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发送完那封辞职邮件之后,徐默做了一个梦。
梦醒之后的徐默不停的蜷缩着身体,用尽全身气力将自己塞到冰凉的墙壁夹角处。紧接着将额头死死的抵在不停颤抖的双膝之上,双手紧紧的锁住脚踝。
就这般畏畏缩缩的不知到蜷缩了多久,徐默才一点一点缓缓的抬起头,将身子往前探了探,眯着双眼顺着双膝之间的缝隙向前方望去。
只可惜,徐默的面前尽是黑暗,毫无光亮。或许是在害怕失明,徐默的身子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这是哪里......该不会是梦”徐默在心里不停的嘀咕着,又或许是想到了些什么,徐默的双手突然交叉死死的攥在一起,疯狂的敲击着地面。沉闷的敲砸声不断在徐默耳边回响。
突然,一声清脆的哧溜吸溜鼻涕的声音,宛如幽灵般毫无征兆的徐默耳边来回震荡。
......
"砰!"徐默再次昏倒在死寂的黑暗之中。
......
这里似乎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血色的天空与云朵似乎是一片又一片的棉花糖、血色的海洋宛如沾了换了色的巧克力糖浆、漂浮在血色海洋上的金属板件就如那搅拌糖浆的小勺。
只不过那用来搅拌糖浆的小勺上躺着一个人,一个成年人。
“嚯,这充满诡异气氛的场景——血色的天空与海洋,抬首不见太阳不见月,远眺不见小岛不见船,只有孤独的人儿躺在孤独的金属板件上。想来我徐默要是有一部专业的摄像机,拍一拍这里的场景,怎么说都能包揽一大把奖项。有了那些奖去特娘的上班受气,爷即将成为一个逍遥活神仙。”
徐默看着头顶上血色的天空,继续说道:“只可惜我没有什么专业设备,要是有专业设备我.......设备?”
徐默摇着头拍打着脑门,突然一咕噜从金属板件上翻起,紧接着便在身上的牛仔夹克上一通乱摸。
“嘿,咱这手机虽然没有那般专业,但不就摄个像拍张照片嘛,普通的也能用,就是可惜了那些顶尖摄影大奖是离我逐渐远去了。不过想想如此美妙奇特的场景,无论从那个角度都能拍成卖座的照片。除过原本的场景,咱再用一些拍摄手法。”徐默一边说着,一边转着圈,不停的摆着各种姿势,调整各种视角镜头。
“照片搞定了,咱在附上一段隐晦又充满神秘色彩的爱情语言,然后编造一个美丽梦幻、可歌可泣、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啊,这里天、这里的海都被我对你的爱所点燃!”
或许是被自己的想法打动,徐默此刻无比真挚的单膝跪地,想象着那血色的天空中释放的烟花,想象着属于爱情的美好。
“美丽的照片、感人的故事总会吸引一大群富有探索与幻想精神的人。但是他们苦于心中那份执念,得不到的就要将其毁掉。于网络上开始流传‘如何利用PS,合成一张完美的童话般的梦幻婚纱照网红打卡地’。”
“舆论,就是那些浮游生物,水向哪里流它们便向哪里走,它们看不到事情真相。当舆论逐渐一边倒的时候,一份‘原相机拍摄无P图’的鉴定书横空出世。从惊讶向往、到愤怒批斗、直至证明的出现,便会将对这些视频、图片的关注度带到顶峰。”
“嘿!钱就是这么来的!”癫狂的笑声让徐默的面部表情显得是那般扭曲,对于金钱的向往让徐默这个心如平镜的社畜迎来了属于他的狰狞。
许久,回荡在这片天地之间的笑声才逐渐消失,那狰狞的表情也逐渐蛰伏于内心归于平静。
因为这只是徐默的一段美丽梦。
“哎,只可惜就只是在做梦,虽然一切都是那般美好。不过怎么说,这个梦它有些不对劲。一点都不对劲,做个梦赚个钱还要花这么多心思。直接挥个手、做一个判断几百万哗哗如雨多好,当然最好不过的梦就是一炮轰到某些贴着膏药的大岛,将其夷为平地,这特么的特么的才叫刺激!”
人在激动的时候总是那般热血,然而热血总是容易冲破脑袋瓜对时间的掌控,此时的徐默就是这样。
在徐默疯狂幻想的时候,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那低电量请充电的提示也不断在徐默手机上显示。眼看着怀揣着意外之财的手机快要褪变成一块华丽却不耐摔的板砖的时候,徐默有点惆怅了。
“好在可以充电……唉,充电有个嘛子用。这只不过是一个梦啊!”
“这好像是一个梦?”,徐默直立着身子不停的唏嘘哀叹。
“这似乎大概也许可能是一个梦,只是一切暴富的梦罢了。”徐默在金属板件上转着圈的在心底一句又一句不断重复着。
“没有手机的日子挺难过的”或许是走的累了,徐默翘着二郎腿躺在金属板件上念叨着。
“这不过是一个梦”,徐默不再翘着二郎腿,身子在金属板件上滚了一圈,最后趴在金属板上低吼着。
“这大抵不过是一个很难醒的梦罢了”,徐默最终选择平躺在金属板上,直视着那头顶血色的天空,轻轻的呢喃着。
寂寞摧垮了关于幻想的种种快乐,美梦的破碎撕裂着徐默那颗恐惧的内心。没有大吼大叫声音的填充,显得金属板是那么的孤寂,好在它还可以拖着一个人。
过了很久很久,徐默突然对着血色的天空说道:“要不,抓条鱼?”
抓条鱼?徐默立刻打断了这荒诞又飘渺的想法,自己又不饿也就是在如此寂静的地方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毕竟一个人呆的久了可是会疯的,但是这么诡异的地方哪里像是有鱼啊!
然而凡人终归是凡人,徐默终归是徐默。恐惧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愚昧将聪慧踩在脚下。徐默脱掉外套,准备用袖口上的纽扣去逗逗这深海里的鱼。
“但凡以恐惧和愚昧开起的故事,往往结局总是拥有超高的可预知性。”徐默不禁的回想着自己看到的那些小说、听到那些故事,然而那些小说与故事的结局往往是悲哀的。
徐默到底是没有成功的,当触外套碰到粘稠的血色海水的时候。出于人面对未知生物的本能,徐默一瞬间便放弃了那愚昧的想法,将那牛仔外套丢到一旁。
只是,手机还在牛仔外套之中。
然而这奇异的血色海水是那般的诡异,血色的海水似乎那蠕动着寻找事物的幼虫。当牛仔外套被那血色而又粘稠的海洋缓缓的吞噬的时候、衣兜里的手机逐渐滑落到血色海水里的时候……
徐默哭了
嚎啕大哭……
徐默想要,特别想要那块要变砖的手机,那是希望,万一……。
但、那应该不能去救。
但、颤抖的右手已经触摸到那马上变砖的手机,而手机即将与那吞噬大半牛仔外套的粘稠血色海水相遇。
徐默右手那道了手机,并且将其紧紧的握住,就在徐默大口喘气的时候。
一滴粘稠的血色海水仿佛有生命一般,它认为金属没有血肉好吃,所以越过手机蹭上了徐默右手的中指。
那滴黏稠的血色海水像极了饥肠辘辘的野兽,在徐默中指上肆意的啃食着。然后它跳跃到食指、拇指、无名指、手掌。
在那些粘稠的血色海水啃食到手腕的时候,或许它吃饱了,也或许它没有了能量,它停下了、消逝了。
它啃食过的地方,没有皮肤、没有血管、没有韧带、没有骨膜。中指远节指骨、中指中节指骨、中指近节指骨……第三掌骨、头状骨、钩骨、手舟骨……二……二十七块手部骨头……悬空着、裸露着。
眩晕、恶心、呕吐,胃液在金属板从徐默嘴里倾倒着。徐默蜷缩着,左手开着前置摄像的手机艰难的将其立到腿边。努力的睁大眼睛,却又因为看见那惨白的骨头不停的惧怕着,不停的抖动着睫毛,视野模糊。
徐默忍住疯狂翻腾的肠胃,将右手缓缓靠近自己的身躯。没有血,有的只是手腕上那般真实的血肉横截面。
“大概,医学生看了会感兴趣吧……”
哭,是本能。但恐惧却抑制出这段本能,一滴眼泪缓缓流过。
徐默看向手机屏幕,屏幕里晶莹剔透的眼泪中,扭曲的血色天空、不规则的狰狞面孔。眼泪不知恐惧为何物,也没有唾弃这些诡异,只是缓缓的记录着这段时间发生过的事。
最终眼泪划过嘴角、消逝在下颌。紧接着一声委屈的怒吼在金属板上扩散,眼角在紧紧的绷着,眼泪蠢蠢欲动。
手机屏幕记录着眼前这个男人的一切脆弱,或许是因为记录了某些不堪触及内心深处的东西,这个男人便发了疯的将手机踢进粘稠的血色海水里——力气还很大。
这一刻,终究眼角绷不住的眼泪倾涌而下。
悲泣!哭喊!咒骂!
没有人能看得见,也没有人能听得到。沙哑的喉咙又再次捡拾起作呕的感觉,一点一点的输入到肠胃,在凶狠的涌出。从恐惧到干呕,这是徐默现在所能做的最好的理疗。只有这样频繁作呕才能在其短暂几秒之中将这一切的一切忘掉,让自己相信这是个梦。
徐默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恐惧,以及折磨。
这是一个梦吗?失重、自杀、被人唤醒、自然睡醒,想来盗梦空间里的法子不知有没有用。
家里有人吗?没有,只有九儿。
这片海,能自杀吗?不知道,或许可以,它甚是诡异。
呕吐是一件及其累人的事情,累了可能就想睡了。徐默想睡,就这样沉沦在这,沉沦在这无法描述的梦,直至死方休。
‘呵,可问题这是梦吗?为什么这么恐惧,这么真实,这么奇特……它一定是梦吧……
‘……它一定是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