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晋春、秦日征两人紧盯了梁继宏,眼睁得大大的。梁继宏知道这两个一唱一和挖空心思想探案,一笑说,“郑向农好歹也是官场中人,再者又是刘大人、冯大人属下,多少总要存些颜面。”
梁继宏笑笑不语,何常箭面无表情。
旁边站起一位年约四十余岁的官员,端了杯酒笑着过来,“今日不谈案子,杨将军、彭大人你们过来,与刘大人、冯大人干一杯!你们是主角!”此人正是平定军同统领王侁。
两人还未起身,刘光生、冯晋春两人已端了杯子过来,“王大人说的是,是我行事莽撞了。”杨延平对彭树元使个眼色说,“刘大人何出此言,都是为朝廷办事,我们武断再先,未及钧令便开了杀戒,该是我等给刘大人陪罪才是!”
刘光生叹了口气道:“彭大人说的对,都是为朝廷办事。我知忻州事已近两年,领一州之地,境内又频临边地,既担忧军祸扰民,又每每想起境内百姓尚有衣食无着者,昼夜难眠、寝食不安啊。前两天,冯大人还说,看看老刘,不过四十出头,头发白了许多。我照镜子一看,莫不是花白了!”冯晋春说,“刘大人对朝廷一腔热血忠心,实是可敬可佩!”
两人一唱一和,别人面无表情。秦日征突地想起两人为争一小妾险些大打出手的事,险些扑哧笑出声来,忙咳嗽着急急掩饰。
看看楼外月色,已近亥时。
刘光生强装笑脸喝酒,内心却是焦急如焚。秦日征、冯晋春两人却放了劲,一个拉了平定军同统领王侁的手,一派阿媚奉承相;一个朝梁继宏与何常箭两人不住敬酒。
刘光生毫无心思应付,逢着平日难得有机会接近州官的下层官员纷纷过来陪个笑、露个脸,只好耐着性子一一谦让。几个轮番过去,杯子里的酒下了不到一半。这两天不知郑向农供状写得如何,梁继宏实在可恨,供词当堂写了,早早结案也罢,为何要让他回狱中细写。不知梁继宏葫芦里埋得什么药,莫非是受何常箭的指使?刘光生越想越害怕,万一郑向农口一松,将自己的底子揭了,如何应对!郑向农,你必须得死,不过不是死在梁继宏手里。否则,麻烦大了。
一楼官员正喝得热闹,外间檐下灯影里跑进一名军士。
军士凑在临门边桌上一个官员的耳边刚说几句,那官员已是神色大变,悄悄挥手让军士去了。几步过来,拉了拉刘光生衣袖,尚未说话已是脸涨得淤了血。
“何事?”
官员颤声道:“刘大人,禁军闹事,将粮料官驻地围了,索要克扣军饷,打起来了!”
“竟有此事!”刘光生闻言大喜,脸上却立时拉长,声音宏亮,将一屋子人怔得鸦雀无声。
冯晋春、秦日征放了杯子过来,“出了什么事?”
刘光生看了两人一眼,对何常箭道:“何大人,城内禁军闹事将粮料官驻地围了!”
“有这事?何大人,我去看看。”秦日征骂骂咧咧,“准是几个混帐兵油子醉酒闹事。诸位大人请慢用,我去看看!”说罢,施一礼匆匆走了。
楼里官员哪有心思吃酒,一齐愣愣地看着何常箭。
冯晋春暗自窍喜,嘴里却说,“没事,总有些不知死活的野丘八,吃醉了酒闹事!”
一眼见何常箭抚了杯满脸漠然,心下登时一凛。
门外有人惊呼道:“起火了!西门坡上好大的火!”
众人涌过来朝门外望去,果见城西南角上,西门坡一带数处火起,照亮了半边天。
何常箭紧蹙了眉头,道,“冯大人,看样子非几个醉酒军士所为吧!”
冯晋春一怔,忙道:“何大人,您也知道,忻州驻禁军不属我管,一应军饷由驻地赋税中抽取,原抽三之一。从去年到现在忻州依照朝廷旨意,减免边地士民钱粮赋税,全力供应雁门军需,将驻地禁军抽头缩减。禁军都他娘的是爷,谁也惹不起,也没人敢惹!他们驻在地方无事生非,州内统属各部驻军却要轮调上雁门前线,伤的、残的、死的都得管,前线下来的伤残军士要医治,为国捐躯的要体恤家人,都得钱。拆了西墙补东墙,就这点家底子,给了老大,老二自然就少了,养了两个儿,我们为官的都成了孙子!”
梁继宏凑近何常箭,悄声道:“何大人,州监起火了!”
何常箭一脸漠然,半晌冷冷一笑,“真被薛先生说中了,一窝子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