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漫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日,着一身清寒的春雨悄然到访人间。
周思漫不想相信什么天人感应,可这雨像是也夹着一丝离情别绪,总有一些凄苦的味道,惹得她也想问一问海棠是否依旧?她有些想家了。
“小姐,宫里的张嬷嬷来了。”霜言进来禀报道。
周思漫起身一边整理衣服,收拾情绪,一边说道:“快请张嬷嬷进来”。
“是”霜言回道。同霜安一起出去请张嬷嬷进来,霜辞和霜定此时都在外面陪着张嬷嬷。
时近午时,周思漫已经在椅子上坐了半个多时辰了,一动不敢动,动一下张嬷嬷便要再多加一炷香时间。张嬷嬷说这是考虑到十九小姐大病初愈,为了避免劳累就先学习坐容。
不,她不怕劳累,我们走一走,站一站,走一走,混合教学可以吗?周思漫心里叫苦不迭,但一看见张嬷嬷严肃的面容她就发怵,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坐容说来也简单,上身直立,手自然垂放于两膝之上,目视前方。可难就难在,没有动作,没一会人就坐的全身僵硬,而且十分无聊,心里像是有猫爪子挠似的,就想搔搔头发,动动鼻子。
作为周思漫眼前唯一一个能活动的自由物,无聊至极的周思漫将全部目光都集中在张嬷嬷身上。
“哎!”张嬷嬷面对着无论如何都沉不下心的周思漫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嬷嬷,叹气伤身!”周思漫忍不住道。
“十九小姐,恐怕将老身叹了多少次气都数得一清二楚。”,张嬷嬷无奈道“老身无才无德没有什么可教您的,所能做的就是同您说说老身活了六十年的经验之谈。”张嬷嬷起身将桌子上加时惩罚的香放回香篮子里,周思漫眼睛瞬间亮了,嘴角的笑是无论如何也藏不足。
“哎!”张嬷嬷看她还是这般难不住性子,着实有些束手无策,“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读书人是如此,宫中的女子更是要如此。谨言慎行四个字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要牢牢刻到骨子里,时时记在心尖上。耐住性子便是第一步。”
“是,思漫受教了”张嬷嬷都如此说了,周思漫哪里还不明白,只得收敛了笑容,将心一点一点静下来。
“小心谨慎的人不一定活的久,但宫里活的久的哪个不是修成了精的老东西。”张嬷嬷面容严肃朴拙,说话却总是一针见血,十分犀利。
“时辰不早了,让小丫头伺候小姐用膳吧!老身就先告退了。”张嬷嬷略拱手施了一礼。
周思漫连忙想起身回礼,但一是想到张嬷嬷刚教她要持重,慌忙起身,不像样子,反而让张嬷嬷失望;二是,静坐时间太长,身体僵硬,几乎动弹不得,只能慢慢起身回礼。
“多谢嬷嬷精心教导,思漫获益良多。日后定谨遵嬷嬷教诲。”周思漫这话倒真是发自肺腑的,无论大夫人花何种手段请来的嬷嬷,或是嬷嬷为了什么肯来教她,张嬷嬷的话没有一句是害她的,即使严厉了些。
送走了张嬷嬷,周思漫小心地绕过了椅子,鞋子一蹬就上了床。
霜言无奈道:“小姐,您不是刚才同张嬷嬷保证,要持重自身,坐卧有节,进退有礼吗?”
“好霜言,你快帮我把书找出来吧!昨天先生要求背诵的,今天就要考。”周思漫趴着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霜言从书?中取出书来给她,又问道:“午膳进不进了。”
周思漫摆了摆手,“不耽搁!不耽搁!”
先生的考校周思漫答得一塌糊涂,有意无意都有,她本来就不聪明,更不敢卖弄聪明。昨天先生极具欺骗性的外表将周思漫的心里话掏的一干二净,也因此先生的第一节课就深刻地教会了周思漫“藏拙”两个字。
简直是太深刻了,昨天晚上因为急着想自保的法子,周思漫现在已经上火上到满嘴的疮。但周思漫仍旧没有想到一个可行的解决办法,她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了。而且现在别说自己手中有多少力量了,她连一个可靠的依靠都没有。
大夫人?周家?父母?周思漫一个都不敢托付自己的身家性命,更何况原身的父亲还在牢里等着她去救。
思前想后,周思漫还是决定躺平了,周思漫不散漫怎么对得起她的名字呢!
“先生,思漫有一事相求。”周思漫已然知道先生是她自幼的启蒙老师,便少了许多顾忌,怎么说师徒间应该还是有些情分的。周思漫严重怀疑她昨天那么轻易地相信了先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原身的影响。她可不愿意相信自己连小孩子都不如,小孩子都知道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
“嗯,你说”,先生眉头紧锁地看着周思漫默写的文章,一时没注意到她的话。
“先生明日可以带我出去玩吗?”周思漫一脸期待。
先生似乎又没有听见,只拿着周思漫的默写走到她跟前,指着那张鬼画符一脸认真地问道:“你这字,是我教的吗?”
“啊!”周思漫讪讪一笑,从先生手里接过默写,偷偷藏在身后,“应该是吧!”
周思漫亲眼看到纯良无害的先生脸上浮现出桀桀的笑意,“是我教的?嗯?”
“我错了,先生,我错了”周思漫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看着先生。
“抄写十遍”先生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周思漫。
“我怎么会教出这笔烂字,不,这肯定不是我教出来的,肯定不是。”先生扶着额头,喃喃自语地走了出去,连拳头都握紧了几分。
霜言四人都对周思漫投来震惊又暗含赞许的目光,先生向来和顺从容,从未有过失态之举。如今竟然被小姐气到怀疑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