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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贼葫芦

在寒水村执事人的主持下,一场薄葬之后,杜娟将会被埋入村外的荒地里,孤零零的坟前并没有立碑,只摆放了些许花圈。

按照村里的规矩,夭殁的孩子是不得葬入祖坟的,即便是曾让大家感到骄傲的杜娟也不例外。

过不了多久,这个坚强聪慧的女孩就会被大家遗忘。但杜娟温柔善良的形象却会一直映刻在萧思远的心里,映刻进他的梦里,那可是他纯真的初恋啊!

萧思远在杜娟坟前哭泣了好久,直到天空飘飘洒洒下起雨来,他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回到北原市追寻乐成的下落,时刻准备为杜娟复仇。

荒坟村的赵梁募集了一笔钱,赔偿给了杜娟的父母,对方的怒火渐渐平息,最终节哀顺变,息事宁人。

赵老太也早已“入火为安”,赵家老三赵天豹不知何时已离开村子,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时光依旧平淡安详地流淌着,像一条小河,穿过高山、流过树林,流进各个村子里,听腻了婆长媳短的吵骂声,闻惯了柴米油盐的烟火气,看透了人们斤斤计较的算计心,却依旧阻止不了她继续奔涌向前,唱着生命的唱歌带着人们向着希望前进。

腊月二十之后,村子里到处到洋溢着新年的气息:孩子们缠着父母要买各种玩具,玩具枪是男孩子们最爱,他们人手一把玩起了打仗游戏,互相进攻着,争夺着对方的“阵地”。

女孩子们则穿着鲜艳的新衣服,互相追逐嬉笑着,偶尔脚下一滑,弄脏了衣服,难免少不了妈妈的说落。

大人们也都热热闹闹地相约去赶集,采买过年需要的物资、礼物:瓜果、酥糖、烟酒必须采买,这是基本的待客之道。大白菜、萝卜、莲藕、粉丝、木耳、腊肉、带鱼、草鱼、牛肉、猪肉更是一样都不能少,这些食材将被烹饪成精美的菜肴,由主家们热情洋溢地招待亲朋好友。

小娃子们最热衷于鼓动大人购买烟花爆竹了,鞭炮、烟花炮、窜天猴、摔炮儿都会买好一大堆,可还不等大年三十,早被孩子们拿出来燃放殆尽,到处都是爆竹炸裂的脆响,硫磺硝烟的气味弥漫在村子里,处处都是温情的气味。

二十八,白面发;二十九,蒸馒头。在腊月二十九这天,每家都会蒸馒头,喷香白嫩的馒头是招待客人的美食,也馋坏了家里的小娃子,炸鱼、腌肉、炒猪肉,都是孩子们平时里难得的美食。

但母亲们却得阻止孩子们再吃了,这些美食要留在除夕夜里端上,作为年夜饭,一家人围聚在一起,靠着火炉,看着《春晚》精彩的小品、唱歌节目,说说笑笑地守岁,迎接着新一年的到来。

村里的长者们早就为后辈们准备了压岁钱,只等大年初一拜年时将红包塞给孩子们。

在此之前,家家户户可都是少不了大扫除的,除旧迎新才能好好过大年啊。

后院、前院,里屋、客厅、门前,灶台、厨房、仓库,都得好好打扫一番,扫除去年的污秽,擦拭掉桌子、窗台、镜子、大门上的尘埃,再好好清洗一番,让整个家旧貌换新颜,这是过年前大人们交给孩子的任务,完成了就会带他们买新衣服、买玩具、买烟花炮仗。

这样巨量的工作是繁重的,为了奖励孩子们,父母们会默许他们将收集到的废铜烂铁卖掉,以充实孩子们的零花钱。

卖掉铜铁破烂就能换回零花钱,孩子们的工作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了,哥哥带着妹妹,姐姐带着弟弟打扫着家里家外,不放过收集任何“宝藏”的机会。

收集好“宝藏”之后,孩子们会找收破烂的卖掉,价值较高的是铜、铝、钢等“贵金属”,其次是纸箱书报,再次是啤酒瓶、塑料瓶子,通常一大堆东西能卖几毛钱或者一块多钱,要是铜铁废料较多,卖上好几块钱也说不定。

孩子们会拿着这些钱好好潇洒一顿,买几根辣条,请小伙伴们尝尝。或买一毛钱一包的果汁,给大家请客;略有资财的男孩子,会购买“军备物资”——攒钱买枪,投入到过年激烈的“阵地争夺战”中。

所以说,年前可是废品收购行业的旺季,人们经常可以听到村外“收铜、收铁、收废铝”的吆喝声,便鼓动孩子们赶紧去追寻“发财”的机会。

与此同时,潘森却高兴不起来,他早已不是孩子了,如今师父也被乐成打伤,他们纸扎店的生意也逐渐惨淡下来。

要说,这也是好事,毕竟谁家也不想死人来满足纸扎店的生意。

但经乐成背叛事件之后,卢云看待其他人多了谨慎,甚至连平日最喜欢的小徒弟潘森也提防起来,不肯再教他任何道法了。

潘森并无任何怨言,他继续埋头编扎纸花,准备来扎花圈、灵堂。

“收铜、收铁、收废铝……”

熟悉的声音响过,潘森想起他儿时也搜集废铁卖掉的场景,那时收破烂的人简直算得上他的财源,他要卖好些废铁才能买的起喜欢的玩具。

思绪飘散回来,潘森又想起萧思远,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乐成,又该如何为杜娟报仇?

潘森总觉得萧思远很厉害,但他会法术吗?不得而知。

潘森回过神来,耳边已没有了“收铜、收铁、收废铝”吟唱般的吆喝声,咦?刚才收破烂的人不是在门前附近吗?咋一低头工夫,人就不见了呢?

好奇的潘森出门望去,却见那收破烂的蹲在一堆砖瓦草垛附近,正在翻找捡拾什么东西。

看到这里,潘森明白了,那收破烂的正在偷花圈、灵堂的铁框架,正一根根地将铁条折断抽出来,准备放回他那辆破架子车上带走。

“贼葫芦!你在偷什么?”

潘森气不打一出来,照着那人的凸起的后脑勺就是一耳光,“啪”的一声,惊起了那人,他辩解道:“你怎能这样凭空污人清白?我没偷,我这是在回收资源,合理利用。”

“资源回收的事情,能算偷吗?”

“是你?谢侠,还敢狡辩?”潘森认出了那人,揭穿他道,“前几天我分明见到你偷何老头家里的那口黑锅,被人家发现抓住后。绑在树上吊着打!”

“这些铁架子,可是我们纸扎店用来装裱制作灵堂、花圈的,你现在还想偷走?不是欺负我们生意惨淡吗?”

潘森气愤地指责着谢侠,指着他凹凸不平的后脑勺,不断骂道:“看你尖嘴猴腮,长勺脑袋的样子,简直像个贼葫芦,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净想着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都说了,我这是合理回收,好充分利用资源,怎么能说偷呢?”

接下来,谢侠便说着什么“合理利用”、“不要浪费”的话,叫人半懂半不懂的,大家围着他哄笑起来,纸扎店门前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谢侠还在继续解释:“回收人的事情,不能算偷,我可是开灵魂回收公司的,大家莫要取笑!”

众人又哄笑起来,跟着潘森叫嚷起来:“贼葫芦,贼葫芦!”弄得谢侠十分难堪。

潘森揪住谢侠,指着被他折断的铁架子,说:“你弄坏了我们扎灵堂的铁架子,我要你给我们赔,不赔你别想走!”

谢侠尴尬极了,他出门没带多少钱,更不愿意赔偿给潘森,他沉默下来,想着对策。

突然,谢侠灵机一动,拿出架子车里回收来的一本旧书,说道:“这本小说送给你好不好,武侠故事的,很精彩,你拿去看吧,就当我今天赔偿给你的。”

潘森看了那本小说,里面的故事他早已看过,便不想要。可那本书下面,却压着几页黄表纸般的书页,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奇怪的字:

“《阴语初学教材》”、“阴语单词表”:

“阴语?世上还有这种语言?难道是阴间亡魂说的话吗?”潘森抽出那几张书页,上面用“咿呀”、“啊吼”、“呼唔呼”等象声词,后面对应着相应的解释意义:“报复”、“诅咒”、“咬呀咬”。

“对呀,这是阴间人说话的教程,你拿到的就是单词表。”谢侠解释道,“鬼魂是说阴语的,阳间的人没学过阴语,自然是听不懂的。”

“想要学习‘阴语’,就得有《阴语初学教材》,对照着阴语单词,能翻译出其在阳间的意思,这样活人就知道鬼魂想说什么了。”

听到谢侠这么解释,潘森回想起前几天赵天虎被恶灵缠身时,那恶灵女鬼就在“咿咿呀呀”、“嘎咔嘎咔”地讲着什么,当时人们都听不懂,大概就是没学习“阴语”的原因了。

卢师父曾说过,想要降服恶灵,就得找到埋葬恶灵的古墓。可活人如果连恶灵说的“阴语”都听不懂,谈何破解鬼话,追寻恶灵老家呢?

“嘿嘿,你这倒算个好东西,这几张《阴语初学教材》的单词表我要了,你折断我们铁架子的事情就放过你了。”潘森收起阴语书页,准备回去好好研究。

“唉?这可不行,这可是我的宝贝,不能给你!”

谢侠想出手制止,但那几张书页已被潘森装入口袋,对方还继续威逼他:“怎么?你还不打算走,我不就拿了你几张破书纸吗?你再敢赖在这里,我可就让你赔铁架子了,到时候少一分钱你也别想走!”

见潘森这样霸道,谢侠只好认栽,他悻悻地拉起架子车准备离去。

少了这几页《阴语教材》,谢侠心里难受极了,早知道就不偷纸扎店前的废铁了,唉,以后想听懂亡者的声音怕是难了。

没想到,潘森却还不满足,他怕自己仅凭几张“阴语单词表”还是学不会阴语。潘森便追上谢侠,焦急地追问后者,想弄清楚其余《阴语初学教材》的残页散步在哪里?能不能帮他都找出来。

谢侠见潘森也对灵异世界感兴趣,不由得十分高兴,想约他去自己的灵魂回收公司去看看。

潘森听后大喜过望,对探索亡灵世界充满了信心,他甚至坚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熟练地掌握一门“阴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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