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家大门外的胡同，氙气路灯雪亮，行人的面孔肌肤照的纤毫毕现。
今晚到栾家的客人，有三四位是本地商业圈中混的风生水起的大佬，在政界他们虽然有了纵横的人脉，对于体制内已经步入中层的新生代，仍是格外青睐。
一位大佬掏出名片，递给朱涪贤，说：“朱主任年青有为，以后在政界潜力无限。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还要请你关照。”
“过奖过奖，”朱涪贤客套了一句，接过名片，借着灯光，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收好，说：“高老板，你是商联常委，了不起。只有为本地做出卓越贡献的商界精英才有这样的殊荣。刚才在栾副局长家里没有深入交流，失敬了。以后咱们还要互相关照。”
大佬被朱涪贤捧的有些失态，拉住他的手深深握了一下，激动地说：“朱主任气度非凡，将是未来的政界俊杰，以后有用着的地方，尽管讲，绝不推辞！”
“朱主任，我姓郝，认识你很荣兴。今晚你讲的真好，不亏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以后在经商之道上还要向你请教啊！”
“朱主任，咱们是一家子，我也姓朱。等你跟着栾副局长考察项目回来，一块吃个饭叙叙，你可要赏光啊！”
朱涪贤谦逊地与其它几个大佬一一握手，不停地答应着“好的好的、可以可以……”
这些客人先走一步，等着远去之后，孔祥明左搂朱涪贤，右揽梁占龙，颇为得意的说：“一见面就眉来眼去，朱主任与栾叔叔的大女儿这个红线，看来我是牵成了。等结婚那天，占龙，你做证婚人，我做主婚人。”
朱涪贤甩开孔祥明的胳膊，鼻腔里冷哼了一声：“成不成都还在镜子里照着，用得着什么证婚人！”
“能吃上媒人鱼就不错。想的还挺远，是不是吃喜面你也筹划好了？”梁占龙浑不在意朱涪贤对他的贬视，依然与孔祥明打趣。
“旅行结婚也不错。现在流行新事新办，不办婚礼，还省了主婚、证婚这些形式。”
孔祥明刚刚圆滑地说完，就听着栾厉仁的小女儿栾子妍喊着“梁哥梁哥”从院子里追出来。
听到一连两声甜津津的称呼，朱涪贤的脸色阴沉的都快要结出冰凌。
“你有没有QQ号码，给我写下来！”栾子妍拿着一个便签本和一支碳素笔递给梁占龙。“这上面是我的QQ号码，等我开学回到学校，别忘了Q我！”说完又塞给他一张纸条。
朱涪贤的脸形似乎扭曲，寒冽眼神盯着这一幕，突然生硬的拽了孔祥明一把，头也不回，疾步离开。
“这事有点怪怪！”孔祥明更像雾里看花，不明白这是闹的哪一出。一个是青春可爱、美丽活泼的女大学生，一个是穿着深蓝色夹克袄，脚上一双皮鞋折皱似有很长时间没有打理，显得敦厚土气的梁占龙，两人凑在一起热情互动，多么的不合谐，看得他不由寒颤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吭哧了半天，他警告梁占龙：“小心点，你可不是单身汉！”说完一溜小跑匆匆去追朱涪贤了。
梁占龙在便签本上一边写着自已的QQ号码，一边咧着嘴角露出得意的坏笑。
栾子妍用纤嫩小手攥成拳头捶了他一下，“怎么样，这下你该出气了，开心吗？”
梁占龙受宠若惊的恭维：“嘿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就是专门打抱不平的侠女，多谢多谢！”
……
栾厉仁一行坐的黑色帕萨特从高速公路收费口出来，一位瘦削的男士看到他们的车牌号迎了上去，隔着车窗玻璃与司机摆摆手，打了一个招呼。
等司机放下车窗玻璃后，他操着略带南方口音的普通话，隔着车窗说：“你们是鲁省济市来的吧？我叫钟凯，负责接待各位。”简单聊了几句确认了一下，便让司机跟着，他在前边开着一台倭产大吉普引路，直奔这次项目考察目的地。
远离城市的山区，一处傍山而建的工厂，占地面积约有三十余亩。四座偌大的厂房，方方正正，排列厂区的中间。厂区大门入口处用褐色大理石砌成的迎面形象墙上，镌刻的鎏金字写着：彭市赛格体育用品制造有限公司。
栾厉仁站在公司形象墙前，等司机从停车位停好车过来，就让梁占龙拿出照相机交给他。
“来来，你三个过来一起照张相，留个纪念。”
朱涪贤赶紧靠到栾厉仁的右边，孔祥明靠到左边，梁占龙本来在朱涪贤旁边两步远的地方站着，要合影时略一迟顿，又快步移到了孔祥明那一边紧挨着站好。
钟凯衣着很随意，上穿一件加厚卫衣，下搭一件瘦腿牛仔裤，脚蹬运动鞋，看上去不像一个企业专门的对外接待人员。等栾厉仁几个人合影完毕，他过来问道：“不好意思，各位领导，待会我的老板来了，应该先介绍哪一位？”
“嗯嗯，”栾厉仁正想自荐，朱涪贤拦了他一下，抢先回答：“这是济市商联会栾会长……”
栾厉仁愣怔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抬手弹了弹格子花呢大衣的衣衿，露出昂昂满意的笑容，心里对朱涪贤的处事应变能力更是赞赏有加。他明白，与企业老板打交道，与其说自已是某个小单位的副职，不如借用官方的大名头更受待见，接待的规格也会不一样。
“这个公司是我岳父开的，”钟凯小心翼翼的交待，“你们一会见到走路一跛一拐的矮胖老头，他就是老板。各位不要笑话，不然回家后我又要挨老婆的骂。”
栾厉仁爽朗的笑着安抚说：“放心放心，我们都是从儒圣家乡来的，待人之道那是没人能比。”正与钟凯聊着，一辆黑色凌志轿车从厂房大门里开了出来。
离栾厉仁几个人还有四五米远，轿车停下。秀发飘逸、脸颊白皙俊美的年轻女司机从车上先下来，在去开后座车门时展现出修长、傲娇的身姿，让几位客人看的眼睛发直。
“车间都互相连通，里面空间比较大，岳父走路不方便，巡视的时候都是岳母开车拉着他转一转。”钟凯指着美女司机小声说：“这位就是岳母。”
“什么？怎么会？”梁占龙凑到钟凯跟前，好奇的问：“你岳母比你还年轻，哥们，你多大了，我觉得咱俩年龄应该相仿吧？”
“嗯，我今年三十岁，岳母是第五任了，我见过她的身份证年龄，应该有二十六岁，当然比我年轻啦。”钟凯说完，跑到车跟前去掺扶下了车的老板。
朱涪贤用睥睨的眼神对梁占龙说：“注意一点，少说话，别让人觉得没见过世面。”
梁占龙撇了撇嘴，不去理会朱涪贤，并且故意与他保持一两步的距离。
出于礼貌，不等老板走过来，栾厉仁就先迎了上去。
老板等钟凯给他耳语几句之后，立刻挂着满面笑容，张开双臂，与栾厉仁热情拥抱一起，那个感觉就像老朋友见了面。
“鄙人姓樊，欢迎栾会长来考察。你们那里有泰岳，还有儒圣，我一直想去玩一玩，就是没空。”
“樊老板说的这些地方，离我们市都很近，你到我们那里投资建厂的话，就有时间啦，想去哪里，我陪着你逛！”
“栾会长，一路很辛苦，到公司考察的事情放一放，我已安排好，你们先到酒店住下休息。中午，我设宴给各位接风洗尘，怎么样啊？”
“那就客随主便啦，哈哈哈……”
丽皇大酒店一间装饰奢华的餐厅，天花板上悬挂的水晶吊灯，从每个角度都折射出华丽的光彩。白色烤漆工艺的餐桌餐椅，以及布置在餐厅另一半空间的欧式沙发和茶几，精细的做工彰显出贵族气派。用鲜花铺成的花盘，放置在容纳二十套餐具的硕大餐桌中间，散发出幽幽馨香。
樊老板与栾厉仁按主宾位次入座后，朱涪贤、孔祥明、梁占龙与一同陪着来的钟凯，分两边围桌而坐。六个人被阔大的餐厅和硕大的餐桌衬托的稀稀落落。
餐厅里的空调温度设置的很高，暖暖的舒适感冲淡了人少的凝滞气氛。栾厉仁在进餐厅时就已将大衣与西服脱掉挂在衣架上，这一会他松了松领带，捋了捋领口，客气地说：“樊老板太盛情啦，其实安排一个小一点的房间更好，宾主之间也显的亲近热乎。”
“哈哈哈……”樊老板举起手在空中拍了三下掌。正当栾厉仁等人纳闷时，餐厅厚重的大门被推开。樊老板的夫人领着六位浓妆艳抹、姿色娇媚的女子一溜儿走了进来。
“栾老弟，你们几位随意选一个吧。”樊老板是个精明人，在这样的场合没有直接称呼栾厉仁的会长官衔，而是与他论起兄弟来。
栾厉仁看了看樊老板，又看了看秀色可餐的老板夫人，有点被这种场面所震撼，一时犹豫不决。
“钟凯，你去自助餐厅陪着司机就餐吧。”老板夫人先把钟凯支走，然后向着客人略一俯身，优雅地说：“栾先生，你们慢慢聊。”然后带上门退了出去。
樊老板倾过身子，低声对栾厉仁说：“这些小姐只是开胃小菜，陪着吃个饭。晚上还有更精彩的。栾老弟，我的年龄可比你要长几岁，你不会身子骨还不如我好使，啊？哈哈哈……”
栾厉仁轻松洒脱地说：“我们当地有句俗话，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说遥想当年过五关斩六将，就是单枪匹马闯个连环阵，我那也是视女人如无物。”
在副职的位置上，栾厉仁一直就没有出过笼，虽说比之今天这种阵色的场面没有见过，但是那些小的酒局经历不计其数。听过的见过的，若以数量取胜，早已久战成精，应付当下的情况自然不在话下。栾厉仁在樊老板调侃下，思量着即然来做客，就不能让主人小瞧，至少不能输了气势，在众多美女面前丢人现眼。所以搜肠刮肚吹嘘一通，到是把樊老板给唬的一愣一愣。
“嗯，嗯！”樊老板一时递不上话，心里揣摩人家毕竟是官方商联会长，吃过的猪肉可能比自已见过的猪还要多，就竖起大拇指连声夸赞：“厉害厉害，栾老弟，如此一说，我是甘拜下风啦。”
朱涪贤在机关工作时间不长，被浸淫的那也是乖巧灵通，善于见风使舵。相比社会上的阅历，到了栾厉仁跟前就是小巫见大巫，不可相提并论。栾厉仁的云山雾罩让他特别钦慕，在心中已然崇敬的五体投地。也许这就是脾性相通的人最容易惺惺相惜的来由吧。
孔祥明与梁占龙不置可否，在相顾一笑之后，却是不约而同泛起一个同样的想法：“真是老油条！”
“栾老弟，”看着栾厉仁脸色涨红，额头汗雾蒸腾，樊老板谦让说：“你先来挑吧？”
“当着几个晚辈的面不合适不合适！”
“那我来做主吧！”
站在门口的美女正冲着三位年轻的客人不停抛媚弄眼，樊老板对她们说：“娜娜和菲菲过来，你俩坐到栾老板身边，贝贝到我这边来。”
贝贝嗲声嗲气的说：“不嘛，你为什么老是选人家啊。我也想找帅哥。”餐厅里所有的人都被贝贝的不满怨言给逗笑。她的身形稍许有点胖，皮肤看上去粗糙发暗。姿色应该是进来的小姐中最差的一个了。挑选她到自已跟前，樊老板除了显示自已大度，大概也有另外一层意思，怀里如果搂个搔首弄姿的靓妹，担心外面的美女夫人吃醋，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樊老板继续对还站在那里的美女说：“你们三个各自选一个帅哥，不许争啊！”
这边刚刚说完，三个小姐“啊”欢呼一声，雀跃着扑向朱涪贤、孔祥明和梁占龙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