以了。
只是真正无一人时,他也会想起那些旧时光,想起和袁雉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都不像现在这样难熬。
如当初他央求那般,袁雉每年都会寄给他一张关于孩子的照片,未以每每在公司办公时,便忍不住将照片看上一遍又一遍。他多想亲亲小家伙软软的脸,可他终究是不能。
他和袁雉之间,已隔了一个永远。
自从意薇嫁了人、搬到陈子墨家之后,整个别墅便冷清了许多。未以没有太多时间照料长乐,于是将它拜托给依兰。时间一长,长乐便与他不再亲昵了。
未以又成了最孤独的人。
好想她......
“老板,老板......又发烧了......”
阿路混成了未以的“家庭医生”,专司带他去医院挂点滴。袁雉走后,身体不支的未以大病了一场, 从此就落下了毛病。他常发烧,渐渐地,阿路也便习以为常了。
“袁雉......好想你......回来吧......”
“我好怕......会做噩梦......”
“我累了......想歇歇......别逼我了......”
这样的话,每至夜深人静时,阿路便会听到。他悄悄为未以掖好被子,终是叹了口气,悄然离去。
他不敢听未以软软糯糯的语气,怕会和白天那个雷厉风行的未以联系起来,让自己产生一种人格分裂的感觉。
意薇虽是嫁了人,但也经常来看他。每次无一不是哭着离开的,未以最怕她哭,于是总是耐心哄着她。
“都要当妈妈的人了,怎么说哭就哭,像个孩子一样。”他叹气。
意薇抚了抚肚子,又揉着眼睛委屈地钻到他怀里,使劲撒娇:“我就哭,我就是个小孩子......”
“好好好,你是大宝宝,他是小宝宝。”未以看看妹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想到星辰,心底一片柔软。
“哥,你这样没命地工作会生病的......我也会心疼的。”
“我没事。”
他顿了顿,说。
真的,没事吗?
自欺欺人罢了。
在未以的努力下,原以公司终于再创辉煌,生意也越做越大,光是海外公司就不下三十家。
转眼,他也三十四岁了。
连股东们都笑他,有一副老成的样子了呢。
未以对着镜子摸摸自己的脸颊,才发觉自己的眼角,已不知何时,多了几丝细纹。鬓发间也掺了三两根银丝。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暮。
那日,他鬼使神差地走到原以公园,在喷泉的不远处见到了她。
那个自己每天心心念念的她。
那个自己整年日思夜想的她。
却依旧如少女般清朗,像梦里的一样。
未以多么欣喜,于是使了一计。没想到在小家伙的促成下,重逢竟那样顺利。
他牵着她的小手,依旧软软的,还有那个小家伙。
夕阳下,慢慢走回家去。
回家。
我们一起,好吗?
一场大雨之后,你便是我等待邂逅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