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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送别

随县城北,十里长亭。

初夏的清晨,朝霞如锦缎一般悬在天边,天空湛蓝,路边野花盛开,空气香甜,甜的,像醉氧一般。

不太真实,苏尘站在钱克清身后,心中喃喃而语,好像电脑的画面,被无限渲染过一般。

可一切,毕竟是真的,这就是古代,古代的天,古代的蓝,古代的人,古代的假惺惺。

“远修,此去山高水远,前路遥遥,按说,此次进京述职,本官义不容辞,奈何,唉……”

崔弘树是最高长官,当然率先发言,表达了强烈的依依不舍、无可奈何,身后,站满一群随州的官吏,再往后,是各级官吏的家丁、仆人。

听崔大人说得如此动情,身后的官员也纷纷叹息,语气,如此沉重深情:

“哎,钱大人立如此大的功劳,还有远行,要是我能够......嗨!”

“按说,钱大人远行,无论如何应该资助一些盘缠的,哎,谁让咱是清官呢!”

“远修,你......我......”说话之人,眼睛红红的。

“远修此去,必定......,啊,苟富贵,勿相忘,哈哈!”

“远修此行,必定不辱使命!”

......

钱克清拱了拱手,把崔弘树的假惺惺进行二次发挥:“下官谢各位大人厚谊!”

又面向崔弘树,语气,十分真诚:“崔大人,大人公务繁忙,随州如何离得开大人?大人放心,下官进京之后,一定歌颂大人的丰功伟绩。”

崔弘树满意地笑了笑,却谦逊道:“那倒不必,那倒不必,远修此次远行,本官无有相送,一点小小的盘资,望远修笑纳。”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吕思清,吕思清便徐步上前,将一个沉沉的包裹递给钱克清。

崔弘树,终于来了点实惠的!

钱克清赶紧后退,双手往外推开包裹,嘴里急促道:“本官自有盘资,自有盘资。”

苏尘站在一旁,仰着鼻子,非常鄙视,嘁,一群假惺惺的家伙,便上前一步,从吕思清手上接过包裹,嘴里笑道:“在下替钱大人、谢谢崔大人。”

随即高举包裹,向崔弘树身后的官员亮了亮,意思是,各位,还有吗?官员们突然变得很谦虚,纷纷后退一步,互相伸手谦让,想把靠前的位子留给别人。

苏尘心中“呸”了一句。

用手掂了垫,最多一百两银子,心中骂了一句小气,随即对吕思清点了点头,却惊讶地发现,吕思清身后,站着一名仙风道骨的鹤发道士,正是那晚在挽香馆、替崔大公子站场子的牛鼻子。

道士手握拂尘,向苏尘微微一笑,苏尘晗了颔首,便退了回去。

钱克清痛心疾首,呵斥苏尘:“唉,苏尘!你,哎,嗨,下官谢过崔大人。”

崔弘树心中不屑,钱克清心中窃喜。

二人一时无话,便一起抬头看天,准备随后聊聊天气。

“咚咚,咚咚,咚咚!”

……

远处,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震得大地簌簌颤动,众人惊讶回头,便见一束长长的烟尘,从远处迅速逼近。

崔弘树微微皱了皱眉,除了齐雄夫,随州地面上,没人敢如此耀武扬威,尤其是,明知自己在此。

马队泼风一般,旋踵而至眼前,齐雄夫滚鞍下马,身后,丁彪与秦辉,同时跃下马背,五十名亲兵也同时下马,在后方整齐列队。

齐雄夫将马鞭扔给亲兵,雄赳赳前行几步,至崔弘树面前,双手抱拳,打了个招呼:“崔大人!”

不等崔弘树回礼,齐雄夫扭头就走,直奔钱克清。齐雄夫,不愧是雄夫,他要是看不起你,直接拿鼻孔看你。

崔弘树气歪了鼻子,没办法,自己还没扶正,头上还顶着“代行”两个字,级别,跟齐雄夫是一样的,只能先忍一忍。

齐雄夫带着两名部将,隔着两丈远,便抱拳大笑:“钱大人,抱歉,抱歉,今日起晚了,还好,还好,还是赶上了。”

“齐将军,不是从自己床上起来的吧?”苏尘调侃了一句,却对丁彪眨了眨眼睛。

齐雄夫哈哈大笑:“妈拉个巴子,你怎么知道?”

苏尘也哈哈大笑:“妈拉个巴子,我当然知道。”

众人哄堂大笑,钱克清却十分奇怪,苏尘,怎么跟齐雄夫也混得这么熟,便双手抱拳,正色道:“下官谢齐将军送别之情。”

钱克清一脸严肃,齐雄夫觉得不太有意思,便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钱克清:“钱大人去京城,本官资助一点银子。”

话说得很直,苏尘却一眼看出是一张五百两的大票,怕钱克清拒绝,忙劈手夺过,迅速揣入自己怀中,嘴里连声称谢:“多谢齐将军,多谢。”

心里暗自赞叹,这帮武将,来钱真他妈容易!

齐雄夫爽朗地一笑:“钱大人一路辛劳,本官还有十匹军马相送。”说罢一挥手,身后十名亲兵,牵着十匹骏马,一起走上前来。

钱克清眼前一亮,这绝对是大手笔,此去京城,至少一个月的路程,有十匹军马,一半骑人,一半驮行礼,真的解决大问题。

齐雄夫一出手,直接将崔弘树比了下去。

钱克清深受感动,竟双手打拱,对齐雄夫长袖及地,躬身一揖:“恭敬不如从命,下官谢过齐大人。”随即扭头吩咐:“奉安,牵马。”

钱克清是读书人,自然清高,从不收礼,但是远行之时,有人送盘缠,而且是当面、当众,却是一件很雅的事情,他当然不拒绝。

钱克清孤傲,并不蠢!

蒋奉安也十分高兴,对齐雄夫刮目相看,这十匹军马,少说值五百两银子。关键是,要是没有军马,这一路上,钱克清是大爷,苏尘是二大爷,那这一路的行礼,就只有自己和云扶摇驮了,有这十匹军马,不仅不用驮行礼,连自己,都可以用马驮。

便快步上前准备牵马,云扶摇却抢先一步,牵了几匹马在手中,好像跟马儿十分熟悉,还亲热地一一抚摸马儿的鼻子,十分奇怪的是,本来暴躁的马儿,经他抚摸之后,都变得十分温顺。

齐雄夫见钱克清真心感谢,态度十分诚恳,倒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顶,哈哈一笑:“嗨,钱大人还跟我客气,要不是你带着,咱几个粗人,如何能擒住王章润,啊,不,司登伯爵,对吧,妈拉个巴子的,你们说是不是?”

忽然扭头问丁彪与秦辉。

“妈拉个巴子的,是!”二人同声回应,丁彪说着话,又向苏尘挤了挤眼睛,苏尘微笑回应,左手,比了个OK的手势。

放心,兄弟,搞定!

“走,回营!”

齐雄夫雷厉风行,大喝一声,随即向钱克清拱拱手,昂然吟道:“风萧萧兮尿不远,壮士一去兮尿不完,钱大人兮一路走好,妈拉个巴子兮、缺钱你说话。”

齐雄夫认不了几个字,他的学问,都是听戏学的,这首诗,他昨天憋了一晚上,早上起来念给丁彪和秦辉,二人都佩服得不得了。

于是就正式发表了。

齐雄夫结束告别仪式,又扭头向崔弘树拱拱手,便牵过亲兵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绝尘而去,身后,五十名马弁,一道长长的烟尘。

钱克清气歪了鼻子。

崔弘树笑出了腹肌:“远修,送君千里兮终有一别,等你回来兮、为你接风洗尘,远修,本官告辞。”

崔弘树掩鼻大笑,笑弯了腰,笑声中,扬长而去。

崔弘树昂首阔步,纵马前驰,吕思清亦步亦趋,小心翼翼骑在身侧,陪笑道:“大人,齐雄夫、齐将军太过无礼,还是钱大人文质彬彬。”

“哦,吕捕头,你是这么看的?”

崔弘树冷冷道:“我倒喜欢齐雄夫胸无城府、率性天真,钱大人,哎……读书人,心机如针哪!”

“大人,怎么?”

“苏尘进京,明明就是死路一条,本官倒劝他留下苏尘,我可以给他一条活路,远修却坚决不同意,哎,为了头上的乌纱,读书人……”

崔弘树叹了一口气:“我儿子受贿,本官亲自退赃,他勒索大户钱财,却让衙役出面还钱,他这是要压我一头,显得我跟他的衙役,是一个级别,哎,读书人,说起来是权谋,实际上,都是算计!”

仿佛觉得自己说得太直,崔弘树突然住口,却扭头向后大声叫道:“水月道长,水月道长。”

鹤发道士赶忙打马上前,拂尘一甩,行礼道:“大人,何事?”

“几日之后,大公子上京城读书,他现在腿脚不便,有劳道长亲自送一趟。”

“贫道义不容辞。”

送行的人群渐行渐远,钱克清微微一叹,收回目光,苏尘将崔弘树送的包裹递给蒋奉安,又伸手入怀,凭手感,绕过齐雄夫的五百两银票,却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递给蒋奉安,嘴里抱怨道:“这两位大人,从三品呐,真他娘小气!”

钱克清宽厚地笑了:“不要抱怨,已经不错了,加上王章润,哦,司登伯爵,和康连成送的,已经很多了,路上花销,绰绰有余。”

云扶摇已经与军马打成一片,有苏尘的经济支援,云扶摇过的很滋润,他也很诧异,花苏尘的钱,比花爹娘的更加没有心理负担,主要的原因呢——太容易了。

只要你要,苏尘也会骂骂咧咧,但最终给的,总会比你要的多几两,云扶摇已经养成思维定势,要是不多给几两,就会觉得是苏尘欠自己的。

听钱克清感慨,云扶摇接口道:“是啊,四个人,十匹马,人也不累,马也不累,银子又充足,这是我出行最惬意的一次,算真正的游山玩水。”

“不,五个人。”

钱克清微笑着纠正,随即对远处一名女子大叫一声:“范夫人,过来吧!”

三人惊异的目光中,一名女子缓缓走入视线,一袭水绿的长裙,衬得丰腴的身姿,有呼之欲出的美丽,一头耀目的青丝,有些微的卷曲,一半挽成高高的发髻,一半飞瀑般流泻而下,越过香肩,披散在背上。

阳光耀眼,女子轻舒云袖,遮挡刺眼的光线,前额微微抬起,阳光照耀之下,肌肤白皙,脸庞立体,女子缓缓靠近,阳光照在身上,有极致的动感。

女子走近四人,一股隐隐的幽香扑面而来,随即浅浅一笑,向钱克清款款一福,嘤咛道:“钱大人,添麻烦了!”

钱克清心中坦荡,淡然挥手道:“无妨的,倒不知你是否会骑马?”

“会一点,问题不大的。”范碧云有点小心翼翼。

“没关系,钱大人,有我在,马儿都很温顺的。”云扶摇看着范碧云,语气很友善。

苏尘没见过范碧云,起初见她孤单地站在远处,还以为她是某位官员的侍女,见她缓缓靠近,自然而然拿她与刘月书对比,很快得出结论,刘月书典雅,范碧云时尚,刘月书端庄知性,范碧云热烈前卫。

没什么依据,就是直觉而已,钱克清可以识文断代、识字断人,我一样可以闻香识女人。苏尘隐隐觉得,自己失恋的痛苦,应该有药可治了。

苏尘吸了吸鼻子,眼睛盯着范碧云,却试探着问钱克清:“钱大人,这位是?”

“哦,范碧云,沙行丘、沙守备的如夫人。”钱克清毫不隐瞒。

“如,夫人?”苏尘不解。

“就是小妾。”

蒋奉安把苏尘拉到旁边,低声解释到,苏尘很奇怪,蒋奉安的语气,有点阴阳怪气的,随即心中雪亮,蒋奉安,把范碧云当成了刘月书的情敌。

便会心一笑,对蒋奉安低声道:“看好你二姐夫。”

蒋奉安也呵呵笑了,低声道:“看好那小娘们儿。”

苏尘比了一个OK的手势:“放心,有我,万无一失。”

云扶摇却把苏尘拉到另一边,低声警告:“苏尘,不可与范碧云走得太近。”

“为何?”苏尘大惑不解。

“我敢断定,范碧云有妖族的血统,我怕她伤害你。”

“伤害?”

苏尘扑哧一声笑了:“那就互相伤害吧,越深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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