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往事从亲口说出后，好像也就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等最后一个字说出口，我才发现饭桌上不少人都唏嘘不已。也许是酒喝得多了，我对这包间里的环境有些厌烦，于是抓起包向众人告别，踉踉跄跄地走出酒店。
冷风灌进衣服里，一种说不出的寒意。我往衣领里缩了缩，掏出手机给男友发短信：“不用来接我了，我自己走就可以。”
不久他回：“好，一路小心。”
可我却丝毫为感受到暖意。
也许周围的人都当我是个神经病吧。我甩着包大摇大摆地走着，头疼得很。最后实在支撑不住的我一屁股坐在人行道上，看着过往行人，视线渐渐模糊。
我胡乱地抹了抹眼泪，在手机上翻出那串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借着酒劲一鼓作气拨了出去。
这大概是我此生最后一次的勇敢了吧。
就让我勇敢一次吧。
就一次。
可真到听到他温柔的声线时，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顾着低声啜泣。电话那头的人迟疑了片刻：“书涵？”
“未以．．．．．．我好冷，头好疼．．．．．．”我哽咽着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好不好？”
“我不，不要来找我．．．．．．我怎么有脸见你．．．．．．未以，我爱了你整整十一年了，可明天，明天你就要结婚了，可新娘不是我．．．．．．”
我冲着他大声喊道，
“你要幸福，我要你幸福，不许．．．．．．不许不开心，你不开心，我也会难过．．．．．．答应我，答应我！”
未以一怔，旋即释然：“嗯，我答应你。”
我早已泪流满面，可依旧嘴角挂着笑：“钟未以，我决定放弃了。我才不要总是喜欢你，我．．．．．．我还没有失去喜欢别人的能力，我不要再喜欢你了．．．．．．再也不要了。”
“我夏书涵喜欢了你十一年，也足够了．．．．．．你是我生平第一个得不到的人，也是我最喜欢最放不下的那个人．．．．．．可太晚了，时间太长了，长得．．．．．．长得我都无法停下．．．．．．谁也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爱，什么是不甘心和放不开．．．．．．这辈子我喜欢过你，值了。”
未以咬了咬唇：“书涵，你醉了。”
“钟未以。”我最后一次叫他的名字，“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喜欢你。”
他握着手机，长久地站立着：“书涵，你值得遇到更好的人。”
“对，对。”我使劲点头，尽管他看不到，“可再也没有人，能让我这么喜欢，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他说。
我对着车水马龙忽然大声笑了，可是你怎么会明白。
你怎么会明白我明明想抓住你的手，却只好一点点放开。
你怎么会明白我明明想为你排忧解难，却只能拿着支票站在门外。
你怎么会明白我明明很努力想要和你在一起，却只好一步步退出来。
你又怎么会明白，真正的放下，其实根本放不下。
你不明白，爱一个人太久，早就丧失了再爱别人的能力。
“书涵，谁也不是谁的唯一。”她这副样子他自然心疼，可安慰的话却一句也不合时宜。
“是啊．．．．．．”我望了望雾蒙蒙的夜空，“未以，我好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再也，再也不会为你而傻了。
我已经傻过太多次。
人总是说吃一堑长一智，可我却怎么也聪明不了。
下一次，再下一次，还是会义无返顾地为你挡住所有风雨。
可这一次，我是认真的。
我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很开心地笑了两声：“你要幸福，这是我对你提的最后一个要求。”
“我会的。”他又重复一遍，”我会的，你也要幸福。”
我却再也无法将那句“你幸福我就幸福”说出口。
明明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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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现场是未以一手操办的，地点选在沿海的假日酒店，装饰也是袁雉最爱的风格，朴素大方，却又清新脱俗。
那天天气晴朗，海浪汹涌冲击礁石，伴着海鸥的叫声流水般听得人心舒畅。此时，一辆车驶过，宾客的目光纷纷被吸引过去。
未以从副驾驶座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后，打开后车门俯身将佳人扶下车。
袁雉嘴角带着浅浅笑意，本就姣好的容貌略施粉黛更加妩媚，身着当年他们一同选好的一袭婚纱，袅袅婷婷地挽着他手臂走进会场，引得众人的目光也随之而去。
依兰牵着星辰和自己的女儿萱草紧随其后，他们可是少不了的小花童。星辰本就生得好看，又配上一身白色的小小燕尾服，和穿着粉色蓬蓬裙的萱草站在一起，看起来还挺般配的呢！
一切准备就绪后，琴师忙弹出音符，是她最钟爱的曲子《仲夏夜之梦》，也是未以经常为她弹奏的曲目。伴着悦耳的钢琴声，未以在她耳畔轻声安慰：“别紧张。”袁雉点点头，相视一笑，落落大方地走到牧师面前，许下最深刻的誓言。
星辰和萱草也在交换戒指时，向碧空抛起热烈瑰丽的玫瑰花瓣，洋洋洒洒，娉婷落下。
到了新郎亲吻新娘的环节了，还未等司仪主持发话，他便率先吻上她温软的唇瓣，温柔地一点点加深。依兰和季辰捂住两个小家伙的眼睛：“儿童不宜喔。”
星辰鼓了鼓腮帮子佯装生气：“哼，爸爸亲妈妈，都不亲我！”
“那是因为你和未以叔叔都是男生喔。”才三岁的小萱草说话就如此流利，机智地反驳。
“那妈妈也不亲我！”星辰还是纠结。
“因为你太小了！”萱草急了，忙解释道。
“那等我长大了，就要娶妈妈。”想到这儿，星辰便羞赧地傻笑。依兰戳了戳他软软的小脸：“咦，你不前几天还说要娶我家萱草来着吗？”
“嗯．．．．．．”星辰似乎认真思考了下，“等我长大再选吧！”
季辰和依兰终于被这两个孩子逗笑了。
也不知进行到哪一个环节，未以冲星辰摆摆手让他过来。小家伙一蹦一跳地跑过去。他将他抱起在怀，三个人的和睦羡煞众人。
“那么星辰小朋友，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呢，你爸爸可是个大总裁，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喔。”司仪主持问他。
小家伙看了看袁雉，又看了看未以，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出光影：“我的愿望是．．．．．．爸爸不要再离开妈妈，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司仪感慨地说：“原来星辰的愿望是这样，孩子的愿望那么简单，却又那么感人肺腑。那么钟未以先生，您会答应儿子的愿望吗？”
未以的眼眶红红的，虽是回答问题，可眼睛却是看着她：“不管以后有什么变故，我都再也不松开她的手了。”
“再也不了。”
宾客拍响巴掌，袁雉笑着被他拥入怀里。
我也该走了。
他似乎并未看见我，而这样最好，这样，我就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了。
再见，未以。
我用尽所有青春去爱的人。
亲眼见证你的幸福，我已别无所求。
而日后，只有我自己一人去走我自己的路。
手机调了免打扰模式，直到上飞机的前一刻我才接到他的短信：
“书涵，谢谢你来过我的生命里，尽管结局并不如你意，但人生就是这样，尽管不如人意，也要努力走下去。你值得遇见更好的，你值得找一个温和如阳光的人将你温柔以待，祝你平安喜乐，忘掉忧愁，做回从前那个天真的夏书涵，不被感情所困扰终生。”
我打了几个字，却又觉不合适，反反复复地删改，最后也未将短信发出。
抬头仰望天空，还是那么蓝，那么美。
我提起行李箱，也该踏上属于我的征程了。
“今日十四点三十一分，一架从A市飞往巴黎的飞机在空中遭遇强烈气流，不幸坠落，机上无一人幸存．．．．．．”
那句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不悔，不悔爱你。”
我爱你，从来没有过去时，一直都是现在进行时。
而现在，它只能是过去时了吧。
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