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柠笑吟吟地推开门，感觉气氛似乎不太对劲。
客厅里，很少回家的爸爸夏明昊似乎正在和妈妈初雪馨谈论事情，二人脸色平静。气氛冷得夏初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沙发上坐着一个陌生女人，披着五颜六色的卷发，画着烟熏妆，眼神妖媚，红唇似血，身穿妖媚的橘红色包臀裙，双手抱在胸前，翘着二郎腿，慵懒地倚着，似乎在看一场好戏。
夏初柠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外面流传，夏氏集团董事长夏明昊与其妻子初雪馨相敬如宾，琴瑟和鸣。
只有夏初柠知道，夏明昊对待初雪馨真的就像是主人对待宾客，礼貌而疏远。夏明昊甚至不愿意与初雪馨睡在同一间卧室。
记得小时候夏初柠软磨硬泡地让夏明昊和初雪馨睡在一起，一向宠溺她的夏明昊却突然翻了脸。
从那之后，夏初柠便记住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说出让爸爸妈妈睡在一起的话。
夏明昊注意到门口的夏初柠，笑着提起茶几上的礼品袋，示意夏初柠过去。
“初柠，生日快乐。又长大了一岁，该懂事咯！”夏明昊笑得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温柔的笑容让夏初柠一下子打消了心底的念头。
夏初柠笑得一脸无邪：“谢谢老爸！”
“跟爸爸还客气？”夏明昊拍了拍夏初柠肩膀，指着沙发上的陌生女人，“叫阿姨。”
夏初柠皱了皱眉，总觉得来者不善，但还是乖乖地叫了声“阿姨好。”
小孩子都是这样，总是凭第一感觉去判断一个人的好坏。夏初柠不喜欢这个女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理由，就是感觉不喜欢。
事实证明，大多数情况下，小孩子的直觉都很准。
那女人妩媚地笑着说：“你好，我是张池瑶，夏明昊的女朋友。”
夏初柠听了有些愣，但看到父母平静的脸色，笑着回答张池瑶：“阿姨可真爱开玩笑！”
“阿姨可没开玩笑哦！”张池瑶笑得愈加妩媚，看向夏明昊，“不信你问他。”
夏明昊别过脸，避开夏初柠询问的目光。
这便是默认了。
“就你这货色，也配？我爸不过随便玩玩罢了。阿姨是韩剧看多了吧？还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好意思在我面前耀武扬威？”
夏初柠看不惯张池瑶得意忘形的笑，居高临下地俯视沙发上的张池瑶，“玩玩”二字咬得极重。
对的，她就是要气走张池瑶。年少的她以为这样就能留住爸爸。
张池瑶明显感到自己处于下风，她也不慌，慢慢起身，微笑：“可是你爸爱我呀！”
夏初柠冷笑着：?“小三儿还敢这么理直气壮？为了点钱就出卖自己的身体，说你不要脸都侮辱了这个词！”
画着烟熏妆的张池瑶面不改色地看着夏初柠：?“小妹妹，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和你爸可是两情相悦的。我贪恋他的钱没错，但他愿意给我钱，为什么呢？因为你妈不够年轻，不够漂亮。你没看出来吗？你爸喜欢的是我，你妈才是小三。”
“啪！”夏初柠用力地扇了她一耳光。“年轻？漂亮？阿姨，你的意思是像你这种嗲声嗲气的割双眼皮、垫鼻梁、装着假体、满脸玻尿酸的假女人才能算是年轻漂亮么？还两情相悦，你也不怕玷污了这个词？”
夏初柠用力地握紧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嵌进手心，手已被掐得发白。
张池瑶捂着脸有些生气了：?“你，你，你没听说过要尊重长辈的吗？果然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没教养！”
“尊重长辈是针对人的，教养呢，也是针对人的，你是人么？滚！”
夏初柠觉得要是那女人还不走她就要拿着一根棍子把她赶出去了！
张池瑶看夏明昊完全没有为她争辩的意思，气急败坏地踩着高跷一样的高跟鞋，扭着似乎轻轻一折就会断掉的腰肢，夺门而出。
夏初柠嘴角浮出一抹笑意。
她赢了。
“瑶瑶！”夏明昊脱口而出。回应他的是用力关门的声音。
客厅寂静无声，死一般沉寂。
“爸爸妈妈还是会很爱你的。”初雪馨首先打破沉默，声音里没有丝毫悲伤。像电话里没有感情的机械女声。
夏明昊语重心长地看着夏初柠：“初柠，你也长大了，该懂事了。”
原来刚刚进门时夏明昊那句话就是为这事做铺垫，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这是你们的事，关我什么事？”夏初柠平静下来。
这倒是出乎夏明昊和初雪馨的意料，他们以为夏初柠至少要闹上个三天三夜。可事实上，没有大吵大闹，没有撕心裂肺，没有歇斯底里，只有平静如水的一句话。
就好像自己只是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就好像眼前的两个人与自己毫无关系。
“初柠，你自己选吧，跟爸爸还是妈妈？”夏初柠不再说话，夏明昊以为夏初柠是同意了，露出了舒心的笑。
但是这笑容却刺痛了夏初柠的心。在夏初柠眼里爸爸妈妈就是不想要自己。不然他们怎么都不争抢一下？
“我自己一个人死不了！你们又不爱我还要我干嘛？”
夏初柠毕竟也只是个患得患失的十七岁小女孩，她也会害怕。
“你这是什么话？爸爸妈妈怎么会不爱你？”夏明昊心疼地看着夏初柠。而初雪馨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脸上平静的表情波澜不惊。
“那你们就不要离婚！”
夏明昊立刻严肃起来：“初柠，你不是小孩子了！还有一年你就是个大人了，别再这么任性！”
“你要我还是她？”夏初柠红着眼，像只受惊的小兔。
夏明昊知道夏初柠口中的“她”指的是张池瑶。夏初柠泛红的眼睛让他心疼，但他丝毫没有心软。
这个婚，他早就想离了。这个婚，他从一开始就不想结。张池瑶他是不爱，但他也同样不爱初雪馨。他爱的人早就消失在人海了。
“你们现在不要我了，以后就别想再挽回！”夏初柠盯着沉默的两个人，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
夏初柠转身想冲出家门，脚步却越来越慢。
她在等，等他们两个人谁冲过来抱住她。
五，四，三，二，一……
毫无动静。
她不要拥抱了，只要谁叫她回去就好。
五……
四……
三……
二……
一……
心里的声音在颤抖，带动着她脆弱孤寂的灵魂。
她等来的，依然是死寂。
心里最坚不可摧的那面叫“坚强”的城墙倒塌了，被他们亲手摧毁，哗啦啦碎了一地，刺得夏初柠的心伤痕累累。
天知道此刻的她心有多痛。
夏初柠从小就知道爸爸妈妈一直很疏离，但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分开。
记忆中，爸爸一直温润如玉，对夏初柠有求必应；而妈妈虽然很严厉，但是夏初柠一掉眼泪她就会立刻心软。
而如今，她都已经哭着求他们了，他们却还是无动于衷。
他们是真的不要自己了！
夏初柠回头，身后神态各异的陌生人来来往往，丝毫不见夏明昊和初雪馨的身影。
夏初柠沿着长江一路低头踢着石子。
大骗子！什么永远爱初柠的鬼话都是骗小孩的！
对哦，爸爸说她长大了，所以他们就不再撒谎骗她了。
可是，她不想长大了啊！她宁愿一生都活在镜花水月的谎言里，也不要独自面对血淋淋的现实！
真奇怪，明明平时随便眨几下眼就可以挤出眼泪对妈妈撒娇，可现在她明明那么痛，却掉不出一滴泪。
是平时流太多泪，所以泪腺枯竭了吗？
后来的事实证明，泪腺永远不会枯竭。
只是，当一个人心里太痛，痛到难以承受，也就麻木了，也就哭不出了。直到有一天，所有的痛堆叠在一起，全部爆发，那时候，就痛得只剩下绝望了。
夏初柠正出神地想着，忽然撞到了迎面走来的一个人的身上。
“不好意思。”两个人将道歉的话同时说出口。都带着浓重的鼻音。
夏初柠抬头，映入眼睑的是做了她两年同桌的林亦辰。
虽然已经坐在一起两年了，但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交集。一个是高冷学霸，一个是乖张女，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只是，从第一次见到林亦辰开始，夏初柠就觉得这个有着一双清泉一样干净的眼睛的男生特别眼熟。
当时苏以茉吐槽她是“看到每个帅哥都觉得眼熟”，但这种朦朦胧胧的熟悉感在她心里愈演愈强烈。
只是夏初柠对林亦辰总是有莫名的抵抗情绪，不愿意去靠近，所以下意识疏远。
可今夜的林亦辰明显与往常不同，他的声音里带着鼻音，他的眼角有些泛红。
他哭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