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辰胤天走后,幻竹林里更加清寂了。女子独自静静地坐在石头上,举头望向那一片无垠的苍穹,此刻月明星稀,风云涌动,与亘古不变的天地相比,她自己显得多么渺小。
她轻轻扯了扯身上披着的的薄衣,侧头细嗅着,仿佛上面还残留了他的香味。她闭上双眼,无限地沉浸着、缅怀着,想要抛下一切不愿面对的现实,永远活在她自己织出的梦境里——
“你叫什么名字,抬起头来。”一位夫人坐在堂上,又欣喜,又关切地问道。
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正紧张地低着头,她悄悄地环顾了四周,才抬头道,“张雨璃。”
“雨璃?……”夫人眼里有些兴奋,“你的父母叫什么名字?你的家中还有何人?”
小女孩警惕地看着她,小声答道,“我爹叫张山,娘叫小翠,家中就只有我们三人。”
夫人拿出了她那张当掉的手帕,又接着问道,“那这张帕子是哪里来的?”
小女孩攥着拳头,低着头不敢回答,她怕说错了话,给自己的家庭招来了无妄之灾。
那位夫人看出了她的担忧,上前蹲下身子,抚摸着她的头发,“小姑娘,你别担心,我不是坏人,这张手帕是我送给一位故人的,我在想你会不会是她的女儿。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在那位夫人的慢慢安慰下,小女孩逐渐放松了警惕,她绕着手指,稍稍点激动,“这帕子是娘亲留给我的,你真的认识我的娘亲吗?”
“嗯!”那位夫人点点头,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好孩子,你的亲生父亲可叫叶峰?你的亲生母亲可叫沛然?”
小女孩点点头,那位夫人激动地捧着她的脸,“你真的是叶雨璃……九年前,你们叶家满门遭难,只有你娘一人活了下来,她日夜以泪洗面,没想到今天我还能再见到你。”
小女孩连忙扯住她的衣角,“娘亲还活着?你能带我去见我娘亲吗?”
那夫人却思索了片刻,摇摇头,“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若你身份暴露,怕仇家不会放过你,还会卷土重来。”
“可是……”小女孩委屈地扯扯她的衣角,眼泪在眼眶里不停地打转。自从她被抱给了养父母,便再也没有家人的消息。没想到,娘亲居然还活着,她多么希望能看她一样,亲切地叫一声“娘亲”。
眼看着她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夫人连忙拍拍她的脑袋,不停地安慰道,“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一些,你们也许就有机会见面,好吗?”
女孩强忍着泪水,委屈地点点头。夫人将手帕递给她看,微笑着回忆道,“你看,这张鸳鸯手帕,这还是在你未出生时我送给你娘的,当时我们约定若她生了女孩,将来便做我的儿媳妇儿。看来命运早有安排,将你送到了我的身边。”
小女孩静静地听着,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内心里却满是欢喜。她总算找到了娘亲的朋友,打听到了一些关于娘亲的消息。
这时候,一位老爷走了进来,“这就是你说的叶峰夫妇的遗孤?”
夫人见他来了,激动的眼眶也有点红,“嗯,事情我已了解了,就是她,叶雨璃。”说着,她牵起小女孩的手,“雨璃,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叫他伯父,叫我伯母,好吗?”
“伯父,伯母!”小女孩甜甜地叫道,伯父微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十分欢喜,“真是万幸啊, 想来叶峰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
说着,他又问道,“叶雨璃,你今年应该有十二岁了吧,你可知你还有个弟弟,出事那年,他才两岁。”
叶雨璃点点头,“嗯,我弟弟叫叶杉落,去年加入了暗夜组织,所以不在我们身边。”
“暗夜组织?”伯父和伯母同时惊讶地问道。
叶雨璃却表现得异常镇定,有条不紊地说道,“当年族人将我和弟弟救了出来,送到了现在的爹娘家里,我们日子虽不富裕,但一家人无病无灾,平静悠闲。可谁知有一天,当地的混混找上了我们家,爹为了保护我们,被活生生打断了双腿!从此,爹卧床不起,娘为了照顾我们,白天下地耕作,夜晚挑灯做女红,日夜操劳,终至双目昏暗,也跟着病倒了……
从那以后,我们无依无靠,备受欺凌。虽然暗夜组织于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我们若想报仇雪恨,就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过着随时可能枉死街头的生活!小落他加入暗夜组织,确是一步铤而走险的棋,但这步棋若是走好了,有朝一日,必将手刃仇人,以慰藉叶家上下的在天之灵!”
伯父和伯母惊讶地听她说完一席话,都点点头,赞叹到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伯母更是心疼不已地摸摸她的脸,“好孩子,以后再没有人能欺负你们了。”
这时,有下人来报,“天主,二少主来了。”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一位气宇轩昂的少年走了进来,他年纪看起来与她相仿,身上却穿着价值不菲的雪白云锦。他的腰间配着一把银色的长剑,乌黑垂发披在身后,步态轻盈,身姿挺拔,像极了说书人口中的武林侠士。
她从没见过这样公子,他的双眉浓郁,鼻梁高挺,面目十分俊朗。她有些入迷地盯着他的双眸,一副漆黑的瞳子中仿佛映出了她梦中所憧憬的万千星辰。
“孩儿见过爹娘。”他俯身作揖鞠躬,待到抬起头时,意外地看见了她。
叶雨璃怔怔地杵在原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那一刻,时间仿佛忽然静止凝结,她也仿佛忘却了世间所有的烦恼,深深地沉浸在这如梦似幻的一刹那里,久久不能自拔。
若这世间当真有一见钟情,那么自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便是彻彻底底的一见钟情,令她此生都无法自拔,情不能已!
见两个孩子杵在原地,伯母连忙介绍道,“雨璃,这是白辰胤天,我们家老三。天儿,快来,这是你娘一位故友的孩子,叫叶雨璃。按年岁来算,她今年十二,刚好比你小一岁。”
两个孩子礼貌地向对方鞠躬作了个揖。
“雨璃妹妹。”
“胤天哥哥。”
伯母笑道,“以后,雨璃妹妹便要住在空尘山了,你大哥不在山中,你可要尽地主之谊,好生带她熟悉一下山里的环境,可不许欺负人家。”
白辰胤天答道,“放心吧娘,我会安排好的。”说这,他看了一眼女孩瘦骨如柴的身子,问道,“不过,爹,雨璃妹妹也要随我们一起习武吗?”
还未等她伯父回话,叶雨璃却突然跪下,“伯父、伯母,雨璃身负血海深仇,还请你们收我为徒,雨璃希望,有朝一日能为我的父亲和族人报仇!”
伯父见她如此坚定,连忙扶起她夸赞道,“好!没想到叶峰兄的子女个个坚韧挺拔,自强不息。往后,你便随天儿一起习武吧!”
叶雨璃认真着点点头,顿了顿,小声说道,“还有一事,就是我的养父养母他们……”
“你放心吧,我们空尘山自会妥善照顾他们。你若是想他们了,也可尽管告诉天儿,让他带你去探望他们。”
“谢谢伯父!谢谢伯母!”叶雨璃再次跪了下来,一个劲儿向他们磕头,夫妻二人赶紧扶起了她。白辰胤天在一旁看着,见她这般自卑,心中也生了些怜悯。
随后,白辰胤天带她见了二姐白辰姝月,又带她走遍了空尘山的里里外外。醴泉堂、百花阁、紫宸宫、天池……
那个小女孩情意满满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了空尘山的每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