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一阵女子的疾呼突然传了出来!白辰胤天和墨弈一听,立刻朝着房间冲了过去。
守在床前的墨琴见他们来了,脸上挂着泪向他们哭喊道,“哥哥快将爹爹也叫来,娘快要不行了!”
墨弈一听连忙叫人去通知父亲。等他们跑到床边时,那个白发苍苍的中年女子已经非常的虚弱,奄奄一息,命数无几了。
这时,白辰胤天突然发现她的唇在动,似乎有什么急切的话要说。他来不及多想,立刻提起运功,凝神一聚,将手掌覆于她的心肺,把自己的元气灌注入她的体内,希望还能最后保她一刻。
此时的墨琴已经趴在母亲的身上哭的昏天黑地,那止不住的泪水浸湿了被子,花了她精致的妆容。她又拉着墨弈的袖子使劲摇晃,泣不成声,“哥哥,你不是说娘……娘醒过来了吗?怎么会……会是这样?”
墨弈被她这么摇晃着,也是心痛难忍,一时竟不知道能说什么。
这时候,墨如海终于也赶来了——那是一个年过五十却仍是一头黑发,斗志不减,气血不衰的老头。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来,那病榻上容颜已老,双鬓苍白的女子竟然是比他年龄还小的妻。
“爹!”兄妹二人异口同声地叫了一声。白辰胤天抬头也看见了墨如海,却因自己正在运功此刻不能分心,只是向他低了低头表示尊敬。墨如海也向他点了点头——看见自己的女婿正用元气护住夫人的心脉,能如此尽孝,他也心满意足了。
这时,病榻上的女子终于又再一次缓缓地睁开了眼。那一刻,她看见了自己的丈夫、儿子、女儿、女婿都环绕在自己的身边,心里感到一阵无比的欣慰和解脱,“你们都来了……真好……”
墨如海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万分心疼地抚摸着,“是我不好,沛然,这一辈子都在让你受苦。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以为我能弥补,却不知老天还是要从我身边夺去你……”说着,他们静静地看着对方,似乎眼神中传递着那种只有他们自己才能明白的言语。
“你已经做了很多了……”女子的眼角又盈出了一滴泪水,划过在她风韵犹存的脸上。
这时,正在给她灌注元气的白辰胤天微咳了一下,收回了手,“在下能给的都已尽数奉上。初来时夫人的苏醒恐是回光返照,除了寻求良医,在下也无能为力了。”说着,他又咳了一下。
然而,病榻上的女子听他这么一说却并没有流露出恐惧的神情,反而对着他们微笑了一下——这世间还有什么是比亲人齐聚更幸福的呢。虽死者将矣,但存者安生,即便是去了,她也再无所牵挂了吧。
想着,她又将手伸向墨弈,示意他来。墨如海这才将女子的手交给了墨弈,墨弈赶紧接过来,跪在床边。
“我就快要死了,能让我再跟弈儿单独说几句吗?”女子带点恳求地看向他们,那声音很柔、很弱。
“娘!不要!”墨琴又哭了起来,恳求着她不要让自己离开,不要抛下自己不管。然而,那女子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墨琴头上冰凉华丽的珠翠,满眼是欣慰,“琴儿有夫君了,还是这样一个可靠的人,娘就不担心了。”
说完,她放下了摸女儿的手,满眼慈爱地看着她。一时间,她的脸上泛起了红光,眼神里毫无惧怕。见她一心如此,众人也只能强忍住悲痛,静悄悄地从床边退到了门口等待。
“弈儿,”女子对儿子招了招手让他更贴近自己,“你来。”
墨弈跪着挪了过去,一步一步,心里充斥着对母亲死亡的恐惧和绝望。
——难道母亲是要留下最后的遗嘱吗,她是真的要永远地离开他了吗……
女子看见他的脸凑过来,心里非常的高兴,她的脸上又再度泛起了红光,仿佛要飞仙一般。“弈儿……”她竟有些激动,“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只有你才……咳咳……知道的秘密……”
“娘……”墨弈有些惊讶,他不知道母亲的心里还藏着什么秘密。
“我说过,你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他们是我嫁过来之前生的。大家都以为他们死了,但其实没有。是我在最后一刻将他们掉包了,他们应该活了下来……咳咳……”女子好像说了太多的话,她的身子没了元气的灌注,开始变得越来越虚弱了,“其实大家都以为你和琴儿是墨如海的儿女,其实……咳咳……其实只有琴儿才是。你是我在嫁来墨家之前就有了的孩子,你的……咳咳……父亲是……”
“是谁?”墨弈听的几乎已屏息凝神。
“是我第一个丈夫……生了你姐姐和你哥哥的那个……他已经死了……”女子的意识似乎有些模糊了,她念念碎碎地重复着,声音在越来越低,“你能找到他们吗?……咳咳……他们叫叶……”
墨弈低声惊呼着打断了她的话,“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然而女子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能……咳咳……告诉你……你能帮我找到他们吗……答应我一定要……”话还没说完,女子的手忽然从墨弈的手里落了下来。
“娘!娘!——你醒醒啊!——”墨弈猛然回神,才发现母亲冰凉的手已经垂了下来。一刹那,他全部的悲痛和伤心如汹涌而来的海水,一个滔天大浪便淹没了那些扑朔迷离的身世。他不停地摇晃着床上已再无动静的女子,心仿佛被什么刺了一般,生生地疼痛。
“沛然!”
“娘!”
“夫人!”
焦急等在门外的人忽然听见了墨弈嚎啕的大叫,立刻都冲了过来。然而,一映入眼帘的,却正是他们预想的最坏结果——病榻上的女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一个正在沉睡的美人。她的嘴角上扬,眉间舒坦,丝毫不带有痛苦。从远处看去,她那姿韵犹存的脸上,尚还泛着些许未消退的红光。
重重叠叠的纱帘悬挂在屋内,似乎想要将她与浑浊的外界隔开。一阵风吹了进来,层层的纱帘荡漾着飘动,交交叠叠,掩掩盖盖,似乎万般纠缠,却又缕缕分明。那一刻,女子枕边披散着的白发映着她红润的笑容,宛如一朵正盛开着又凋零着的牡丹。
“哥哥……”墨琴怔怔地叫了一声,似乎已从悲伤到了木讷。
那一刻,屋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再说话了。或许,他们正回忆着与她生前共处的欢乐时光;或许,他们正感慨着岁月流逝不可逃脱的生老病死;又或许,他们在叹息惋惜方才的转身竟是与她最后的诀别。
微风“飒飒”地吹来,走流在木隙与窗缝之间,穿透于映纱掩帘之中,一点、一点地,悄无声息地着卷走着女子散落在床上的魂魄。
只是,她这一生嫁给过两个人。到了黄泉,这魂魄要怎么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