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养母病了,而且很严重。
接到养母邻居的电话时,袁雉急得憋红了眼,紧紧握着手机,交代各种事情,比自己还上心。
那年袁雉的养母看她实在可怜,就把她领养了过来,一直供她上大学,待她极好。袁雉的养母是一名老师,没有孩子,早年和丈夫离婚,也没有再找,一个人的生活,因为有了袁雉而舒心。
早就听说养母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只是袁雉一直没有去过,直到养母的邻居给袁雉打来电话,说养母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她才着急了。袁雉已经经受了一次离别之苦,再也不想和对她如此好的养母离开。
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倍感珍惜。
袁雉带有一点哭腔给周亦歌打电话,好心的亦歌马上买了两张火车票,说是陪她一起去,还好袁雉的养母家在离A市不远的H县。
她已经有两个星期没见亦歌了。
还记得那是大学报到的时候,袁雉因为身体不便,根本挤不进去,还是亦歌为她“清场”,帮她报到的,那时的亦歌,眸子竟如此单纯,没有一丝杂质,说话时喜欢正视着别人的眼睛,让别人心里很舒服。
“你好,我叫周亦歌,周是周吴郑的周,亦是古文中‘也’的意思,歌是歌唱的歌。”
亦歌一边热心德推着袁雉往宿舍走,一边作着好笑的自我介绍,一路上说着自己的故事,袁雉静静地听着,不经意地抿了抿唇。
这个男孩子,还真是可爱呢!
就连表白也是那样花样百出,不失个性。
那是大三的夏天。
提前一天,亦歌就交代依兰,把袁雉送到他所说的“神秘地方”,袁雉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并没有什么异样,她正想转身离开,面前却忽然明亮,巨大的榕树上挂上了美丽的灯,还有好多美丽的布娃娃,亦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捧一束玫瑰,这场面虽然有些老套,但良辰美景,实在不能辜负。
选的地点在河畔,能看见江对面的游乐场,巨大的摩天轮载着一对对幸福的身影驶到空中,十分壮观。
亦歌走到袁雉面前,把手里的玫瑰小心递给她,搓着手,一脸期待地说道:
“袁雉,我喜欢你,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
四周烟花绽放,袁雉看着那些迅速消失的美丽光圈,一念之间想到了他。
没有我的生活,他一定过得很好吧。
袁雉想得出了神。
她才发现亦歌愣愣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了诸多无奈与悲凉。
袁雉并没有说什么啊。
有些人给你的场景,并不是让你去怀念另一个人的,可你偏偏曲折了他的意思。
“没关系的,袁雉,我们还是朋友,我会等到你接受我。”
而这一刻的亦歌,又是如此成熟,让袁雉几乎窒息,沉闷到窒息。
少年转身的一刹那,与那人的影子有一半重叠,惊艳了时光,那背影,那模样,像极了他。
而袁雉不能自私到,用一个人的幸福去缅怀自己卑微的爱。
清早的晨雾未退,袁雉收拾好东西下了楼,目光正好对上正小口啜饮豆浆的周亦歌,男孩模样俊朗,看见袁雉过来,连忙又掏出一个果酱小饼递给她,推着她一边往路上走,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许多事。
袁雉都在认真听。
已然却步,不敢靠近最后一步。
高铁果真是高铁,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站,他们打车来到袁雉的养母住的地方,那是一幢极其破旧的职工楼,许多住户早已搬走,袁雉也曾想过,把养母接到自己身边来照顾,只是被她拒绝了,因为她说,怕耽误袁雉工作,再说也住习惯了,袁雉才没有强求。
可如今,养母却 ....
亦歌用袁雉的钥匙打开门,推着袁雉走到养母的卧室,满头白发的养母,神情认真,在书桌前写着什么东西,听见有动静,才知道是袁雉来了,亦歌则把买来的东西都放在了客厅的地板上。
他奇怪地发现,在不远处还有好多补品,海参燕窝已不是稀缺。
楼下一辆黑色的路虎揽胜,车上的男人望了望楼上,开车离去,他速度很快,几乎没有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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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雉听说养母的视力变得越发不好,特地带了明目的枸杞,养母也已多年没见袁雉,想要摸摸她的脸,可手伸到半空,就像努力也搜寻不到目标一样,胡乱地晃动,袁雉的眼泪又出来了,她接过养母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细细地说:
“妈,我在这里,我过得很好,您别担心。”
“我知道,小雉不让我担心,妈过得好着呢。“
明明,她已经病成了这个样子。
这就是所谓母爱的伟大吗?袁雉从来没有感受过,更不会知道,这是怎样一种心境,就感觉暖暖的,很舒服。
袁雉的目光停留在养母的信上,虽然不成行,但也算是娟秀。
她匆匆扫过一眼,却又忍不住停了下来,仔细地端详,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养母动笔写出这样华丽的句子呢?袁雉不禁思考。
养母似乎发现了袁雉的小动作,笑着解释道:
“这是我要给那个男孩子写的信,前几天有个男孩子来看我,给我带了好多东西呢,他还陪我说了好一会儿话,我虽然没看清他的模样,但也算是清秀,和他聊天特别开心,我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呢。”
“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就是不告诉我,只是说是一个小公司的老板,其他的就不说了。”
不知为什么,袁雉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竟是季辰。
那个温柔体贴的上司。
袁雉的嘴角微微上扬,甚至有些轻笑。
未以难得中午回家这样早,走过正在看肥皂剧的意薇,轻轻走到厨房拿出一罐雪碧,他启易拉罐的模样潇洒,喝了几口放在桌上,意薇停下了往嘴里塞薯片的动作,蹦蹦跳跳地跑到未以面前,揽住未以的脖子,一脸撒娇道:
“哥,我还没吃饭,去做饭吧?”
未以装作不耐烦地拿开意薇的胳膊,径直走到厨房,对着洗完的西红柿出神。
她,应该不会知道是自己吧。
是自己去看了她的养母。
应该没有。
可明明,想让她知道啊。
他兀自笑了笑,取出菜刀开始切西红柿。
闲不住的意薇拿来薯片塞到未以嘴里,心不在焉地倚在橱前,问道:
“哥哥,你可见那个袁雉姐姐了?”
未以的手一抖,不小心划破了手指,血顺着指尖滴落。
意薇吓了一跳,赶忙冲进卧室拿药箱,连拖带拽地把未以拉到客厅,而未以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没有什么波动。
“哥,你见了没?”
未以的大手拍到意薇的脑袋上,一脸躲闪道:
“你这天天都在想什么,什么时候学会管大人的事了?”
“是你天天魂不守舍的,我这是作为妹妹应该关心一下的,你看你啊,自从回来了以后就 .....”
未以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女孩子的话怎么多,还能嫁出去吗!?
眼神里全是宠溺。
黄昏时分,袁雉和亦歌才回到A市,告别了亦歌,袁雉赶来公司,正巧碰上下班,季辰穿着深黑色的西装走出玻璃门,那场景,和电影里简直一模一样。
黄昏的光线恰到好处。
她微笑着过去,季辰在袁雉面前停下,饶有兴趣地问道:
“怎么了,袁雉,过来补班么?”
“季大哥,谢谢你照顾我的养母,真的十分感谢!”
只怪袁雉走得太匆忙,没有看见季辰诧异的目光,在思考了三秒钟之后,不在意地笑了笑。
这个袁雉,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还记得那天,你无比诚恳地对我说,你要生生世世保护小雉,这样的话在电视剧里可能听过太多,有些麻木,但我能感受到你的诚意,如果有一天,为小雉亲手披上婚纱的是你,我会很高兴。小雉这些年过得并不如意,我真真切切地希望,你能履行你的诺言,给她幸福,我想这是我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也是对她的亏欠。”
只是袁雉没看见,信纸后面的那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