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的群山,蜿蜒的小路,路上,一群疲惫的赶路人。
骄阳似火,天气闷热,苏尘浑身难受,山间林木高大,密不透风,湿气很重,汗水便粘住衣服,黏在身上,像一层油脂似的。
身上难受,却不影响他欣赏风景,身边有一道风景,比山水更迷人,那就是范碧云,范碧云撑了一把小小的遮阳扇,衣服也贴在身上,丰腴的身姿,轮廓分明,随着马儿前进的节奏,一颤一颤的。
随着马儿一起共振的,还有苏尘上下滑动的喉结,苏尘呆呆地看着范碧云的侧影,心中不住赞叹:范碧云,其实更像一名现代女性。
出行二十多天,已经快到京城的外围,一路上,苏尘十分开心,除云扶摇外,他又收获了一位女粉丝。
云扶摇和范碧云,都对苏尘讲述的现代社会十分神往,都如饥似渴地学习现代知识,相比之下,云扶摇更像一名理科生,对数理化有着变态的热情,作为一名术士,这是非常优秀的品质,可作为苏尘的学生,他经常搞得老师面红耳赤。
而范碧云却是一名标准的文科女,尤其对现代女性的独立精神十分推崇,苏尘非常担心,再过一段时间,她可能会变成狂热的女权主义者,因此,苏尘对她的引导,也不敢太过前卫,因为他十分清楚,女权主义者,在古代社会,是没有生存空间的。
“苏尘,看什么呢?”
范碧云忽然回头,调皮地笑道,黛色的柳叶眉下,弯弯的眼睛,成了月牙的形状,眼角延申很长,直逼挺直的鼻梁,嘴角一个浅浅的梨涡,十分妩媚。
这二十多天,是她此生最快乐的日子,钱克清正直,蒋奉安忠诚,云扶摇淳朴,而苏尘,博学、有趣,关键是,还很帅气。
她非常庆幸,能跟这些人同行,以往做小妾的经历,是她生命中最灰暗的记忆,可眼前这帮人,丝毫没有瞧不起她的意思,作为一名女性,她甚至第一次享受到了被别人照顾的荣幸。
“看?啊,看你!”苏尘一愣,随即也笑道。
“哎呀,看什么看,身上脏死了!”跟苏尘在一起,范碧云才第一次知道,女人有一种武器,叫撒娇。
“不,不,不,碧云。”
苏尘大声纠正:“女人的美,有很多形态,佳人梳妆、美人出浴、仕女出画,都是恬淡之美,而你此时的样子,却是慵懒之美,恰恰是最真实的,装,是装不出来的,在我们的时代,还有一种美叫人体艺术,其实,你做模特……,哦,这个太高深,以后再给你讲。”
“是吗?苏尘,你懂的真多。”范碧云崇拜的眼神。
“听起来,有些道理。”钱克清骑在最前面,回头笑着附和了一句,赢了刘月书的芳心,钱克清对苏尘有一点点同情,苏尘跟范碧云走近,他是乐见其成的。
“胡说八道!”蒋奉安殿后,负责照看驮行礼的马匹,在他心中,女人只有一种美,那就是三娘子的回眸一笑,其他的,都叫搔首弄姿,当然,二姐月书除外。
不过苏尘成功牵制范碧云,不辱使命,他还是很佩服的。
但是这家伙,好像有点入戏过深!
有说有笑,闷热的天气也没那么难受了,不知不觉之间,便骑行到山顶,呼啸的山风迎面扑来,眼前豁然开阔,众人浑身一爽,都勒马停住,惬意地享受凉风,欣赏壮丽的千川风月。
“钱大人,钱大人!”
马儿欢快的嘶鸣声中,云扶摇纵马逼近:“大人,咱们得抓紧一点,这方圆几十里都是高山密林,只有前方十里有一家大客栈,我已经安排好了,咱们晚饭前赶到,好好洗个澡,别提多美了。”
云扶摇经常在外游历,经验老道,便主动承担打前站的职责,辛苦是很辛苦,可也安排的井井有条。
“甚好,扶摇幸苦了,既然是个大店,我们就多歇息几日再走,人马都可以好好休整休整。”
“太好了!”
苏尘大大伸了个懒腰,愉快地抱怨道:“骨头都快散架了。”
蒋奉安却不太放心,狐疑地问云扶摇:“云术士,你以前住过这间客栈吗?”
“这,这倒没有。”
云扶摇有点尴尬,却解释道:“客栈是一家老字号,江湖上还是有名气的,应该没有问题。”
苏尘简单一思索,便明白了,必定是这家客栈比较贵,云扶摇以前多半住不起,这次趁公款消费的机会,便好好享受一番。
看来,世上毕竟没有绝对淳朴的人,便淡淡一笑:“既然是老店,钱大人也认可了,蒋班头,咱们走吧。”
云扶摇拨转马头,便在前面带路。
红日西斜之前,终于赶到客栈,虽说是一个大店,可如此炎热的天气,赶路的人并不多,客店门前显得十分冷清。
苏尘轻轻一点,便站在了地上,随即走到范碧云马下,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范碧云却十分大方,拉住苏尘的右手,纵身便跳了下来。
范碧云站立不稳,扑进苏尘怀里,苏尘胸前被猛烈袭击,两人扑在一起,距离,负两寸。
范碧云的脸红到耳朵根子里,便使劲推开苏尘,将距离扭亏为盈。
苏尘显得很坦荡,左右看了看,还好,没人!云扶摇非常积极,早就抢着照顾马儿去了,好像怕有人抢生意似的。
钱克清也非常积极,下马便直奔柜上交银子,生怕老板吃亏似的。
只有蒋奉安,下马之后,就直奔大堂,却只看见一名伙计,正躺在凳子上睡觉,蒋奉安踢了踢凳子,嘴里“嘿,嘿”两声,把伙计弄醒了。
“干什么?干什么?”伙计一骨碌爬起来,一肚子起床气,咆哮。
蒋奉安暗自好笑,便商量道:“我说,帮咱们烧点水,洗个澡,这天儿,太闷了。”
“烧什么烧?灶上都落火了,晚上再说。”伙计十分不耐烦,又要躺下。
“别啊,出门在外的,帮帮忙呗!不多烧,你就先烧一个人的,让咱们老爷先洗,其他人好说。”蒋奉安边说,边掏出五钱银子,递给伙计。
伙计却极不耐烦,伸手打掉了银子:“什么他妈的狗屁老爷,老子没精神!”
“啪”
伙计脸上一辣,挨了一记耳光,眼中便有金星闪耀,立即就清醒了,从凳子上一跃而起,便要反击。
蒋奉安双手抱胸,挑衅地看着伙计,嘴里嘲笑道:“好,有精神了,来,练练!”
伙计瞄了瞄蒋奉安,迅速判断了双方的身高、体重、气质,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弯腰,便去捡银子。
蒋奉安却伸脚踩住了。
伙计惊讶地抬头,不解地看着蒋奉安,蒋奉安轻轻笑了笑,却摇了摇头:“你好说,我也好说,你不好说,我就有点啰嗦,现在,烧水去,银子,下次!”
与劳动人民打成一片,效果很明显,很快,洗澡水就送到五人房中。
钱克清还是很大方的,每人单独一个房间,云扶摇本想与苏尘共享一个房间,好探讨许多问题,苏尘却拒绝了,他的想法很简单,万一遇上发小广告的,还有惊喜不是?
苏尘也很好奇,如果钱克清与蒋奉安遇上这种事,能经受人性的考验吗?应该会吧,虽然在当代社会,男人的道德底线出奇的低,尤其出差在外,单独一个房间,心中还是很期待的。
可这里,毕竟是古代社会,大家的道德修养还是有保障的,人们不是常说人心不古吗?那说明古代的人心,还是很古的。
洗完澡,苏尘惬意地披上衣裳,便缓缓踱出房门,来到院子里透气,刚刚打了个哈欠,却看见墙边人影一闪,一个伙计,匆匆忙忙搬了两块砖,径直往内院走去。
苏尘并未在意,这帮伙计,也挺辛苦的。
忽然,内院传来哗啦哗啦撩水的声音,苏尘心中一动,随即哑然失笑,他一直以为自己心理很阴暗,是古代社会的一个污点,想不到,男人,其实心思都是一样的,不分古代现代。
心中偷笑一声,苏尘便紧紧跟了上去,果然,伙计径直走到范碧云房间的窗下,把砖摞在地上,随即双脚踩了上去,眼睛刚好够到窗户上方一个缝隙,便贪婪地偷窥。
苏尘站得远,只能看见伙计的侧影,夕阳之下,伙计浑身僵硬,像一幅剪纸一样,只有一个硕大的喉结,上下剧烈的滑动。
脚下一点,苏尘无声飘到伙计身旁,在他耳边轻轻笑道:“好看吗?”
“别闹!别闹!我看完你再看。”伙计很不耐烦,低声呵斥。
苏尘抓住伙计右臂,将他轻轻拖到院子里,伙计意犹未尽,还在不停地咽口水,咚咚的心跳声,说明他也是第一次。
“看够了吗?”苏尘嘲笑。
“没!”伙计很老实,摇了摇头,头还有点晕,胸还有点闷。
“好看吗?”
“啥也没看见!”
“嗯?”
“有帘子。”
“滚!”
伙计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跑了出去。
晚饭过后,苏尘便提议天色还早,不如出去走走,范碧云欣然响应,云扶摇也随即起身,钱克清却叫住蒋奉安,说有事要讲。
苏尘暗骂云扶摇没有眼力,却无可奈何,带着二人出了客栈的门,范碧云站在门外,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却轻轻惊呼了一声:“好美!”
苏尘抬眼望去,果然是晚霞落落,清风徐徐,山里的傍晚,已经变得十分清爽。
三人徐徐踱步,向远处一个秀丽的小山岗走去,苏尘边走边问:“扶摇,你怎么老是对着花花草草自言自语?你这是病,得治!知道吗?”
“苏尘,你怎么什么都不懂?我不是说过?万物皆有灵,万物皆有魄,他们,都是有生命的。”
“怎么?”
苏尘吃了一惊:“你也在练摄灵夺魄?警告你啊,那是邪术,伤天害理的。”
云扶摇淡淡一笑:“我没有那么邪恶,摄灵夺魄是以摧毁万物为手段,而我,只是跟他们交朋友,跟他们交流,只要用心,他们能听懂的。”
范碧云好奇地看着云扶摇,有点不信:“扶摇,你真善良!可是,他们真能听懂吗?”
云扶摇轻轻一笑,不屑道:“我怎么说,你们还是不信,等到了京城,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你们自然就信了。”
“什么地方?”苏尘与范碧云同声问道,又彼此相视一笑。
“到时便知。”云扶摇卖了个关子。
苏尘撇了撇嘴:“嘁!”
云扶摇忽然兴致勃勃,跑到苏尘前面,笑呵呵说道:“苏尘,我考你一道数学题。”
苏尘吃了一惊,心中有点发紧,云扶摇这家伙在数学方面极有天赋,鸡兔同笼的问题,已经会用一元一次方程式,无须再掰手指,要是被他烤糊了,以后在范碧云面前就玩儿不转了。
想了想,还是要直面挑战,便原地立定,微微一笑,缓缓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云扶摇清了清嗓子:“这是我们老家的一个顺口溜,我爷爷从小就考我,可我从未回答上来,听好啊:木马板凳三十三,一百个腿子在地上翻,请问,有多少个木马?多少个板凳?”
“这?”
苏尘有点没听懂,面露难色,范碧云便在一旁鼓励:“苏尘,你行的,不要急。”
“扶摇,你这个题,已知条件不够,肯定还有些情况你没说。”苏尘慢慢醒悟过来。
“啊,对对对,在我们老家人人皆知,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木马是三条腿,板凳四条腿。”
“嗨,我说嘛。”
苏尘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如此简单的一个二元一次方程,便得意地看着范碧云,仰头道:“听好了,扶摇,今天教你新知识,二元一次方程组,假设木马为X,板凳为Y,则X Y=33,3X 4Y=100,你自己算,X和Y各等于多少?”
云扶摇在心里默算片刻,随即得出答案:“苏尘,有你的,木马三十二,板凳一,哈哈,以后这些问题,就没有人可以难倒我了。”
范碧云无比崇拜看着二人,眸中闪着惊叹的光辉,饱满的嘴唇张成O型,脸上写满不可思议。
苏尘看得心中一荡,却安慰道:“碧云,你是文科生,没必要学这些,你知道吗?一个独立的女性,最重要的是精神独立,有许多伟大的女企业家、女科学家、女运动员、女艺术家,她们都是有独立精神的,当然,经济独立也是必须的。”
范碧云默默走在前面,却抬脚将一块石头踢飞了出去,随即抬头看天,眼中无比虔诚,嘴里喃喃道:“哦,是吗?那真令人向往。”
云扶摇不愧是理科生,做事很有逻辑,竟哼了一句:“经济独立?哼,有那么容易的?”他从小就很独立,却没有经济,因此很怀疑这两个词是否能连在一起?
范碧云脸上,星光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