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涵看到未以这个样子,便留了下来,换好睡衣,从意薇的卧室里偷偷溜出来,跑到未以的房间,房间未开灯,她看见未以躺在床上,紧皱眉头,像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
想起多年以前,他还是如此的意气风发。
刚刚开创的原以公司,不到半年便有跨国合作,业绩蒸蒸日上,就是行业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连经营多年的老公司的元老级人物,都不由得赞叹未以的聪明能干,将来一定成大器。
而夏书涵的爸爸,就是其中一员,非常欣赏未以,于是在女儿的二十岁生日上邀请了他,想借此机会多沟通沟通。
说不定,还能钓个金龟婿呢!
书涵自小受到家里的熏陶,出落得十分大气,落落大方,又长相美丽,还是家中独女,被家里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却也不骄矜。
生日晚会那天,书涵身着白色纱裙,从容地在众人面前弹奏古筝,被别人拍手称赞的时候,她高兴极了。
不知是谁说一句,原以公司的总裁钟未以会弹钢琴,大家又请他上台,书涵瞥见了那个男子,一袭黑色的西装把他修饰得挺拔俊朗,面容精致,举止文雅,挽着一个女孩子,女孩穿着可爱的粉红蓬蓬裙,笑容可爱。
这是,他的女朋友?
她悄悄走过去,正碰上有人邀请他上去弹奏一曲,书涵听到他在女孩耳边说的是:
“等哥哥回来。”
女孩听话地点了点头,似乎见怪不怪,目送他上台。
整个曲子一气呵成,给人以美的感受,书涵的才华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未以的琴声中,哪怕是《summer》这样令人愉快的曲子,也让她有些不太高兴,未以十分谦虚地冲台下鞠了一躬,重新回到女孩身边,女孩高兴地冲他说道:
“哥哥,你知不知道,下面有好多人都在夸你呢!”
“哥哥,你真厉害,可是我太笨,不会。”
他耐心地听着,一脸宠溺地刮刮女孩的鼻子,轻轻说道:
“傻瓜,我教你啊。”
“我才不要学!”
女孩一脸“我很讨厌它们”的神情,她才不要学呢,自己的哥哥去表演就够了,哪还用得着自己啊!
书涵的心陡然一惊,她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自己如此冲动,让她跑到未以面前,冲他有些尖酸地说道:
“刚才钟老板的一曲真动听啊,难道你不觉得,有些抢我风头吗?”
毕竟今日,是书涵的生日。
意薇想要过去和她评评理,却被未以拦在身后,未以笑了笑,回答道:
“我从未想过要和夏小姐抢风头,再说我也不认识你,何来嫉妒之说?”
书涵竟被问得哑口无言,她气冲冲地转过身,不小心听到了未以对女孩的安抚:
“好啦,今天是她的生日,我的确有些抢风头。”
不知为什么,书涵的心情好了许多。
他这样如此谦卑的一个人,应该很容易得到幸福吧。
或许,我有机会呢。
不过,他这样优秀,会不会都有女朋友了,或者是有了妻子?
应该不会。
书涵在心里暗自说服自己。
她已经,有点喜欢他了啊。
我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从来都没有让给过别人,从来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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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涵用手背测了测未以的体温,不算太烫,还算正常,他的面容憔悴,微微咬唇,似乎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冷汗浸湿了衣衫,呼吸不均匀,这样的未以,书涵有些害怕。
未以,我能,说说我的真心话吗?
你会认真听吗?
书涵顿了顿,握住了未以冰凉的手,想要用自己感化他,温暖他,从以前就是啊。
未以,我一直都在呢。
一直都在呢。
想起三年前,书涵特地为未以的生日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晚会,她换上了自己最心爱的晚礼服,化好精致的妆容,高兴地告诉未以:
“嘿,未以,我为你办了一个生日晚会,记得参加!”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未以迟疑了一秒,摇摇头,略显歉意地对自己说:
“对不起,我已经不过生日了。”
她尴尬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演独角戏的小丑,也不知为什么,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淌下来,弄花了脸,看着未以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
因为书涵不知道,未以就是在生日那天离开袁雉的,也不知道他这些年来,到底有多痛。
只记得那日未以一个人躲在酒吧,喝得伶仃大醉,她来不及换衣服,匆忙跑去找他,冲进门的那一刻,她只看见未以坐在吧台前,一个人,一杯接一杯地喝掉那酒红色的液体,淡淡地看不出表情。
书涵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下走过去,夺下未以手里的酒杯扔到地上,玻璃瞬间变成残垣,破碎一地。
未以的眼神模糊,仿佛袁雉就在他面前,他一把将书涵拉到怀里,把头埋在她的脖颈,小声说,又像是哀求,又像是认错:
“别走,别走好不好,我不想失去你 ....”
书涵轻轻拍拍他的肩,却不料他的下一句,是多么伤人:
“袁雉,袁雉,我好想你 ....”
她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哭,反而觉得,有对手是好事,起码不会被说成是趁人之危。
书涵把手放在未以的脸上,覆上他的脸,吻了他的唇。
那一刻,未以忽然清醒,推开了书涵,仍有些头脑不清地揉揉太阳穴,他不动声色地拂去书涵脸上的眼泪,摸摸她的脸,又把手收回来,书涵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书涵,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看,你也一直会是我的妹妹。”
妹妹?难道,我在你心里,只能是妹妹吗?那她呢?那个袁雉呢?是你的女朋友吗?
多少年了,都是这句话,未以,我都听腻了。
“未以,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不是那种妹妹对哥哥的喜欢,而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我不介意你喜欢她,真的,我相信我可以感化你的心。”
“可是未以,我等不了了,我等不了你对她这样好,我等不了她这样不珍惜你,我等不了你总是为她受伤,我等不了。”
书涵抬头看了看未以,还是面无表情,她控制了一下哽咽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未以,我喜欢你整整五年了。”
五年,多么漫长的等待,最终换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全是伤害。
“你给我的只是‘对不起’,‘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看’,‘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人’,‘我们不合适’,你装什么呀,明明你是喜欢她!”
“她给你的都是伤害,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喜欢她?”
难道,这就是所谓“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吗?我真的不能比吗?
她似乎说不下去了,紧紧握着未以的手,却听见未以极不安稳的梦呓,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
“袁雉,对不起,对不起 .....”
她已经司空见惯,再听一遍也无妨,只是多在心上划一道伤口罢了。
伤痕太多已数不清,再多一道又何妨?
多少次了,未以喝醉酒会叫这个名字,发烧到昏迷会叫这个名字,连梦魇失眠会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那会是怎样一个女孩,能让未以久久放不下,又如此牵挂。
“让我见她一面,如果她真有如此大的魅力,我便甘愿放手。”
五年了,所有的事情,都该有个了结了。
未以睡得出奇得安静。
我不想放手,哪怕到最后一刻,哪怕是侥幸,哪怕毫无意义。
未以,你注定是我此生无法躲过的浩劫,如果可以,我愿意从此埋葬在你的深沉江洋,你的碧海蓝天。
我所希望的,不过是与一个人,度春夏秋冬,走东西南北,尝酸甜苦辣,表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