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我有点不舒服,想请半天假看病。这是出门条。”张莉却笑,“你不舒服?被江磊吓坏了吧。”
伊晓天一度懵圈。这没脸的消息怎么传的这么快?真是坏事传千里。张莉拉着他的手道,“来,我签了。”
伊晓天满腹疑惑地站在一旁,看着办公室花白的墙,以及打在墙上的对面居民楼玻璃的反光。他看到玻璃的影中有群鸟飞过的倒影,感觉像是在仰望晚秋高空迁徙飞过的雁群。这让他突然有一种分不清上下左右的眩晕感。他低头看着张莉,迷糊地抽了抽鼻子。
张莉转过身去,在电脑上敲下几个字。伊晓天凑身过去看,原来是复习教案。张莉再敲下几行字,便把电脑推到旁边,然后站起来把办公室的门锁好。“突然想到以前的一件事,想讲一讲,你坐。”
伊晓天直觉上认为张莉知道他在装病,只是出于什么他不理解的原因没有点破。但张莉又没平时的厉声厉色,他只得听话地坐在张莉推给他的椅子上听故事。
“十几年前,我刚当上班主任,在教我的第一届初三的时候,那时我们那几个班的化学都是江磊来教。哦对,要说起来,其实他比我资历要老。
然后有一次,他没有和我商量,占了我的数学课,他自己上了化学。哦,他占的是我教的另一个班的课,不是我当班主任的那个班。另外那个班也是他在教化学。
“那时候我还年轻,就是比较没经验,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就心里特别特别不开心,然后一个人躲办公室里哭。
“结果正好,我们班某男生来找我问一道几何题,就让他给看见了,你说这么一个年轻的班主任,和大学生没有两样,还躲在办公室哭得抽抽搭搭的。当时我也想都没想,就和他讲了。
“结果,这事让他在班里传开了,然后班里一帮男生,血气方刚的,去江磊办公室找他打架去了。当然,肯定是瞒着我的。不然我不可能不阻止。
最后反正这事闹得挺大的,传到德育处那里,还上报给了校长,我作为班主任,是引起这场纠纷的主要原因,负了大部分责任。所以我后来对待这种事一直选择规避纷争,能让则让。
“所以,开学初,在我听说你们这届的化学又是江磊教的时候,我觉得吧可能会有这么一天。本来我想可能是沈冬晖,可能是魏宏俊,还真没想到是你。你肯定不是故意的,凭我对你的了解,你可不是爱惹事的孩子。
“咱关起门来自己说,这么多年了,他教了这么多届学生,每一届走出学校,都对他没什么好印象。之前你们宋老师那事是偶然,他不同。这一点都不夸张。他这人反正很奇怪,我教数学的,不知道拿什么熟语形容他合适。我做老师这么多年,他占我的课,我也不说什么,就由着他了。反正我后来闷声不响的全部占回来了,哈哈……
“所以现在我可以放你走,反正今天下午没数学课。但明天必须按时来。至于以后你江老师说什么,你就听着,不说话,别理他,就好了。另外,化学还是得好好学。你理科方面虽然成绩并没排在前面,但悟性很好,不能松懈化学的。课代表工作我会跟他商量,先停一停,再让他看换成班里谁比较合适。好了,出门条给你。注意安全,别乱跑。”
伊晓天糊里糊涂地接过来,点头哈腰说了几句谢谢,便推门出去了。
今天下午外面不是很晴朗,伊晓天背着书包缓缓走出校园。他不时地看看手机,确认李冠英没有询问离校的事情。看来张莉并没有通知家长。他迎着凉风,开心得无以复加。
手机显示两点二十,六点十分左右需要到家,那么他有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去他想去的地方。
于是他立刻在网上买了票,跑去万达广场看了那部他一直想看的漫威电影,出来还有时间,于是跑到北京欢乐谷,坐了三回过山车,两回大摆锤。很幸运,工作日人并不多,排队时间很短,让他玩得很过瘾。
但园内还是有人在问他,学生为什么不在学校上学。他统一回答,“学校下午有教师活动,中午就放学了,所以我才来玩。”
排队进鬼屋时他结识了来自北大附中的三个男孩并迅速混熟,从鬼屋出来后见时间还早又去了隔壁电玩城。
五点多的时候,学校放学。高运博觉得中午没有帮伊晓天的忙,心里过意不去,就发去微信问候。伊晓天心情好,立刻放下龃龉不再计较,将电玩城照片发过去,告诉他自己成功装病逃出去玩,看得高运博羡慕得快要晕过去。
伊晓天将所有票根和游乐场的纪念品藏在书包里,回到家,由于时间掐得准,没人起疑。他心里很痛快,为自己下午的壮举忍不住心中暗自得意,觉得自己特别牛逼。
这一天过得很荒诞,离奇,跌宕起伏。伊晓天累得瘫在床上,从头到脚都很疲惫,但高兴劲儿依然高涨,连平时讨厌的英语作业都变得可爱起来。
第二天,伊晓天赶在第一个到校,理所当然地成为全班热议焦点。大家纷纷对伊晓天表示顶礼膜拜。高运博对王溪林说,“真佩服他。原本是多么掉面子的事情,愣是被他一手扭转了乾坤。我可没他这样的魄力。换我受了那种屈辱,可能早就无地自容了,哪还会敢搞这么大动作?”
王溪林笑,“你只是不愿意成为焦点罢了。”
中午,高运博和王溪林将饭桶搬到楼下,正往班走,却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前面的同学。”
王溪林听出是江磊,觉得没有好事,就装没听见往前走。但高运博条件反射回头张望。结果真望出事来。他没想到江磊委托给他这么一个任务,下午在5班的政治课,他要统计有哪些学生能上,江磊打算占成化学课。
这在高运博看来,是一个两难的境地。原因有三。
1,他和政治老师不熟,政治老师也叫不出他的名字,他不知道如何去说有别的老师占课。除非江磊自己去说。
2,他不高兴在班里直接问。毕竟是得罪人的事,是走狗行为,会遭到欧打,他不愿成为众矢之的。要不就是他真的不乐意成为焦点。
3,这事在江磊那边糊弄不好也会遭到殴打。
所以他再三权衡之后,打算凭着政治课的模糊记忆自己写一份名单出来。但他记性不好,和王溪林憋一中午,只憋出六七个熟人来。这没办法,对于不选的学考科目,大部分人上课只有一个睡字。
综上,高运博说,“我们不要弄了。政治课是补觉的时间,换成连气都不敢喘的化学,很不划算,我也不愿意。到时和江磊说政治老师不同意即可。”
王溪林说,“但这不是找上你了吗,谁让你回头了,我应该拉着你跑才是。”
高运博说,“他会追上来的。我靠,最烦这种事情,总是弄得我无比纠结,总觉得这也不对那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