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芳菲苑就迎来史上生意最好的一天,一楼的大厅,每张桌子都上了客,楼上两层的包间,也全部客满。
老鸨笑得,脸上的脂粉都坐不住了,纷纷往下掉,不停的招呼小厮:“快,让客人们点菜,给包间的老爷们安排姑娘。”
“点了,老板!”
跑堂的小厮一脸黑线,气呼呼的:“每桌一盘凉拌黄瓜,一壶白开水。”
老鸨吃了一惊:“包间里的呢?总要听曲儿吧?”
“老板,你自己去看吧,他娘的,我看有人要闹事!”
老鸨扭头就走,登登登走下二楼,站在大堂的地上,立即就惊呆了。
大厅里,每张桌子只坐一个人,桌上一壶白水,一盘凉拌黄瓜,就这消费,你收别人一钱银子,你都不好意思。
关键是,每个人手上,还捧着一本书——《孙子兵法》,看得极其专心。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国子监的学堂。
老鸨扭着屁股,走到中间一张桌子,脸上笑出一朵菊花,像开了一个面粉作坊:“这位大官人,敢问你们是哪里的?”
“嗯?逛青楼还要查户口?”一名鹰钩鼻子的年轻人斜了一眼,头也不抬。
目光,却极其凶狠!
“啊,不是!”
老鸨心里缩了一下,怯怯道:“大官人慢用,慢用!”
又登登登往二楼走去。
二楼,欲仙阁。
芳菲苑最好的包间,老鸨站在门口往里看了看,里面坐着两名中年人,凭直觉,老鸨非常确定,这些人一定是一伙的,这两名中年人,一定是他们领头的。
芳菲苑,一定得罪了什么人!
中年人看见老鸨,招手让她进去。
“你是老鸨,还是老板?”左边,一名满脸胡须的中年人斜了一眼。
“都是妾身,都是妾身。”
老鸨见中年人有沟通的欲望,松了一口气,问道:“两位老爷,妾身安排几位姑娘过来唱曲儿,好不好?”
“不用!”
右边一名三角眼的中年人挥手阻止,却问对面的中年人:“手谈一局如何?老何。”
老何点了点头。
三角眼对老鸨笑道:“拜托,拿围棋过来。”
老鸨转身要走,三角眼又补充了一句:“每个房间都要。”
找茬!
老鸨吩咐小厮:“快,给大爷们拿围棋。”
随即迅速走到楼梯口,叫过愤愤不平的跑堂,冷笑一声:“去,叫刘千禧、刘大公子,敢到芳菲苑闹事,活够了!”
刘千禧带着一群家丁赶到的时候,正是中午上客的高峰期,立即命令家丁在大厅排好队,准备迎接客人。
陆陆续续的客人走进大厅,就被里面的阵势吓住了。
“三哥,走走走,明天再来!”
“哟呵,芳菲苑什么时候改学堂了?”
“兄弟,别胡说,快走,不要溅一身血。”
......
刘千禧听老鸨讲完,做出了第一个判断:看他们整齐划一的样子,这,是一群兵痞子。心中便有了底,慢慢走到中间桌子旁边,笑道:“嘿,嘿,兄弟,拿反了。”
鹰钩鼻子看了看书的封面,把书调过来,却无所谓地笑了:“无妨,倒着背。”
“我是说,你筷子拿反了。”
刘千禧哈哈大笑,身后的家丁也发出吃吃的耻笑声。
“你,挑事儿?”
鹰钩鼻子脸一沉,徐徐放下手中的书,旁边的人听见动静,都一起把书放在桌子上,默默地看着鹰钩鼻子,等他发号令。
“似乎,是你们在挑事儿吧?”
刘千禧不慌不忙,淡淡道:“在下看出来了,你们也是吃军粮的,要是缺银子,只管说一声,兄弟在兵部,还是有几个朋友的。”
刘千禧语气很淡,鹰钩鼻却听出了强烈的威压气势,却冷冷一笑:“在下,只是奉命行事,公子有什么不满,只管去楼上,找我们长官。”
老鸨站在旁边,对刘千禧投以崇拜的目光,刘大公子,不愧是兵部尚书的儿子,举手投足都是如此霸气。
二楼,欲仙阁。
两名中年人聚精会神,眼睛盯着棋盘一动不动。
刘千禧徐徐踱入房中,轻轻咳了一声,随即拱拱手,非常客气:“啃!不知二位,谁是主事的?”
二人毫不理会。
老何在棋盘中间落下一子,笑道:“兄弟,我要杀你的劫。”
“照顾好你自己吧,还杀我的劫。”三角眼回敬一子。
刘千禧尴了一尬,怒意顿生,却控制住情绪,冷冷道:“在下......”
三角眼挥手制止,冷笑一声:“你不就是刘千禧?兵部尚书刘宏图、刘大人的大公子。”
老何也冷笑一声:“芳菲苑,不就是你的产业?”
刘千禧大吃一惊,差点坐在地上:“你们,你们究竟是谁,为什么知道我,我却不知道你们?”
三角眼抬头,眼中精光四射,冷冷道:“我们,你惹不起,叫你父亲来吧!”
似乎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三角眼感觉非常不舒服,便从腰上摘下一面蓝色的牌子,放在茶几上。
刘千禧觑眼一看:
骠刀卫,参将,三品。
刘千禧脸色苍白,扭头就走。
老鸨紧紧跟了上去。
芳菲苑门外,刘千禧脸色铁青,问老鸨:“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没有啊!”
老鸨十分委屈:“咱们本本分分做生意,敢得罪谁啊?公子,能不能让尚书大人出面,啊......”
“放屁!”
刘千禧大喝一声:“他们对我了如指掌,要是没有人撑腰,敢到这里闹事?我看,背后一定是诚英侯这个王八蛋!我父亲一个文官,要是跟一群兵痞子打架,还要不要脸了?再说,诚英侯,那是封着侯爵的!我父亲见他,也要行礼的。”
老鸨吓得哆哆嗦嗦:“那,怎么办?”
“凉拌!”
刘千禧发泄了一句:“等等看吧,说不定他们出了气,明天就不来了。”
但愿,但愿吧。
老鸨撇了撇嘴:“刘公子,说好了,这个月的分红,可能没那么及时了。”
“可以!”
刘千禧阴冷一笑:“大不了,奉京再少一个人。”
老鸨打了个寒颤,感觉血被抽干了似的,炽热的阳光下,却仿佛坠入了冰窖里。
刘千禧回头一笑,笑得,好像春风十里,随即挥挥手,转身离去。
老鸨从中午等到黄昏,从黄昏等到半夜三更,欲仙阁的门里,终于走出两名汉子,三角眼伸了个懒腰,站在走廊上,对着大堂大声笑道:
“兄弟们辛苦了,走,出去吃宵夜,明天再来。”
“是!”楼下齐声回应。
老鸨,差点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