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人存地,人地皆失。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这十六字战争中的精辟之言,尤以先秦之时的长平之战,给予了最好的诠释:赵国被白起坑杀四十万精锐之后,国力大损,最终因失去四十万精壮而人地皆失,致使国力大幅下降,三十年后终为秦所灭。
今人有以下评论:
晚清之时的八国联军,甲午战争,一次又一次的战败,打不过就签字盖章的割地赔款,算不算是得人失地,最终会人地皆得?这一问题虽令人啼笑皆非,但仍然侥辛暗合了存人失地之举,最终也收到人地皆存的效果;所不同之处,在于晚清虽亡,而国家犹在。
惨绝秦赵的长平之战中,今人又于网上发帖,有为赵括翻案的评论:
赵括是2000年来被冤枉的千古名将,其为赵括翻案有以下几点:
其一:先秦之时,尚未发明纸张,书写还是笨重的竹简,贵重的布帛,易碎的陶器,以至树叶,甲骨也用于书写之用,因纸张尚未面世,纸上谈兵,显然是后人纸面杜撰,冤枉赵括。
其二:秦军换下王龁,派白起暗赴长平为主将时,严令:有泄露武安君为将者,斩!白起本来是千古战神,任谁作为他的对手,想赢他难之又难,更何况,白起这无敌战神又在暗地里打赵括黑枪。
其三:在中计被困长平,粮草断绝的极度困境下,仍坚持了四十六天!
其四:白起乃千古战神,且久经战阵,又率国力强盛的精锐秦军,列国中换任何名将与其对上,都难逃一败。赵国早晚都要败,赵括只是代替廉颇背黑锅。
其五:秦强赵弱,即使不换下廉颇,结局仍然要败,廉颇对阵秦将王龁两年之久,初战尚连输三阵,又如何撼的动更富谋略的白起?只是败的慢一点,而赵括,只是败的快一点。
后人为赵括翻案的理由很多,让人一看,也会认可其语,但是,细读《东周列国志》,会发现,也许赵括真的历害,但是有一点,他犯了刚愎自用,不听将言的大忌,冯亭三次苦谏,他都傲然不听。赵括不听将言的刚愎顽固之态,比之后世的马谡还要顽固,结果败的四十万大军皆被坑杀,败的实在不象,败的国家伤筋动骨,败的惨绝古今。
与名将白起所帅的秦之锐卒对决,如难逃一败,那这败法,也分三六九等:最好的败法,就是损兵较少,不伤元气,折损一二成军力还在,日后再遇战阵,仍有反攻取胜的机会;但象赵括这种败法,败的全军覆没,败的家底亏光,败的国家伤筋动骨,元气大伤,最终趋于至弱而逐渐亡国。
正因赵括败的不象,至使赵奢后人中的赵括一系,因奇耻于赵括败国亡身于长平,不愿与之同姓为赵,遂以赵奢封号马服君的头一个马字为其姓,不愿姓赵而姓马,中国马姓,便是由此而来。
以下是冯亭三谏之事:
赵括引二十万新招军士出了邯郸,赶赴长平,廉颇验过兵符,即以登记二十万军士姓名的军籍交与赵括,遂同乐乘,犹有不甘的率亲兵百余人返回邯郸。
新军与老军合并,总计四十五万大军,旌旗浩荡,矛戈蔽日,望之铺天盖地。赵括雄心勃发,即日将廉颇旧将尽行易去,降为禆将或军校,换上亲信将领。又更改旧制,引起了诸多旧将的不满,军营之中,充满了怨言。
时韩国降将冯亭亦在军中,上前固谏:“廉颇旧将,详知秦军底细,若尽行换去,贬为裨将军校,则熟悉战场形势的旧将无有兵权,必言微难进,于军不利大矣!”
此冯亭一谏。
然而赵括傲骨飙冲九天,以为除了白起,他便当世无敌,他自负熟读兵书无数,以为已深通兵家奇要,常常于深夜之中感叹不已,长声叹息不与孙武,吴起活在一个时代,不得与之一决谁高谁低?
至于廉颇,在他眼里,那是老而昏昧之将,打了两年之久,连秦将王龁都收拾不下,徒耗赵国钱粮。尚在赵国之时,他就心下遥鄙老廉颇实不中用。此时一听冯亭之谏,言不要撤廉颇旧将,他当即白眼一翻,傲然不听,连连摆手示意冯亭退下:“吾有良谋在胸,华陵君不必多言!”
秦昭襄王获知赵孝成王已使赵括为将,取代廉颇,已然中了计,秦宫君臣,由此悉皆暗喜。
重拳出击不行,倒是重金出击见效,终于谣使赵孝成王,撤廉颇,换赵括。
被视为眼中钉的赵将廉颇即已被赵王撤回邯郸,秦昭襄王遂暗命白起为主将,命原主将王龁副之,并以青年将领王翦为左冀,蒙骜为右冀助战。
复又密令全军:
有泄露武安君白起为将者,斩无赫!
秦军将士,无不肃然遵令。
老将白起,尖头鹰眼,暗受秦王召令,欣然遵令便行,遂作农家老翁装束,旧衣绉裤,裤脚上补丁骡补丁,穿一双破烂草鞋,戴一顶棕叶破笠,暗剩破篷马车前去长平。
如此穷困潦倒的装束,从头到脚浑身是破,自出秦都咸阳,一路车马辚辚,又有谁能看出,破蓬布马车中的华发老翁,乃震慑列国的名将白起?
一路行程,无一人疑有战神白起之来,不日即至军中,密至秦军帅营,那王龁一身铠甲,在破衣破鞋破棕笠的老将白起面前,敬交虎符,垂手在侧自为副将。
自入帅账,白起也不戴盔穿甲,依旧破衣棕笠,草鞋在脚,这日他与王龁,王翦,王陵,蒙骜,胡伤等一身甲衣征袍的将领出了秦壁,于山中四处出行,斟察长平地势。
他手执长平地图,苦苦思索,终于以指节重重敲击在长平杨谷丹水处!之后又满脸凝思。
王龁问:“将军欲在此处设伏否?”
白起点头,遥望赵军军势,良久方语道:“若是廉颇在彼,换吾过来也是没用。目下赵军老将廉颇已撤,赵括虽素知兵法,虽说虎父无犬子,然极缺战阵历练,昔日廉颇连输三阵,此赵括年轻气势,心中为赵国憋屈,极欲为赵军求得一胜,以立功于赵王面前;其人只有求胜之心而无防守耐心,吾便已料知秦军可胜!若料知不能胜,吾不会来也!”言讫,率众将回营。
白起负手在背,来回踱了几步,又语道:“秦赵对峙,悉皆举倾国兵力,若一步步攻山拨寨,按赵军胡服骑射的实力?我军损伤必巨,吾素知赵括其人,喜谈兵法,名扬于赵,目今他初擢为主将,必好喜功,以证其喜谈兵法非浪得虚名也!我军若假败一阵给他,使其深信自己统军能力,必意气风发,接下来必意气用兵。”言罢,目视王陵,鹰眼犲声的下大将军令:
先引五万军去赵军壁垒搦战,只要输!不要赢!只要引的赵军追至秦军壁垒旁的杨谷丹水之处,便算大功一件!
若是贪功喜战,军法处值!
王陵凜然遵令,即时率五万秦军至长平关前搦战。
长平之战中,秦军有四名王姓大将参战:王龁,王陵,王翦,王贲,记载可见《东周列国志》,可说是秦国的王家将了,而其中又以王翦最为历害,其人与白起一样名列战国四大名将!眼下赵括接替廉颇,那是硬怼白起,王家将,此后再加上秦王亲自上前线督战,赵括当此这三重砝码,便是换千秋一人的顶级统帅孙武,吴起过来,也是不可承受之重!
古人云:临阵换将,乃兵法大忌!秦军虽也换将,但原主将王龁仍留职军中,为白起副将,仍有重职在身,与白起共谋长平。但赵军之中,廉颇被赵孝成王彻底撤下不说,还让他与乐毅之子乐乘一起灰溜溜的撤回了邯郸,独留一个年轻的赵括,对阵年龄比他大一半的秦国名将白起,还外加王龁出谋划策!
因此秦赵换将,有极大的不同点,善谈兵法而自视天下无对的赵括,一将独大的对阵白起,王龁,王翦,秦昭襄王这秦军四大强王名将,这也注定赵军的悲剧,年经的赵孝成王,更该担一半的责任。
那秦军阵容,其势骇人,王有强王,将有强将,兵有强兵!
王有强王:秦昭襄王老辣之极,远远强于只会召巫师占卜解梦,喜庆得地的赵孝成王。
将有强将:白起乃四大名将之首,威震列国;还有王翦,长平之战时尚在壮年,此刻正在与白起撽手共战而成长;此外还加上与廉颇对阵而小赢三阵的王龁,还有蒙恬之祖蒙骜,曾与白起平起平坐过一段时间的胡伤,秦国最亮的将星,此刻皆聚长平!
兵有强兵:谓之蒙古铁骑都头痛的秦之锐卒!
秦军如此阵容,后人观之,实是让人倒吸一口凉气,老而弥坚的白起与后起之秀王翦,这两大军事奇才都在秦营!其势实不可与秦一战。
而赵国最历害的老将廉颇,新秀李牧一个都不在,唯有赵括一将独大,老将尽去,擢用亲信上位,在长平与如此鼎盛的秦军对决,倾巢出兵强与之战,还犯下了不听冯亭三谏,不明敌情之错。
闲话略过,话说赵括闻秦将王陵引五万军前来搦战,亲引四十万军,倾巢而出,布于阵前。
方一交手,赵军阵中一通鼓还没敲完,却已见秦军一接战即抵挡不住,军士开始败的丢盔弃甲,阵脚后移。
赵括坐在马上,静观战局,眼见初战小捷,心中豪气逸发,遥指头盔已斜,铁甲已歪,满脸逃相的秦将王陵,长笑声中环顾左右将领言道:“久闻秦军战无不胜,列国与战,悉皆溃败,而今遇我马服赵氏,秦军那是求胜无门!今日秦军败的如此狼狈,我军此时应乘胜追击,捉住秦军主将,剥光衣服吊在辕门前示众,好给列国,增添一件笑料!”他自豪于马服君赵氏名门,满满的自信败秦军不在话下!言讫立时脸露正色,拨出长剑向前一招,即刻下大将军令,赵军将士趁势奋勇追击,务必擒住秦将!
因秦赵两军对峙长平,长达两年之久,赵国又无巴蜀粮仓,国力毕竟远逊秦国,终于粮草不继,长平关对峙,也成了赵国恼人的吞金巨曽,为尽早结束长平对峙,赵括却也善解赵王之心,便即引四十万大军,倾巢而出,意欲以威赫赫四十万之众,一举碾压秦军,遂秦西逃,以尽快解决长平对峙,好使赵国境内,压力巨大,难凑难借的钱粮之事,为之一松,如此,他赵括马服子之名,必为国家倚重。
是以,赵括一举击退秦军之心甚切,他率四十万大军倾巢出动而击,也不觉有什么危险,因,欲灭四十万大军,必得孙子兵法所云:十倍围之!秦军必得组起四百万大军才能围歼赵军,其时列国还没那个国家有此力量,便是地广人多的楚国,也凑不起四百万大军,何况才七百万人口的秦国。
赵括熟读兵法,全盘在心里反复考察了四十万赵军,更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危险,没有一丝一毫的机率遭遇十倍围之的危局,因而倾巢而出,一马当先,率四十万大军放心大胆的出击秦军。
当是时,赵军人喊马嘶,军鼓声连着号角,响声震天,一幕又一幕旌旗流苏宝带,耀天蔽日,黄滚滚的飞尘连绵二十余里,四十万赵军数十里追遂秦军,军势真是排山倒海,极是骇人。
赵括手提铁戟,纵马在前,苏射,赵爽,王容,傅豹四将在后,烟尘滚滚中,赵军将士,当真是风风火火,人急马快,奋勇直逐秦军。
百里长平浓尘滚滚,五十弦翻追击声响,但见王陵所率秦军旌旗散乱,倒戈急速败走,盾牌盔甲扔满逃途。
赵军鼍鼓震天,四十万大军丝毫不放松对秦军的追逐。
那王陵虽是遵令武安君白起的诱敌深入,假意败逃之中,在赵括所率四十万赵军丝毫不放松的追击之中,竟然变成了恐慌万分的真逃!
毕竟,秦王曾有密令于众将,不得泄漏武安君白起之来。秦军这五万大军,除了主将王陵知白起之来,秦卒谁也不知白起之来。在赵括倾巢而出的追击之中,秦军那些骑兵尚能逃的飞快,那些步兵们可就惨了,在百里长平人人奔逃中,谁有那个长力?多是累的跑一步歇一步,最后跑到半途,大多累瘫了跑不动了,早被赵军骑兵追上,砍瓜切菜一般杀死一半!
赵括见秦兵尸满逃途,死者不下两万,他心中贪功,意欲急剧扩大胜果,恨不得趁此洋洋胜势,一天之间击溃秦军。因此,他率四十万赵军,追击的步伐更是丝毫不松,将溃逃的秦军,咬的死紧!
忽见一将纵马而前,灰袍灰甲,浓眉虬须,赵括目视其人,却又是韩国降将,被赵孝成王封为华陵君的冯亭。
只听冯亭策马而前,作揖而急谏道:“元帅且慢!某与秦军累次交锋,素知秦人多诈,善使阴谋诡计,眼下秦军之败,不可轻信,那是诱我军深入绝地也!元帅快快鸣金收兵,万万不可追击!追击必中诈谋!”
此冯亭二谏。
奈何赵括睥睨自傲,又是不听,反眉头一扬,哼了一声道:“你屡与秦战,屡败于秦,是被秦军吓破了胆吗?目下我军势众,败秦军如秋风扫叶,你为何反怯敌如此之甚?叫人停止追击?”冷傲的眼神下,一脸的轻蔑。
冯亭急忙争辨:“非是末将怯敌!前期末将屡败,实乃兵力远远不及,且那秦军奸诈的神出鬼没……,”话未说完,那赵括不耐的哼了一声,打断道:“现在我军兵力远远众于秦军,正该趁势追击!秦军抛下两万尸体,那里是什么诈谋?这是真败!你不要啰嗦多言,延误战机。”
冯亭勒马近前还要分辨,赵括不理他,自顾自的纵马挺戟,引四十万大军奋追不舍。
王陵在前引兵溃逃,赵军一口气的追击数十余里,毫不放松。
要知秦赵自暴发长平之战以来,赵军先前在廉颇的率领下都是一战即败,损兵折将,未尝一胜,眼下赵军大胜一场,打的秦军一触即溃,望着秦军丢盔弃甲,丢下两万秦军尸体,剩者万分狼狈争相逃命的模样,赵括心下暗笑不止:廉颇啊廉颇,你真是老迈不堪大用!当个老卒还差不多。
他心下豪气冲天,策马挺戟,率四十万赵军,直追至秦军壁垒之前。
赵括即时传令攻打秦壁,因秦壁工事修筑甚固,加上秦弩势若暴雨,赵括率军久攻不下。
秦壁之前,赵军以骑兵在前,以胡服骑射对决秦军强弩,箭来弩往,两方仍是不胜不败之局,是时,两军士卒,亡者甚众。
老将白起,在军营中遥观两军交战,暗暗首肯赵军胡服骑射,果真冠于列国!
眼见秦军士卒死伤愈来愈众,尸满壁前,血水汪地,心中勃然大怒。
但面对赵军四十万大军排山倒海而来,军势极盛,饶是白起一代名将,也是心中一骇!
他本拟于杨谷丹水处设伏,估摸赵军追击而来,数量约为十余万之众,他便凭借地势之利,一举歼灭,之后剩余二十余万赵军,他再设谋,慢慢各个击破。
但此刻,万不料赵括所率赵军,竟是四十万赵军倾巢而来!军势极盛,更兼前军胡服骑射,异常了得,追击之时,还杀了诱敌深入的秦将王陵部两万余众!
面对风风火火而来,军势极盛的四十万赵军,秦军欲围而歼之,特别困难,眼下近五十万兵力,竟是远远不够!
这种赵军倾巢而出的局面,白起先前倒没料到。
他立于壁前,遥望两军交战,苦苦思索,又凝望杨谷地势,但见两面高山,高耸难攀,若是以山代兵,两面阻绝,可代替百万之众!只需凭借两面高山峻岭,只需来个前后围之,也能达到四面围之的效果!
白起思路及此,两军鏖战中无暇多想,他两指关节在桌上一锤定音的狠狠敲击,他击桌之声听之极是清脆,他立时实施,鹰眼犲声的下大将军令:
即命大将司马错,司马梗兄弟二人,各引精锐骑兵一万五千,从间道大迁回的悄悄绕至赵军之后,急马快枪,斩断赵国后军,一举截断赵军运粮部队。
粮乃军之命,截断赵之粮草后军,必使少量后军,有粮无兵,仍凭秦军宰割。
而前军赵括所率大部,有兵无粮,使其成为饿军,大军无粮难以自存,赵国无粮大军先将其困在杨谷,再慢慢收拾也不迟。
白起此着,胃口奇大,想凭此一战,一举歼灭赵军四十万之众!
不过,白起心中还有一丝遗憾,憾杨谷之处有丹水,赵军四十万被困杨谷,有了丹水这条河,赵军腹靠河水,也能存活好几天。
长平地势如此,白起此时也没办法,他得先困住四十万赵军再说。
秦将司马错,遵白起将令,与副将王翦,一起去截断赵国粮草后军。
司马错,是汉代著有《史记》司马迁的世祖,其领军打仗,亦是秦之名将。
白起又命大将胡伤,率蒙骜,王贲,王陵等十将截断赵军后路,又使善于泥瓦匠的士卒,若是胡伤军阻住赵括退路,便连夜抢筑新壁,彻底封死赵军退路。
那胡伤亦是秦军名将,几乎打遍各国无敌手,却意外率二十万秦军,于阙与败于赵奢所率五万军之手,败逃中落马被救起,险丧性命,在秦将之中,他本与白起齐名,自阙与一败,便在秦王眼里,不如白起了,这成了他心中一生的隐痛。
而今赵奢早已作古,其子赵括率兵在此,他便咬牙切齿,誓要在赵奢之子赵括身上,报上一箭之仇。因而长平之战中,他绞尽脑汁,遵白起将令,格处卖力。
赵括使人催取后军,移营齐头并攻,只见赵将苏射飞骑而来,口中急报:“粮草后营司马错,司马梗,截断,后路又被胡伤所率十将,引兵二十万冲出遏住,阻住我前军退路,粮草后军,因此无法前来!”
赵括闻报大怒:“胡伤乃吾父手下败将,今日如此无礼,待吾亲往,挥父马服君之威,务必斩其首级,以缓后军!”
还没动身,又有赵将王容飞骑来报:“秦军西路军马不绝,左有王陵,右有蒙骜,两冀钳制,攻我后营!我军与之交锋,死伤颇众!”
赵括闻报,手打凉篷向后遥望,见秦军增兵极盛,料难取胜,遂先鸣金收军,此时日已西沉,赵括下令军士择水草繁茂处,广结军营,且待歇息一夜,明日再战。
赵军广结连营之处,正是白起在地图上以指点酥,两面高山耸然的杨谷丹水之处!
冯亭堪堪听的赵括要在此地扎军结营,倏时急的火烧眉头,他火急急的,一路小跑至赵括面前,拱手极力谏道:“目下我军军士气势,宜乘锋锐进击!今我军虽稍有失利,然四十万之众,犹可力战,堵我后路秦军虽盛,尚未结成阵势,其阵新结,必不甚固,我军若一力突围,乘此锐气不馁之时冲锋,尚可脱归本营!若在此水草无蔽之处安营结寨,两侧受高山阻隔,其山陡峭,高不可攀!前后出口又受秦军坚壁挡住!上架秦弩,其危极矣!”
苏射在旁,前后一望四下地势,心中亦起兵凶战危之感,在冯亭身后,对赵括道:“冯将军之言,不可不听,而我后路秦军所截,不可不慬。”
冯亭又向赵括谏道:“后路秦军扎营结寨,耗时必久,一夜间难以结成坚壁,我军若今夜停止后冲,必给秦军后路军马以喘息时机,于我军退路上!筑成坚固壁垒,堵住我军,皆时,秦军前后,都有坚壁困垒堵住我军,封死退路,如此我军必然陷入死地!此后难以复出!必被困死!”
此次已是冯亭三谏。
然而赵括又不听,反呵责冯亭道:“秦主将王龁,龟缩壁垒中战不敢战,其副将胡伤,王翦,王陵,蒙骜,分兵阻我后方,秦军兵力,由此对拆一半,何惧之有?我军若退时,四十万向后直压,莫不若排山倒海之势碾压而过乎?秦军堵我后军的那一半兵力,岂能阻挡我军四十五万精壮之兵?”心下暗鄙其怕的小心过头,自负主帅身份,高傲的悍然不听冯亭三谏。
遂手拍帅案,示意冯亭退下。
他本是马服君府养尊处优的赵公子,今天追了秦军几十里,早追的气喘吁吁,又接下来攻打了一下午的秦军前壁,早累的够呛,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没想到打仗如此累人,目下只想尽快结营,歇息一夜,好好的睡上一觉。
又遥望四十五万军士浩若星聚,军容极盛,心下大是自傲,任凭冯亭如何进谏,如何力陈,仍如过耳秋风,傲然不听!
他继续指挥军士筑成长垒,坚壁自守,又命裨将苏射催使后军运送粮饷,造灶做饭,以便军士饱食。
谁知后军早已被秦将司马错,司马梗截住,复又切断运粮之路。
王容向前禀道:“适才吾已上报后军,已被秦将司马错,司马梗截断,将军忘了吗?”
赵括一听,一拍脑门,又咬牙道:“且忍饿一夜,明日再战!”
赵军这日竟无粮可吃,只能纷纷于丹水之旁,喝水充饥。
有些赵卒,初饿肚子,忽于日暮中见河边浮有死鱼,他们忙用两三支邢令长戈,结成一根长杆,欲把河中死鱼捞过来煮一锅鱼汤,待把死鱼捞近一看,却是一片棕叶,无不大所失望,半明不明的日暮之中,他们都看花了眼,把棕叶看成死鱼,白高兴一场。
自此赵军的情势是:在两边延绵十余里的山峰中,前有白起,王龁运筹军帐,以坚壁老营固挡于前;后有胡伤,王翦,蒙骜,司马错,司马梗,连夜赶筑新壁新营,备足秦弩,截断赵军退路于后!
至于赵国那些有粮无兵的后军,那少量护粮兵力早被王翦率一部全歼,无数粮草已然为秦所得,已是资秦肥秦了。
秦将王翦,此时亦参与了长平之战!在后路歼灭赵国粮草部队之时,正当壮年,三十年后他以六十高龄,以六十万大军灭楚,战国四大名将他排第二,长平之战时,与蒙骜一起,尚是王龁手下裨将,单他一人在秦军,已够赵括喝一壶的,他虽在王龁军帐副之,而心尊白起,因白起在他心里,是一尊战神,因而对武安君的一言一行,不但用耳聆听,用心暗记,且用墨笔书于白帛绡带,他爱兵法成痴,在白起死后,将绡带所记白起战阵之事,名之为《武安十书》,一直秘不示人,临终之时,以遗言示儿孙:”吾千秋百岁后,与《武安十书》同去也!谨记!谨记!”至此,与《孙子兵法》相当的《武安十书》,至此成了陪葬品,在地下伴着棺材,烂了,毁了。
再说赵军因后军被秦军阻住,空有锅灶,却无后军运送粮粟柴薪,无米做饭,营寨初成,却不得不饿着肚子权且过上一夜,此时的赵军,人人相怨赵括不听冯亭之语。
赵括恐军心生变,忙安排众将抚慰军心:“吾自有破秦之策,且辛苦一夜守在此间,那秦军主帅王龁,不日必为我军所擒!”
赵军闻言,这才安定。
此时的赵括与四十万赵军,依然谁也不知秦军已然换将,还当秦军主帅,依旧是那个与廉颇老将对峙长平关的千夫长王龁。
次日,太阳还没有出,白起却是一夜未睡,坐于军营中,帅帐中火把犹未熄灭,忽王龁来报,告知堵赵军后路的壁垒新营,已然一夜之间筑成,其筑之固,不下老营。
这么快就等来铁桶合围的喜报,白起早忘了一夜不眠的疲惫,不由的抚掌哈哈长笑,欣然于心的对王龁等众将道:“大计成矣!不出十日,且看赵军之败!”他尖头鹰眼,开心的笑声直震军营。
他当即美美的睡了一觉,醒后,日已三竿之时,见赵括早已率军攻打后路秦璧,因秦壁坚固,兼有上架秦弩,久攻不下,遂令数百名军士,于赵军营前始揭秘底!
那百名军士,冲着被困的赵军高声喊叫:“此次与赵括对阵的秦军主将!不是王龁!是……武……安……君……白……起!!!”
四面壁上,秦军将士万众长声高喊,声震山谷,武安君白起五字,一字一顿,更是清亮的如利刃相刺般,伴着山谷回声,响之不绝,直刺赵军之耳。
至此,秦军每日传武安君将令,招赵括投降。
此刻,赵括坐于帅营之中,方知秦之第一名将白起,竟早已暗潜军中!此消息当真是天雷击顶!
那白起,四大战绩震慑列国,伊阙之战,击败韩魏联军,斩首二十四万级;三伐楚国,至少斩首十五万级;华阳之战,斩首魏赵联军十五万级;陉城之战,连破韩国九城,斩首五万级,真是千载罕有的斩首之王!尤其行军打仗,于列国之中更是一绝,他要是第二,当世没人敢称第一!真是当世斩首之王!
赵括坐于帅帐中,白起二字在心里惊涛骇浪!在众将面前,他强作镇定,然而双手只是剧烈发抖,一如寒冬受冻,抖个不住,他骇然良久,深悔没听冯亭三谏,冯亭说秦人诡诈,果然如此!暗换主帅之事密不透风,那秦将白起进入长平之时,不是晓之全军的登台拜将,掌接帅印而来,而是扮着老年布衣,身上穿的补丁骡补丁,人不知鬼不觉而来!太恐怖了!自己这是有如黑布蒙眼,是在打一场不明敌情的黑瞎混蒙之仗。
眼下秦赵局势,已然洞明于胸,后路秦壁新结的极是坚固,已经冲不过去,赵军一冲,秦军居高临下,弩如雨发,难以冲出。
赵括自此已陷绝地!他灵台无计,整天骇的心胆俱裂,他坐在军帐中,心下发晕,头皮发麻,四肢发抖。
忽而目光馁然的瞟向冯亭,心下愧悔无地的低到尘埃。
然而冯亭当此铁桶合围的死地,胸中之计已是竭无可出,他一直咬紧牙关,馁然无语的神情,更是蔫到极点,整日里一直搭耷着脑袋,再无一语。
赵军两头都被秦军坚壁固垒堵住,眼下赵军情况,坐困愁境,听天由命!
此刻,赵括暗责不已,悔的直敲脑门,悔不听冯亭之谏,冯将军苦心三谏,一谏都没听进耳中,至使落的四十万大军,在此空山荒谷之中,悉皆坐困愁境,然事已至此,难以追悔。
长平之战属耳熟能详之事,勿须多述,话说赵括中箭身亡的那一刻,赵军大乱,军心惊惶中,苏射劝冯亭共走,而冯亭抬头向天,盯着白云悠悠远逝,他脚穿战靴钉在水草湿地不动,忽的抽出青铜剑,其锋耀日的架于颈上,仰天长声叹息:“我三谏在前,奈何赵括一将独大,其性情刚愎自用,悍然不听将言,不听将言,不深知秦之奸诈!谁料到,一谏不听,二谏亦不听,三谏还是不听!一谏再谏,屡谏再三,皆无一言听进!致使我军,中白起诈谋而陷绝地,遭此天崩地裂之败!”
苏射悽然下泪,心下深恼赵括的一将独大,不听将言。
冯亭又仰天大呼:“有此奇祸,天乎!命乎!又何逃乎!”言讫推开苏射,自刎而亡。
苏射悲恸不已,忽听一声悲呼,只见一少年军士,身背药箱,急奔自冯亭尸身之旁,恸哭不已,他伏尸哀哭,头盔想是没系紧,斜了下来,露出乌云秀发。
这少年军士是冯亭之女,闺名冯珠衣,因她性喜钻研药石,天赋过人,疑难杂症,她往往也能手到病除。昔日冯亭久盼赵军救兵不至,丢失上党之时,早已安排其妻携劳一子一女,暂去邯郸以避战祸,那知其女冯珠衣身背药箱又返身独回,问其何以独回?冯珠衣回语:”军士打仗,必有伤亡,女儿身负救伤治病的本领,情愿在军中救伤!”
冯亭善其言,准其行,准许她随在军中,因她是女儿身,在军中颇多不便,遂令其亦穿军士衣甲,女扮男妆,充作少年军士。
今冯亭已死,冯珠衣痛哭哀泣,日夜不息。苏射深自叹息,白起诈谋,冯将军他能料到,赵括只要听进他一字半言,四十万大军,也不至于被围了四十六天。冯亭一死,他已六神无主了。
白起见赵军失去主将,令竖起招降旗,又枭下赵军主将赵括头颅,血淋淋的以盘托之,每日于赵军前招降。
赵括于长平初战之时,本拟捉住秦将王陵,将其衣甲扒个精光,赤条条的缚之辕门,以给列国增添笑料,万不料结局是,他中秦弩身亡后,自己一颗脑袋,最终被秦军砍下,血淋淋托于盘中以招降赵军。
那秦昭襄王又大造稀粥于阵前,无数大锅,使得杨谷丹水之中炊烟袅袅,热气腾腾,他以烟火色诱使饥饿难当的赵军;又命数万军士告于被困的赵军士卒:“投降者,立时给稀粥一碗!”
赵军兵将,被困长平四十六天之久!被困第一天,赵军即已断粮,这四十天赵军先杀受伤战马,次煮牛皮甲胄,再后自相杀食,还吃阵亡的尸体,大多不愿吃人肉的,无物可吃,人人饥饿难忍,饿的悉皆肠胃出血,肚中奇痛的抽搐难当。
如今闻主帅赵括已亡,又极怕白起,加上人人饿的四肢无力,别说打仗,连走路都头晕眼花,是以无人敢出拒战,又闻的投降者立时分发一碗稀粥,此时的赵军已人人饥渴的唇角紫裂,口内含火,肚中抽痛难忍,心下无不极欲吃上一碗稀粥。
此刻听的秦王下令,赵军投降就有一碗稀饭吃,当真是苦熬之后初闻喜讯,遂应声不绝,乞哀求怜的尽皆解甲愿降!
连那赵将苏射,扶着哀哀欲绝的冯珠衣,抛下军械,亦挤在赵军众里去秦军阵前领取稀粥。
赵军人人久饿了四十六天,一碗稀粥入肚,瞬时间咽喉中,肚子里极是舒服,竟是比洞房花烛夜的春宵一刻还要舒服十倍!更比酷夏中喝了雪水还要畅快千万倍!
是时,尚存活的近三十万赵军一齐解甲,皆因受不了那油炸肝肠般的饥饿,又对白起存在巨大的恐惧,这才军械落地之声,如放炮仗,声响不绝。
是日,赵军的甲胄,铜戈,铁戟,刀剑,箭壶,箭矢,盾牌,军旗,营灶等军械堆积如山,营口辎重,悉皆资秦肥秦,悉皆为秦所有。
是夜,白起于帅帐中言于王龁道:“将军前时已拨野王,上党已在掌握之中,冯亭与其吏民不愿归秦,而愿归赵;赵与秦昔日会于渑池,两国已然修好,而赵贪上党之地不惜怒秦,完全不顾昔日浥池之盟,赵人性情反复如此。今赵卒先后降者,已近三十万之众,按其反复性情,若一旦哗变,何有良策预防?”
白起所言,亦触中赵国之弊,赵国所以为四战之地,也表明赵王贪图利益,把四面得罪光了,没一个真正唇齿相助的盟国。长平之战,竟没一个施以援手,粮草都不借给赵国。
听的白起言赵人性性,反复如此,王龁亦点头道:“武安君所虑,末将亦曾虑及,此番长平大战,秦军虽借助坚壁强弩堵死赵军,但赵军天天突围,赵军被困四十六天,秦军倾尽国力堵了四十六天,终因没有孙武子所言十倍围之的兵力,结果是秦与赵两军,在强要突围与必定堵死的激战中,两军死伤将士,据点计,竟然死伤相当!赵军死了二十万,秦军亦死近二十万!截止今日,若以两军伤亡而论,秦军只算杀敌一万自损九千的惨胜啊!”
秦军铁桶合围,大占优势之下还是杀敌一万,自损九千!一听这种惨胜二字,白起鹰眼幽冷,把拳往帅案中一擂,切齿道:“赵军胡服骑射,果是勇冠列国!又于死地爆发出惊人战斗力,致使两军死伤接近!我自带兵以来,常带数万之兵,以少击多,凡败敌军,必多斩敌首十万级以上,这番长平之战,竟然死伤与赵军相当,实乃前所未遇!”心中大恨,瞬间戾气满面,他又一拍帅案,案上的铜质茶盏,被一拍之下,震的翻转过来。
王龁问:“将军每次帅军,常所率兵力,只有五万,且能以少胜多,常败韩魏联军,赵魏联军,缘何此长平一战,秦军以六十万兵力,围困赵军四十万,为何双方死伤,几近相当?”
白起道:“秦军善于山地战,赵军骑兵善于野战,长平地势,山脉起伏,极利秦军。这是将军与廉颇交手之时,因赵军骑兵不善山地战,致使廉颇接连折将败阵,将军始得小赢三阵;那老廉颇看出秦军山地战强悍,便改以退守长平关,坚守自固,不再出战。两军对峙两年,后赵括为将,我以两边高山,前后修筑工事围困赵军,正是脱胎于孙武子所云‘十倍围之!’孙武子是以十倍兵力围之,我则以两边高山悬崖助之,配以修筑前后坚壁来围,如此,就用不着十倍兵力四百万,只仅仅比赵军多出不到一半兵力的六十万,就能围困赵军!亦达到了孙武子十倍围之的效果!”
王龁心下暗伏道:“将军智谋,神鬼莫测!有吴起孙武思路未至者!”
白起脸上掠过一丝得色,又道:“然而秦军围堵,赵军突围,两军交战,已没有了山地战,野地战之分,仅仅是秦军有居高临下的优势而已,这样就搞成了秦弩对赵箭的打法,秦弩靠车械发射,其发射甚多却准头不佳,不过多里捞摸,杀多少是多少,赵军突围时,筑起盾墙为护,反复逼近秦壁,赵军善射之士隐身盾墙之中,引弓发箭,那大羽箭十发九中,竟使我军死伤极多!”说着,大恨不止。
原来围堵赵军四十六天,秦军的日子亦不好过,白起更是打的戾气若炽,本拟赵军被围,饿个十天半月就会投降,那知,赵军竟然苦撑了四十六天之久!
他负手在背,在帅帐中来回走动,道:“秦赵死伤几近相当,实是脸上无光!”
王龁已知其意,欲将惨胜变大胜,以振秦国军威,便于日后扫并列国,一统天下。
当下秦之两大主将目含幽光,由幽转阴,由阴转冷,阴冷冷的眼神下心意已合,皆毒毒的点了点头,遂定下千古密计:决定将已降二十余万赵卒,全部坑杀!坑杀之后,必促成秦军大克,赵军大败之实!
白起先命秦军,呼出年齿十五岁以下赵卒,令站立一旁。
冯珠衣刚满十五岁,亦在其中。当她被秦将喝令,与苏射分开时,屡屡回首相望。
苏射站在赵军众中,频频招手示意,让她先随秦将过去,一切先听从秦将安排再说。
长平之战即已结束,也不用再身穿补丁破衣,头戴破棕笠进行乔装了,这日,白起头戴樱盔,身穿黑甲,外罩黑袍,露出秦军大将本来面目,他坐于帅帐中,面对两排秦将,鹰视豺声的又下大将军令:
命十将立于二十余万降卒之中声言:“明日武安君将挑选赵军,凡上等能战者,悉皆给与矛戈,带回秦国,随征听用;凡老弱力怯者,悉皆放回还赵!”
十将遵令,向赵军降俘告与武安君口令。
单衣遮体,手无寸铁的赵卒闻言,无不欢声雷动。
凡上等能战者,悉皆给与矛戈,带回秦国,随征听用。白起此语,若是言而有信,一旦实施起来,那秦国军力,是必立时大增。因其时尚为东周列国,大家曾经一起是大周治下的子民,收编赵军,凭秦昭襄王手段,白起威名,收编三十万赵军应该不难做到。很可惜的是,白起此语,竟是挟诈,却是暗骗已然投降的赵军之语,他的真心,竟然要全部杀俘!
各朝各代,后世人对白起这个战神有以下评论:
白起打仗异常历害,但战略眼光一般,这是他不能成为开创大一统,成为顶级绝世名将的原因。昔日他水淹楚国鄢城时,为求大胜,曾淹死十万无辜的城中百姓,致使遍地尸臭,鄢城如人间地狱。他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我世人,忧患实多的情怀,而是在杀戮中火上浇油。面对这近三十万赵国战俘,最终,还是内杂人头如黄金重币的念头,嗜杀之心终而大占上风。善打歼灭战的统一方面,白起立下不世之功,但在坑杀战俘方面,他的罪行也难抹杀,二千年间有白起肉这道菜,即是明证。他是一个功绩稍大于过错的绝世名将。
当夜,那锐头鹰眼的白起,鹰视犲声的又密传一令于十将:“起更时分,凡是秦兵都要用白布一片裹首!首无白布,身无衣甲,手无寸铁者,即系赵兵,夜下亦当可辨,当尽杀之,一个不留!”
十将奉令,遂命秦兵人人白布裹首,是夜千把万把火光之中,数十万秦军,夹杂在赵军中忽的抽出刀剑,斧戟等利器,寒光闪闪之下一齐发作,或照脖急砍,或分心便刺,或当头就剁,或照腰就斩,一个个出手似电,大砍大斫。
夜半惊雷!赵国降兵没一个防有此着,悉皆单衣遮体,手无寸铁,又无有丝毫防备,如何当的秦军如此的急切发难,最无望,最无助之中,直是被秦军如砍瓜切菜一般便当。
霎时哀呼声响彻天地,无救的悲嚎声直贯夜空,血水汪野,淙淙有声,咕噜咕噜越流越多,一张张盾牌竟漂浮起来,篷莲一般顺着血水潺潺而下,尚存的二十余万降卒,最终没能逃过鬼门关,一夜间惨绝俱尽,真是血流飘盾!一张张沉重的盾牌随血水漂浮而流,直流入杨谷水中,至使杨谷之水,一夜之间尽红,忽然风起之时,红涛拍岸,因血色千年不褪,后人遂将杨谷之水,称之谓丹水。
有反应奇快,体能健壮的赵军将士,闻的赵之乡音哀声凄历,直透夜空,瞬时反应过来,知道秦将白起挟诈,要悍然杀俘。
少许精壮铁汉,快手急脚的惊蜇而起,挥尽勇力,抢夺军器逃出杨谷之旁,然而却又撞着王翦,蒙骜两个凶比大鬼的人物,又引军在前,风急火迅的来往巡逻;那些闯出十将合围,好不容易逃出的勇悍赵卒,还来不及喘息,即时又被尽数捉住,被争先而出的秦兵,就地砍下头颅,血淋淋的系在腰间。
独身躯极其长大的赵将苏射,他悍如古之恶来,勇如南宫长万,见秦军发难杀俘,一汪血水中他目眦欲裂,奋尽勇力夺下一支铜戈,一匹壮马,一身血污杀出重围,因慌不择路,突围方向在秦军后方,更兼前方有王翦,蒙骜领一纵秦军挡住,难以突破归赵,无奈心下无尽凄凉,流着血泪度过阴山,远涉漠北,独身凄凉的逃往匈奴去了。
赵军四十万精壮,战死,饿死近一半,被杀俘又一大半,至此,只有裨将苏射一个,独自逃出生天!
坑杀二十余万赵卒的夜里,究竟是黑夜,星夜,月夜,雪夜?史无明文可考,只能推测:黑夜伸手不见五指,星夜仅目视身围,月夜依稀可辨稍远,雪夜亮晶晶如有如凌晨。由王翦,蒙骜夜里引两军巡逻,可以排除黑夜,星夜;当时正值初夏,长平地区水草一片碧绿,因而还可排除雪夜。由此看出,白起坑杀二十余万赵卒,是在一个卷地风来的月圆之夜!
白起又收赵卒头颅,于军中令百名善于泥瓦匠的军士,取丹水之旁的粘土,以血碌碌,双目怒睁的赵卒头颅为砖,筑台于秦军前后壁垒之间,其高百尺,谓之白起台,又称头颅山,以振武安君威名。
头颅山下,即杨谷之水。后世唐朝皇帝唐玄宗巡游至此,久观一山高耸幽然,整个山体头骨砌成,观之失魂惊心,千载之下,头颅山依然令人惊怖不已,让人不由的夜梦长平,如在近日。昔日血碌碌的人头,历经千年的风化早成头骨,身为九五之尊的唐玄宗观之心下凄然,长声太息良久,遂下一道圣旨,命三藏高僧,设水陆道场,诵经七昼夜,以超度四十万赵卒亡魂。秦将白起,因在长平之战中杀虐过重,被后世诗人骂为锐头竖子。
关于头颅山之事,今人于网上有以下言论:
头颅山高耸百尺,这么多的头颅为砖,不排除把秦军自己的阵亡将士的头颅也砍下,以冒顶战功,亦拿去筑了头颅山,才使其山高耸百尺,极其骇人。因秦国军制:以砍下敌人之头计功。实在难以排除秦军兵将有心怀阴私,剩着秦赵两军阵亡尸体杂阵难计,剩人不备,私砍下自家军队阵亡将士的头颅,冒充赵卒头颅借以累积军功,才致使筑头颅山的人头那么多。后人于网上此论,其实才是私自恻度的阴暗心里,无端抹黑秦军,请看《诗经,秦风,无衣》:
岂日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矛戈,与子同仇。
岂日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日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这是一首秦军世代皆唱的军歌,由此可看出秦人军士之间,团结若亲,相望间悉皆目光含着泪花,非常的友爱,非常的相互挂怀,他们携手一起打仗,并肩作战,当真亲如兄弟。当看到有人战死沙场,他们心里只有痛,那能会因冒功砍下自己人的头颅?可以说头颅山中的人头,应该没一颗是秦卒的,而是赵军及数万韩国降兵的人头。韩国降将冯亭的人头,自是亦在其中。
后世有人论及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卒之事,认为其性残暴嗜杀,事实上,秦军以人头计军功的制度,才是残暴的根源,战俘于秦军无用,而砍下人头可计军功,皆是利益使然。而制定人头计功的商鞅,因其法令过暴,打仗以敌军人头计功,犯法就割掉鼻子,此等暴令使人间已成地狱,恐怖吓人,秦国人自己后来也受不了商鞅,终将他五马分尸。
白起待到头颅山峻工之后,最后将赵括的人头戴上金闪闪的红缨头盔,放在最顶层,以显示其主帅身份以光宗耀祖。
冯亭,王容,傅豹,赵爽的人头,亦被收拢在一起,筑在头颅山顶部,四头方靠,紧紧靠在一起,上面托放着一将独大的赵括头颅。
头颅山筑成之后,高耸百尺,已然高过大行山。
白起负手自傲,极是满意:马服子赵括,活着时帅军四十万;现在死了,一颗头颅戴着头盔放在最端,依然帅军四十万颗头颅;做人做鬼,这赵括永远是帅军四十万的主将。
又令军士令二百四十名赵军年幼士卒,参观参观他的杰作头颅山。
头颅山,后世又称白起台。
冯珠衣及二百余名年幼赵兵至前一看,怎么也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恐怖骇人场景,真是让人吓的灵魂出窍,不能呼吸。
这头颅山前的二百四十名幼卒,更是观之无不惶悚战粟,泪如雨下,湿透衣襟,哀哭痛号至晚依然不止。
忽听扑通一声,一名唤李同的年幼赵卒,受不了头颅山巨大骇人之势,当场被吓晕,倒地不起,时冯珠衣在侧,脸颊挂泪的她关怀战友,忙俯身弯下腰去,以手探其鼻息,还有呼息,便给他推血过宫。
良久,那李同悠然醒转,慢慢坐了起来。
冯珠衣眼中含泪,看着幼卒李同,只觉其人似曾相知,又细看一会,便想起来了:
赵军初次被围之时,她身背药箱,经过一伙头军营时,只见一些伙头军士因长年累月,闷极无聊,聚在一起搞一场歌舞盛会,他们以盆当鼓,以戈当琴,以碗当?,却也击唱的颇有声色。场中,竟还有一少年女子,穿红着绿,随歌而舞。冯珠衣怔住了,军中素来不带女子,这伙头军中,竟藏有一名少女,不怕违犯军令?正在疑惑,忽见这女子草地上旋舞中,忽的一个不防,两个破布束成的圆球从胸口蹦落出来,那女子胸前立时变的扁平,原来这女子是少年男子装扮的,因军中长年累月无有女子,为歌舞助兴,伙头军中指使长相不错的一少年男子,以破布球束之于胸,聊作女子双峰,又插花傅粉,扮着舞女。现在舞女胸前破布球落地,又不防一脚长长一滑,滑了一跤,那扮舞女的少年狼狈之态,让冯珠衣看了,忍笑不住,拍手打脚前仰后哈的,头盔险些掉了下来,吓的她忙扶正头盔,咬紧下唇忍住不笑。
那个胸前掉落破布球,男扮舞女的少年军士,正是这个李同。
这个李同,在头颅山前第一个被吓晕,承受力真的与少年女子一般柔弱。
而头颅山前其他二百四十名赵卒,无不震恐惊怖,心里含悲,亦是浑身发抖的极是历害,亦都感觉快要晕去。
有军士将二百四十名年幼赵卒极度恐慌之态,上报白起,尤言明一名唤李同的赵卒,更是吓晕在地,已是半死。
白起指节击案,哈哈长声笑道:“我要的就是这种吓出魂来的效果!”言讫立时下令,将那二百四十名年幼赵卒全部放回,去邯郸报以四十万大军尽没,头颅全部砍落筑了头颅山的惊天凶信。
原来白起放二百四十名年幼赵卒回国,可不是心起善意,而是心有灭赵大计:他意欲乘此长平之胜,风风火火一鼓作气,一举拨下赵都邯郸!
但心忧老将廉颇在彼,更有乐毅之子乐乘亦在,若去攻打,恐急切难拨,是以命二百四十名年幼赵卒,参观头颅山之后再去报以凶信,必使邯郸城中,军民惊恐到极点,必使邯郸城中人人震恐,又因震恐而必无战心,虽廉颇,乐乘智计过人,率只有震恐而无锐气的军民守城,有何作为?必守而不固,秦军乘此赵军气势极馁之时攻之,邯郸必克日可下!扫灭赵国,已是水到渠成之势!
他作战经验老到,即心存此灭赵大计,即命军士于无头众尸中搜身,搜出赵国刀足币,布足币,匀匀的分与二百四十名年幼赵卒,又配给牛车一辆,装以干粮,以作路资,以方便他们通畅回到长平关,再去赵都邯郸报信。
又恐二百四十名赵之幼卒,布衣单薄而归,赵孝成王,平原君一班君臣,不信他们是长平前线放归的年幼赵卒,遂复令十将,找出二百四十副甲胄,二百四十杆邢令铁戈,悉皆配给年幼赵卒,白起觉的安排稳妥了,方下令幼卒们归赵报信。
待到年幼赵卒们离开后,秦军始打扫战场,选中数十处天然的大沟深壑,将四十万赵卒无头尸身,尽皆草草埋葬于内,浅浅的盖上泥土了事。
因秦军埋葬过于草率,至使后世长平一带,常有尸骨泛着磷光冒出,千年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