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今晚就要行动!”声势沉闷浑厚,那是李什长的声音。
王桂猛然从睡梦中醒来,昨天被那道目光刺伤后他就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每次苏醒都因为消耗过大而再次晕过去,在这些“狱友”看来就是无所事事,不为逃出去做好准备。
默不作声,王桂从草席上爬了起来,他知晓在这条船上有个比李什长实力还要恐怖的人,不但发觉了他的窥视,且光凭目光就能刺伤他。这其中透露出的信息更是骇人,若是眼前这群人不知晓那个人的存在,贸然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与其正面对抗,他们怕是谁也活不下来。
很有可能,那个人在之前血腥的接舷战中都没有出手,导致这些溃军不清楚那个人的存在。
这船不能久留,王桂有预感,若再不撤离他将陷入一场血色的漩涡。
趁没有人注意之际,王桂再次小心翼翼的触动了那叶光。
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那是能掌控一切,解构一切的错觉。是的,仅仅只是错觉,王桂知晓自己尚不能做到那一步,他清楚人体组织由细胞构成,可他远远不能细分到那一步。
若将王桂的生命力流转强度比作1点的话,身旁伤势最严重的溃军强度都能到2点,甚至李什长能达到5点以上。至于那衣着华贵之人,王桂说不出来他有多高,他目中精光暴湛时宛如普通人直视太阳光,直接将他投去的目光灼伤。
除开最基础的生命流转强度以外,王桂还能感受到很多其他的东西。可他说不出来,好似稚嫩的幼儿不会说话、初中生望着微积分叹息一般。他清楚“它”的存在,可他说不出“它”是谁。
王桂能感受到到身体正随着某种特殊的规律发生微不可察的变化。
人以天地之气生,四时之法成。
王桂心下生出如此感悟,霎时间,他观察人体的角度变为了“气”的角度,这种无形的能量,用道家的称呼,称之为炁或许更为合适。
望向体内那炁的流动,他能感受到很多晦涩难通的地方。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五气自口鼻中入,五味自肠胃中生,二者流转之间人体的缺陷被缓慢的修复。脏气相连,那炁就从丹田中诞生了,每流转过身体一周,都会有很多化入五脏血脉深处,滋养血肉之身,最终灌注到一处血肉窍穴内。
对比起周围人体内的炁,他体内的炁明显流转范围小了很多,并且多走了很多的弯路。宛如流淌的河水,本身运水量便不足还分走很多歧路,滋养大片荒土废地。然经脉施力处所分甚少,最终能灌溉到人体大藏里的水分不足原先一半。
常人老去则是体内诞生炁的速度不及炁消耗的速度,摄入的五气与五味不能结合,最终导致五脏衰竭,力不从心。
望向旁人,虽是胜过王桂甚多,然也不离其本。目光挪腾向李什长,若提王桂的炁只是潺潺溪流流转山间,那李什长体内的炁便是奔流江河横行无忌。五气如长龙般从口鼻吸入,五味似浑土般自五脏诞生,庞大的炁无时无刻都灌注到血肉灵窍处。其灌满的窍穴已有五个,无尽的精气仍在灌入第六个窍穴中。虽然李什长的炁波路壮阔,但是在流转时有些阻塞,似有不尽暗礁生于江河之中,那便是李什长在之前战斗中所受的伤势。
在浩荡汹涌的江河冲刷之下,暗礁在被不断打磨去。这伤势虽是不轻,但也绝对不至于令李什长这么强悍的体魄也昏迷过去,依王桂估量,大概今晚戌时前就能被彻底磨去。
难怪将行动时间定为今晚。
不动声色的看着正在闭眼调息的李什长,王桂心中生出了忌惮,若是这李什长藏了一手,故意在战场上假装昏迷,最终混入这艘船上,那背后的阴谋可就恐怖的令人颤抖了
这件事宛如一根刺,深深地埋在王桂心中,只是当下尚不是掀开盖子的时候。
王桂将此事放置一边,自己的伤势才是最重要的。
主动去感受,去触碰体内的炁,王桂能轻微的影响到体内炁的运行。在他的微操之下,炁的运转路线上绕过了很多尚未打通的暗礁。当下已经没有时间弥补身体中的不足之处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加强现有的战斗力,强化、修补伤势。
对比李什长而言,王桂体内伤势远没有他严重。
虽然王桂现在满身伤痕,但在不弥补人体不足之处的情况下,他能调用的炁尚比一般的溃军还要多。修性不修命者,折福损寿,然不度过此劫,再多的寿命也难享。
感受到皮下传来的酥麻感,这些伤口在快速的愈合,估量着今晚之前都能结痂。
闭上双眼,王桂也学起了李什长在那调息,之前嘲讽他的老兵看的直摇头。
李什长也是你这软骨头能比的?呵。
一时间,牢房里的众人各忙各的,都在为今晚逃出这艘荷兰人的军船做好准备。
在此地看守的几个船员也是不负责任,时常几人一起跑出去打牌,根本不担心这十余个人逃跑。
入夜了,海风夹杂着腥味飘进牢房中,泛着湿冷的墙壁传递来阵阵凉意,令人觉得坐在了一个冰窟中。外面的三个看守今晚喝了两壶酒,似是在庆祝从战争中存活下来,鼾声此起彼伏。
李什长自白天至现在第一次张开双目,宛如睡虎初醒,其张口一吐,一股强劲的气箭飚射而出,直打的地面上茅草横飞。其余明军议论纷纷,震撼于李什长强大的实力。唯独那老兵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他随明廷出征多次,可谓沙场老兵。莫说是一个什长,就是百夫长他也清楚他们的实力。可以说,百夫长都没有这李什长这么强悍的体魄,这李什长真的只是个什长吗?
双臂仅是一晃,磨盘大小的铁铐便生出条条裂痕,最终轻“嘭”的一声砸落在茅草上。李什长俯下身子,单臂抓着铁链缓缓施力。扣在李什长脚踝上的铁环被扯的微微颤抖,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白痕。其余人揪起了心,这次逃离红毛鬼的军船,若没有这李什长参与几乎是没有成功希望的。
李什长浑不在乎,那铁链连锁处遭受到一股磅礴的力道,发出了令人感到牙酸的嘎吱声。
啪!
铁链最终断裂,留下一节铁环仍残留在李什长脚踝处。
其余明军呼出一口气,放心了下来。
李什长望向这群人,眼神闪烁,“你们先去寻找木船,我和这小子去破坏掉这群红毛鬼的大炮。”站在一旁的王桂看到了这个细节,心中暗呼这李什长果然不可信。他这是要干什么?
只见李什长一掌拍出,蒲扇大小的巴掌重撞在牢门上,那死死缠绕住的铁链竟被这一巴掌抽的爆裂横飞出去。
横七竖八躺在外边的三个看守听到这动静第一时间不是起身,而是伸手抓向了腰侧的短火铳。只是还没有来得及抽出手来,那李什长一声暴喝,身子如同离弦的弓箭般射出。仅是一靠,一抓,一砸,三人顿时骨断筋折,连呼救声都来不及发出便断气了。
众溃军吓得胆战心惊,他们之所以定在晚上逃离正是不想惊动太多人,可是这李什长之前明明商量计划时表现的一幅赞同的模样,如今却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要是把全船的人都惊动起来,他们焉有活路可言?
李什长退回牢门,憨笑着看向那群明军,“走啊,你们怎么不走?”声音还是如平时一般稳重,可眼中尖锐的锋芒让人不敢不听从他说的话。这群明军不敢违抗李什长说的话,莫说是军中制度森严,眼下已然没有回头路可言了。一群明军蜂拥了出去,就连最为胆小的小个子也没敢慢下来。
王桂冷眼旁观,这李什长已经撕破脸皮了,这群溃败的明军只是他用来吸引荷兰人的诱饵罢了。
那么,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