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家打猪草,几乎是六、七十年代农村中小学生人人熟悉而且绝大多数都干过的一项家务活。我就是这其中最称职的一员。
那个时候,农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喂着猪,我们家每两年就能喂三茬子猪,因此一年四季必须得有人给猪弄吃的。
喂猪的饲料来源非常广泛,有棒槌、秫秫、地瓜干等精饲料;有棒槌秸、地瓜秧、花生秧等农作物秸秆作粗饲料;另外,春、夏、秋三个季节还要到野外去采摘一些野菜、杂草、树叶等作为辅助饲料。这类野菜有:苦菜、青青菜、斛绿豆、蚂蚱菜、婆婆丁、大福福苗等。杂草有:嫩热草,莠穗子草、鬼枝筋等。还有些嫩树叶子也是喂猪的好饲料,如:洋槐叶、榆树叶、桑椹叶,柳树芽、杨树芒子等等。秋天的猪草种类格外多,除上述野菜、杂草、树叶外,还有干豆叶,地瓜秧,棒槌骨头等粉碎了也都是上等的猪饲料。
从八岁上小学到高中毕业这十几年里,我一直就是家里打猪草的主角。只要下午放了学,在回家的路上我们就约好伙伴,定好线路。回到家卷上个煎饼,挎起提篮,跟母亲打个招呼,就边吃边向外跑。等伙伴们集合齐了,我们就一起出发,到了野外再分头采摘。
打猪草这活不勤快不行,如果为了贪玩,一个下午跑半天来也采不了多少。因为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出门总免不了带些小玩具什么的。例如:做游戏打的纸片“宝”啦,打麻雀用的弹弓啦,打泥弹的钢丝枪啦,甚至还有扑克牌、跳棋、军棋等等。那时候我口袋里最常见的就是琉璃球和纸片“宝”,身上一般总带有那么三、五个。有时候在外玩游戏时间长了,就影响了打猪草任务的完成。为了应付家人,我们就在回家的路上把手插进筐底翻拢翻拢,虚空起筐子来。回到家趁家人不注意,只要抢先到猪圈门口抓一把给猪扔过去,也就能搪塞过去。不过这种变着法子糊弄家长的鬼把戏,我是万不得已不会办的。就因为这,好多小伙伴的父母都愿意自己的孩子跟我在一起打猪草。
打猪草不光是经常跟小伙伴们在一起打交道成了铁杆朋友,而且跟家里喂的猪也会产生感情的。记得有一年,父亲贪图便宜买了一头瘦猪。这头猪一身长长的毛发,骨头架子不小却没份量。也不知那主人是怎么喂的。买猪后,父亲对我说,这猪没什么大毛病,和人一样因为老实,猪多,抢不到食吃,主人也顾不上个别照顾,以后你就多打点好猪草喂喂,慢慢的也许会胖起来。听了父亲的话,打那以后,我就经心半意多采摘些苦菜、青青菜、斛绿豆之类的“营养品”,拿现在的话就叫纯天然绿色食品喂它。也挺怪,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这头猪竟然胖了起来,长长的老鬃毛全退没了,换了一身新毛发,身上还放起光亮来。看到此情,全家人都为之高兴,一直夸我猪草打得多,喂得好。
半年以后,这头猪长到了一百五六,父亲到岭子集上买了五十元钱。哪知道,钱在父亲手里还没攥热乎呢,在集上就被人提(偷)了去。不管父亲怎么着急的查找,始终没有下落。据后来父亲回忆,这个偷钱贼就是附近村里某一贯犯,在猪市上这人就盯上了我父亲的钱,趁父亲一不注意,就得了贼手。因为当时又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像现在身边还有110,光怀疑又有什么用呢?
辛辛苦苦大半年,起早贪黑喂头猪。全家八口人生活,本来这油盐酱醋,人情世事的就指望卖了这猪,谁知这屋漏偏遇连阴雨,到头来弄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遭难后,母亲又犯了痨病,父亲急气的在炕上躺了半个月。一家人愁眉不展,我更是气急败坏,竟伤心地哭了好几回。
当时我就不明白,都是庄里乡亲的,那偷钱贼怎么就忍心下得了手?父亲怎么就这么倒霉?难道我这一筐筐的猪草就这么白打了吗?
如今,父亲已经去世20多年,这案子到现在也没破。
打那以后,父亲借钱又买来一头瘦猪,我还是继续打猪草……。(吴国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