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费劲心机对付你了,跟你这种心思缜密的人做对手,实在算不上是一件好事。不过我也不过是一枚中间的棋子罢了,你也别想从我身上知道什么。”
女子到底还是没能绷住,底气也随之弱了几分。
陈策摇了摇头,说道:“有一点你说对了,你确实是一枚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但同时又说错了,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以不受任何任何人的摆布。”
看着眼前女子依旧生冷的嘴脸,他也有些无奈,只好轻声加上一句。
“你姓王,是老伍长的女儿。”
话音刚落,女子终于再也忍不住,卸下坚硬的伪装,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句话,也就说明了陈策的身份,确实是当年帮她下葬父亲的几位小恩人之一。
见到她哭,陈策一时间不知所措,连忙弯腰,用袖子帮她抹去脸上的泪水。
似乎是哭累了,佳人也不再抽泣,无助地在地上蹲坐着。
陈策轻声叹了一口气,把女子扶到椅子上,自己则坐的离她有些稍远。
“说吧,这半年在你身上都发生了什么。”这一次,他的语气温和了许多,也没了原先咄咄逼人的架势。
佳人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头说出了自己的悲惨遭遇。
“我姓王,名兮韵。自我打小以来,娘亲便恶疾缠身,早早病逝。爹爹含辛茹苦,凭着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军饷,一个人将我抚养长大。后来公子也知道,我爹战死在了沙场上,我也就算是没了双亲,成了孤家寡人一个。”回想起父母,王兮韵的情绪明显十分哀落。
“小女子自认还算有几分姿色,有不少人都跟爹上门提亲,想我介绍给当地的子弟做妾。但我终归还是太单纯,爹也不放心我,那些子弟们又多是无情,害怕早早进夫家遭人欺负。爹在的时候,我们父女俩的生活还算安稳。可自从爹走了以后,我彻底没了依靠,还赶不上浮萍潦草。”
情到深处,王兮韵不禁又流下两行清泪。
“后来官府给了一笔恤金,本是能够我安稳地过上几年日子,可意外也随之窦生。梧州的一名纨绔子弟硬要逼我成婚,不然就要强行将我掳走。那时的我已经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只想着后半辈子别在那豪门里过得太凄惨就好。也就在这时,家里突然来了一位客人,没费多大功夫便吓退了那纨绔,权势似乎大的吓人。他告诉我我一个人待在梧州也是折磨,不如帮他做一件事,事后许我余生平安富贵。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得累怕了,一冲动便答应了他的条件,也是他将我带到了江州。”
听到这里,陈策也大概明白了其中缘由。
“那位大人要你做的事,是不是刺杀我?”
王兮韵点了点头,回答道:“我想过不少可能,最不济也不过是卖身舞艺,可我还是没猜到他要我杀人,也没想到对象居然是当年的几个恩人。当我知晓这一切时,也已经容不得我反悔了。而自始至终,小女子也不曾知晓那位大人的身份。”
她摇了摇头,脸上充满了愧疚之情。
陈策观察王兮韵的神情,应该是没在说谎。他颔首,如此人物做事当然不会轻易露出马脚。随后站起身来,没再看她一眼,出门前留下了一句话。
“那人知道你几乎不可能得手,不过是想借此恶心一下我罢了。今日我也算是将你赎身了,等会去管家那要百两晤银,说是少爷准的。然后自己隐姓埋名,回梧州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虽说花了足足有五千两才将王兮韵赎身,但陈策对此并不太在乎。老伍长对他们这些年轻手下的照顾,以及彼此之间的感情,远不是钱能够衡量的。
说罢,他走出房间,只剩王兮韵呆坐在屋里。
他的意思,是放过我了吗?
正好到了饭点,陈策也是直接去到内院里。
下人已经将饭菜给准备好,杨淑香和陈落母子俩正在位子上聊些什么。
看到陈策,两人也停下了交谈,连忙把他招呼过来。
“你妹妹刚想要去叫你,幸亏被我拦了下来,不然差点耽误了你的好事。”
杨淑香的语气轻浮,显然是想到了那方面。
陈策不禁一脑门黑线,自己这位娘亲神经可是大条的很,以往没少和姑姑联合起来拿他开涮。
“好事,什么好事?”陈落大眼睛眨呀眨,又是疑惑了起来。
“没什么,落落,你去回屋将娘亲的木梳拿来。”杨淑香找了个借口,笑着将女儿支开。
到底还是个孩子,陈落也没多想,蹦蹦跳跳着去完成娘亲的吩咐了。
陈落远去后,杨淑香神色这才凝重了下来。
“那小美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陈策有些口渴,喝了杯水后说道:“是我以前老伍长的女儿,受人指使来刺杀我。”
杨淑香看到儿子如此淡定,估计那女子是没能得逞。
“刚刚在内堂时,我就发现这美人有些不对劲,言辞之间驴唇不对马嘴,让我起了疑心。后来我还特意给她挑了一件乖笨重的衣裳,我猜她动手时也没少受其拖累。”
陈策有些无奈,不用瞅就知道母亲应该是在偷笑。
“你倒是心思缜密的很,一点儿也不担心我这儿子的安危。”
杨淑香白了陈策一眼,说道:“若是连一个寻常女子都搞不定,我都替你那一身内力喊冤。”
陈策笑笑,不置可否。
整个陈府上下,知道陈策修炼内力的不过三人,唯有父母和吴雄,连陈落和四位叔叔都不得而知。
世间习武的高手分为两类,一是外门高手,二是内力高手。
外门高手练的是搏击的近战技,走的是传统武术的路子,标准不高,只要求有一副健壮的体魄,人数也是极多的。
而内力高手则不一样,学的修行法门,施展的是真正高深莫测的武功。
陈策便是一个内力高手,武力自然强大的多。
“爹怎么还没回来?”
“你爹啊,你爹去邻边襄州办事了,马上也该回了。”
话音刚落,只见陈冲走进里院,神色有些疲惫。
杨淑香轻笑一句,起身帮丈夫卸下外衣,亲自侍候他净手。
正常这些活都应是下人来做的,不过陈府这对老人夫人感情甚好,也就不足为奇了。
武国国风彪悍,因此男人三妻四妾并不罕见。不过陈府却只有正夫人一个,可见陈冲对杨淑香有多偏爱。
陈冲对妻子笑笑,两人一同来到饭桌前。
“白天时有些赶乱,回来的晚些,还请夫人儿子恕罪恕罪。”陈冲拱了拱手,哈哈打笑道。
陈落这时也正好回来,看到陈冲的身影,喜悦地叫道:“爹爹回来了。”
看到自己儿子同样一脸和煦地迎着自己,陈冲不免有些感叹。
这种日子还真是过一天少一天啊!
用饭时,陈冲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对儿子说道:“对了,刚回来时在正门看见了郭州佐,跟我献了不少殷勤,像是犯了什么错误一般,还说我回来问你便知。跟爹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此事有因,白天我和妹妹在江波楼吃了顿饭,落落听见他女婿言语间对我对咱家都有冒犯。虽然当场就跟我赔罪,不过估计心里还是后怕,把这事告诉了他岳丈。”陈策如实回答道。
“还有这回事,你后来原谅他没?”
陈策点了点头,这种小事还不值得让他动怒。流言蜚语罢了,在世上又有谁能完全摆脱?
“不愧是我儿子,大气!”
陈冲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夸赞道。
杨淑香白了他一眼,嗔怪一句:“你以为谁都像你啊,行事那么霸道。”
州管乃管一州政务之职,同时还有左右州密州尉,分别掌管财政和军队。
武国设立一州三位管事的,就是为了分化一州事权,如此来加强统治。
酒楼里出言不逊的潘荣金的岳丈,正是江州州佐,乃辅佐州管的职务。品秩虽然不高,但好在和诸位大人都经常打照面,实权也不会太小。
而陈冲乃是中央的官员,实打实的兵门***,是等级最高的黛袍官员。
武国官员品秩分类,从上至下分别为紫袍,红袍,蓝袍,绿袍和白袍。
其中紫袍亦分黛、葵两级,红袍分绯、玫,蓝袍分藏、蔚和碧。至于绿袍和白袍,往下都再无分级。
官袍细分共九种,分别代表九个品阶,对应一至九品。其他的杂职官员,则没有官袍加身的机会。
一州主管顶天了不过是四品官,配的也才是玫红官袍,如何能和陈冲相媲美?
在特殊时候,一品大臣甚至都可暂时免去一州内,除州管外的任何人职务。
因此,那不过六品官的郭州佐,必然是要来赔礼谢罪的。
若真是计较,在陈家眼里,他不过是一只能够轻易被碾死的蚂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