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葛洪《神仙传·麻姑》记:“麻姑自说云,接待以来,已见东海三为桑田。”久居狱中,今朝得归故地亦有此慨,这般想的话,自己倒似做了十载神仙,无甚可抱可怨。
村子被推平后,人们在废土上修了座主题公园,自己的药堂自也随着村子的消逝而不复存在。乡民中只有寥寥几人拿着拆迁款远走,多数人不舍与前厅作别,听着政府安排搬进了东郊的移民新村内。似是万事万物都要遵循守恒的概念,国内呢有老子讲的阴阳之说,国外有相对论。韩道仙个人觉得相对于而今得到的这些,乡民们失去的才最为珍贵。
拆迁本就是笔买卖,既是买卖自就谈得起亏赚之说,随房舍土地一同被置换为财富的还有乡民们原本朴质平凡的生活。为了保证社风社貌,新村禁养牲畜,没了土地的乡民变得无所事事起来,说不上日渐消沉,倒是平白添了几分浑噩孤寂的萧索感。
劳碌半生,到了晚年他们也很难安于清逸,这楼宇的单元像间豪华囚室,将人困于方寸之间,无非是里面的住客比起囚徒多了份能出去走走的自由罢了。那种端着碗走家串户,蹲于屋前石台围坐唠嗑搭话闲聊的日子再难有了。人就是这样,苦日子过久了让他莫名的一下子过上所谓的好日子,还真会落个浑身的不自在。突来的财富让他们不用再为儿孙受累,但也让儿孙离他们更远,如此说来,也不知这笔买卖于乡民而言到底是福是祸。
值得一提的是,在韩道仙即将离开新村的时候,他遇到了自己的那位徒弟。两人的这次会面多少存着些许尴尬,最后还是韩道仙率先开口终了了这略显沉闷的氛围。
闲谈间他解了徒弟的心结,也彻底放下了过往,至于徒弟家宴的邀请他并未应下,那封包着钱币的牛皮信封也被他推还了回去。韩道仙并不觉得自家徒弟有什么过错,他对人家是有亏欠的,他是个合格的医者却不是个好师父,覃越跟了他八年,没享过什么福,便是连医术都是多靠观摩和翻查典籍习来的。自己出事后还累得孩子改换行当另寻它路谋生,毕竟一个毒医的传承者是没有人会前来聘请求诊的。
得知覃越现在日子过得还可以,韩道仙就安心了许多。想来也是,小伙脑子好也勤快,学起手艺来并不费劲。拿到拆迁款后他开了家车行,做起了买卖,成了家也娶了媳妇,覃越给他看了自家娃娃的相片,小家伙可爱的紧,小脸肥嘟嘟的尤为喜人。
临别时覃越硬是把韩道仙送到了车站,给他买了前往蜀地的车票,得知这位昔日长辈要去云游,他忙去一旁的店内购置了两套亚麻衣裳和几双千层底的布鞋,想着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韩道仙也就收下了。当时他并不知道那封牛皮纸袋,被覃越掩进了装着衣物的行囊之中。
检票处二人于过往含笑挥别,开始了各自心无挂碍的崭新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