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殇得允随侍天霰左右后不久,人间便有修道者向云宫发出求救——鬼界入侵卫庄,已经出了几百条人命了。
自从二战以后,魔鬼二界都安分度日,从未出现如此大规模伤人事件,即便偶有鬼界中个别部族进犯人间的事情发生,也不会搞出这么大动静,更不会伤害这么多人,最多也就是来人间吸食灵力。只要不闹出人命,天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多派几位仙士去人间平息灾祸。因为他知道这种小打小闹是管不完的。但这次不同,据求救者所说,已经有数百人因为鬼界入侵殒命。鬼界的力量相比魔界与仙界不算强,一战的时候也是依靠着魔界这棵大树才敢向仙人二界开战,可如今魔界式微,鬼界怎么敢独自入侵人界呢?天霰心想,这次一定要查清真相,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天霰为锻炼莫殇,便带上他一同前往人间。
天霰与莫殇二人正向准备上仙车去往人间,义溪赶了过来。
义溪喊住天霰:“仙君!”
天霰转过身,看见的正是自己的大弟子义溪。
天霰问:“义溪,你来做什么?”
义溪回答:“我听二师弟说仙君和四师弟准备去人间平息鬼界灾祸,我想陪仙君一起去,我不放心仙君。”
天霰劝说:“此事凶险,你还是不要趟这浑水了。”
“那为何师弟可以去?”义溪不解道。
“他和你不一样……总之,你听我的快回去。”天霰原本想说莫殇的资质甚高,修为远在他的师兄们之上,可话一到嘴边就说不出去了。
他的这个大弟子,从小就失去了双亲,条件不比其他仙士,所以,自幼就格外刻苦,就是为了不落人后。若自己告诉他“你的能力远不及你的师弟”,只怕他会羞愧自责。
莫殇为义溪求情:“仙君,您就答应大师兄吧,我们两个互相照应,不会给您添乱的。”
天霰听莫殇求情,也只好同意,他点头道:“那好吧,不过千万照顾好自己。”
“是。”义溪拱手道。
仙车赶路途中,莫殇看见义溪一直望着车外,情绪低落,便走过去关心。
“大师兄是怎么了?”
义溪看向莫殇,尽力平静地说:“没什么,怎么突然这么问?”
“大师兄是为了仙君下山不带上你而伤心吗?”
义溪被看穿心思,还是被自己“嫉妒”的人看穿,有些不高兴,口是心非道:“不是。”
莫殇笑了声,说:“师兄不觉得仙君是为了保护你吗?仙君很关心我们四个弟子呢。不希望你过去,只是怕你受伤啊。”
“你很了解仙君。”义溪苦笑一声道。
“还好吧。”莫殇有些得意,虽然嘴上说着还好,脸上的表情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其实义溪怎么会不知道仙君是关心自己呢?他的父母在二十几年前就死了,是仙君抚养了他,几十年来一直保护他,他只是想做的更好一点,为仙君做一些事情而已。
他这个来自人界的年纪最小的“大师兄”从来没得到过仙门甚至师弟们的认可,也是仙君一直力排众议,替他出头,这才让他人渐渐认可自己。这些年,仙君就像他的家人一样,一直保护他,教他道义。
可以这么说,在义溪的心里,除了二十多年前死去的父母,他最在意的就是仙君。
而现在,不管是为了保护仙君,还是为了争一口气,他都必须要跟着仙君下山。
一行人到达卫庄。一位为首的修道者向天霰报告情况:鬼界自一月前有了动静之后,近日愈发猖狂。许多修道者死于非命,绝非意外可以解释。
天霰觉得事有蹊跷,问:“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可鬼界近百年来一直偃旗息鼓,为何突然要作恶?他们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杀了那么多人?”
“据一位通晓鬼界的长老所说,是最近七星蔽日,阳气衰微,鬼界才得此机会为祸人间。”
天霰说:“你们放心,此事我会查下去,你们暂且在这里住下,我会安排仙士保护你们”
“多谢仙君!”
“不必客气,也不早了,大家尽快安排吧!万一到了晚上,太阳落山,鬼界之人力量增强,就不好处理了。”
“好!”殿内人皆散去,唯余天霰和两位弟子及几位侍者。
“我可以看一下那些死者吗?”莫殇向侍者作揖,“我曾见过记载鬼界之术的书籍,对他们的手段很熟悉。我也会利用死者的伤口,追源溯根,也许我可以看见这些人死时的场景。”
侍者面面相觑,都不太相信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可以做他们都做不了的事情。
“让他看看吧。我相信他可以。”天霰君自信道。
“好,既然仙君都这么说,那你随我们来。”
侍者领着天霰一行人来了一间暗室。
“小心机关。”
“这些就是昨天晚上死去的修道之人,其余人都安葬了。”
莫殇放眼望去,只见眼前惨状:一群身体残缺,满身血痕的修道者躺在地上,眼前物景之惨烈恶心让莫殇几欲呕吐。
莫殇走到一位已死的年长的修道者前。
莫殇闭上眼睛,用手指轻扫一遍伤口,脑中突然浮现这位死者死时的惨状:一团黑影不知用了什么力量,操纵了一把附了魔的剑,直刺这个人的咽喉,那人也被什么力量操控着,动弹不得。当剑刺进去喉咙的时候,却又慢慢消失……随后,黑影袭入人体内,这位死者竟又站了起来,拿着匕首刺进自己的眼睛,心口、腹部……一刀又一刀……
此人遂又用手指沾满身上的鲜血,在地上写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待一切做完后,此人便倒在地上,七窍流血,一命呜呼。那些文字也奇怪的消失。
莫殇放开手,捂住胸口,瘫倒在地。
“什么情况?有这么恶心吗?”义溪蹲下来,拉着莫殇的肩膀问。
莫殇醒了醒神,点点头。
天霰问:“可看出什么了?”
“此人的确是被鬼界之人所杀,只有鬼界人通附体之术。”莫殇看着天霰说。
停了半晌,莫殇又转头对侍者说:“先生可否带我们去这些人死的地方?鬼界之人在那里留了言,我没看清究竟是什么话,我要去看看。”
侍者说:“留言?没有啊,我们当时过去时,地上除了尸体什么都没有了!”
莫殇不耐烦道:“带我们去就是了。”
“好吧。”侍者领着三人去往发现刚刚那位修道者的地方。
天色渐渐黑了,路上一阵一阵的阴风,吹得侍者直哆嗦。
“前面就是我们发现那批死者的地方了。”一位侍者拿着灯笼,手指颤抖着指着不远的空地。
几天前,那里原本是一个集市,后来出了人命后就再也没人去摆过摊了。
众人走过去,天霰与莫殇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怨念。莫殇定了定神,以防自己被怨念控制做出什么。
天霰问:“莫殇,你说留言,在哪里?”
莫殇说:“我不清楚,我当时看见留言后,那些血字就消失了,大概就在附近。”
天仙指引:“你闭上眼睛,回忆一下之前看到的场景。”
莫殇点了点头,闭上眼,仔细回忆刚刚在那位死者身上看到的景象。
莫殇睁开眼睛,指着东南角方向说:“我想起来了!在那里!”
众人赶过去,并未看见什么字迹。莫殇闭上眼,用探象术查看之前鬼界留在这里的留言。
莫殇一闭眼就看见眼前浮现一大块血写的字,莫殇仔细分辨,一边看一边轻声读出:“冤有头债有主,还未结束,你们会为你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莫殇读到这里突然全身发抖,他睁开眼大喊一声:“小心后面!”
众人转过身:只见地上的灯笼都燃烧起来,火焰成了淡蓝色,泛着诡异的光,众人回头之际那正燃烧着蓝色火焰的灯笼向莫殇扑去,莫殇还没来得及驱散那团怪火,天霰就挥手将那团蓝色火焰熄灭,灯笼被天霰定格在半空,被火焰烧得只剩灰烬的灯笼衣被风吹散,只剩下被烧得滚烫通红的灯笼架,天霰再一挥手,那灯笼架便坠到地面。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声。
“糟了!快回去!”等到三人反应过来时,大约已经迟了。
那是莫殇第一次亲眼看见如此血腥的画面,整个院中全是白骨,一路走下去,尽数是被生生剥下来的骨肉,血流遍地,莫殇刚刚遭受惊吓,又看见如此血腥的画面,心里一阵恶心,扶着义溪差点吐出来。
仙士们拿着匕首和刀剑,在地上写着一些文字。铁器和地面摩擦的声音直击莫殇耳朵,他捂住耳朵。
那些侍者全死了。
“你们在做什么!”天霰对失去了神志的仙士说。
那几位仙士还没回过神,依然用铁剑在地上绘着不知何状的图案。
天霰施法将那几人的神志拽回,然后问:“你们做了什么?”
那些仙士恢复神智后看见天霰,跪了下来说:“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这些……”
一位仙士看见地上白骨森森,手中拿着剑,先是诧异,然后又明白:“我们被鬼界的人控制了!我们杀了人 !”
“是鬼界行凶。”莫殇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愤愤地道。
“你们刚刚被什么力量控制住了?为什么会杀了他们!”天霰问。
“不知道……”仙士们双手颤抖,刀剑匕首全从手上滑落,他们真的不记得是什么力量控制了他们了。
莫殇走过去,发现地面除了血迹再无他物。
他闭上眼,却不能分辨这些信息了。
“看不见了……”莫殇叹气,明明先前是可以看见的,现在为什么和之前不一样了?难道不是同一批鬼做的吗,可是若不是同一批鬼做的,为什么作案手法如此相似?
天霰安慰道:“你们先回云宫,这里太危险了。鬼界一直擅长附身控制,可我此次来人间之前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竟有鬼界之人可以操控意识力量都极为强大的仙士,看来,鬼界休养生息这么多年,并非是要与我们偃旗息鼓,而是在酝酿一件更大的阴谋。”
“仙君,让我陪您吧。”莫殇道,“我可以与鬼界交流,没有我事情进展会很慢的。”
“我也陪你们。”义溪扶着莫殇,“仙君您事务繁重,没有时间照顾莫殇,我留下来照顾莫殇,你们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那好吧,你们自己要小心。”仙君颔首允了他们的请求,“但是其余人还是回云宫吧。这里不适合你们继续待下去了。你们功力不足,继续在这里,只会给鬼界可乘之机,你们先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回仙界。”
“是。”
第二天,当天霰来到仙士房间要送他们回去时,一进门,却见地上当眼躺着几具仙士的尸体。
桌子上有一封信,天霰打开:“对不起,仙君。我们杀了人,不配再回到云宫了,就让我们用我们的生命来赎我们昨天犯下的罪吧。”
天霰拿着信,身体轻轻颤了一下,走了出去。
大概到了丑时,莫殇才醒来,一起床就看见天霰坐在自己床前,莫殇起身问:“仙君,您怎么守在这里?”
天霰摇摇头,拿出信件,异常冷静地说:“昨日被鬼界操纵的仙士自杀了。”
“什么?”莫殇接过信,咳嗽一声,颤颤巍巍地拿着信。
他读了一遍信,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眼泪顺着莫殇的眼角滑出,莫殇只觉得自己连呼吸也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