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我打开房门,我要歇一下了,我心想。
我歪七扭八躺在床上,睡意袭来。
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好在窗帘是半开着的让我在黑暗中得以喘息,透着橘黄的光,让我分得清是黑夜或者即将步入黑夜,麻木睁开眼,看着墙上落灰的老钟摆动,一下两下,我不知为何默数着,但好像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事做。
被单皱了起来,它咯着我的后背让我很不舒服,但我没力气起身铺平它,光是想想就要累人,我目光无神,呆滞翻了身用大拇指甲扣着食指的死皮,心里酸酸的,像小时候被人挤橘子皮溅到眼睛一样。
暮色四合,房间越来越暗,暗到我看不到钟,但是时针摆动声却越发清晰,在我耳蜗里回响,一下两下。
黑暗和孤独感一下涌了过来,这样独处的日子很多很多,可还是会有情绪上的低落。
看着一盏盏灯亮起,饭菜烟火气还有欢笑声,爱人见面接一个缠绵的吻。明天是未知的,但他们牵起手四目相对,无论什么都不怕。
我摁亮了手机看着空无一条消息的页面,很识趣地没去解锁它。
最可悲的是,在这个脆弱急需陪伴的时刻,我脑袋是一如我的房间是空的,该想起谁,谁又想被我想起呢。
我继续躺着,任由黑夜吞噬,我没去按亮房间的灯,也不知道为谁而亮。
突然手机响了,我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惊喜和期待在心中泛起。
不是微信,是八百年没用的QQ。面部解锁后,页面弹出的一小行字:你的好友功夫胖喵时隔205天更新了动态,快来围观吧!
这个ID是方阳,心里有点小失落,我点进去,是方阳发的和裴嫂的合照,他们在吃牛蛙,每周六晚上约会一次是他们雷打不动的规矩。两人甜蜜地笑着,对着镜头比着剪刀手。
这家伙真烦啊,我笑着嘀咕了一声,默默点了赞,正想关掉手机时,手机又叮咚了一声。
我返回动态页面,联系人出现了一个红色的“1”,我皱起眉头,心跳慢慢加速,我点进去,头像是女孩的侧颜,鼻梁高挺,睫毛浓密。
我点开了验证信息:冰箱里有我切好水果,别忘了吃哦。
我关掉了手机,没有同意好友申请。
打开冰箱,里面有切好的西瓜和橙子,西瓜摆在外围,里面用橙子摆了两个笑脸。水果旁边摆了一碗冰凉凉的绿豆粥。
关掉冰箱,我穿衣服出门,我不知道为何出门,但我知道我必须要透透气,不然会被这夜晚的寂寞感勒死。
我来到了一家居酒屋,日系风,虽是午夜依旧吵闹得很,四五扎堆,酒杯碰撞声接连不断。
他们喝得面红耳赤,今夜是因为什么畅饮呢?是庆祝还是解闷呢?有人笑,有人痛哭,有人只托着下巴默默流泪。
“先来两扎啤酒吧。”我低着头拿着菜单说,“我暂时想不到我要吃什么。”
我依旧往下翻着菜单,但我已发觉已不对劲,一句回应也没有,我余光处看到服务员的腿还立在那,一动不动。
我抬起头,我们四目相对,他刻意躲闪,很微妙,但还是被我捕捉了,这种情节桥段多发生在正值青春的少男少女之间。
你看着前排暗恋的女孩背影发呆,她的马尾飘扬,背景都发着光,你都幻想到她穿婚纱的模样,你们讨论着新家装修成什么风格时,女孩忽然回头,你们目光撞在一起,你立刻躲闪,这是完全下意识的,演技拙劣的,能被一眼看穿的。
从我刚进门时,我好像就被他的目光所紧紧“跟踪。”热辣的目光想把我看透一丝不挂。
我放下菜单,起身,我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笑,我自上而下解开衬衫的扣子,一颗两颗,动作轻缓,他呆呆盯着,昏暗的灯光把我们隐藏得很好。
解完第三颗,漏出胸线,我收手,把他按在椅子上,我弯腰俯视,我领口大开,这个角度他可以一览无余。
他费力吞了吞口水,汗液滴在滚动的喉结上。
我把两根修长骨感手指伸进他脖颈和衣服的空隙里,我用中指勾住他的领口,食指则翘起轻轻敲打着他的热感的喉结,一下两下,随后我用力一拉,我们的脸只隔了一寸,鼻尖微微摩擦着,他急促滚烫的鼻息在我脸上翻腾。
他闭上眼睛作被亲吻状,我这才发觉他白白净净,五官稚气,一副少年模样。
酒屋音乐刚好播到一首英文歌,音调缱绻暧昧。
我笑了,我移到他发红的耳垂处,我慢慢呼出一口气,他下意识抽动了一下。
“别想了,我这样的男人你把握不住。”我开口,有气无声,像是窃窃私语。
说完我自觉大获全胜,正欲推开他时,他却突然把我反拉,紧紧勾住我的脖子,贴在我的胸口,一脸满足。
这些动作让我始料未及,甚至有些惊恐慌乱。
“星期五啊,我们又见面了。”
这一句话像个炸弹在我脑袋里炸开,我万分惊讶之余,把他从我赤裸的胸口拿开摆放在我面前。
我左看右看,这尼玛的鬼能信啊,白净的乖乖小生和那天蓬头垢面把鼻涕抹在裤子的王宝强,这反差感太大了。
“星期五的晚上,全部都脱光光。”我依旧不死心如秘党特务般小声说出这句暗号。
“天大地大我最强,烦心事别放心上。”他秒接,一副得意模样。
沉寂两秒,我们相视而笑,我捂脸低头。
“你在看你妈呢。”我笑骂他。
他嘿嘿笑着说:“你身材真好,还有腹肌,我可以摸摸吗。”
“滚蛋,不过话说你经历了什么啊,卧槽了真是”,我盯着他说,“没想到你这小鬼还有两幅面孔。”
“是认真打扮了一下。”他挠着头些许羞涩,像个脸皮薄的高中生。
“今天有约会?”我眉毛上挑。
“不是不是,是突然想认真生活了。”
“突然想认真生活?”“为什么突然想认真生活?”我的问题接连不断,“人哪会突然就想好好生活的呢?”
他目光变得柔和,灯光有点暗,我觉得他眼眶有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他认真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就是突然想好好生活的。”
“有些事不想说就不用说啦。”我举杯示意。
我们酒杯碰撞,侃天说地,像燃起火把,驱散着寒冷的孤独。
说了很久,我们两个都有些醉意,红着脸,互相打着酒嗝。
王宝强双手撑在大腿上看着地板,而我则摊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
沉默良久后,我突然开口:“我今天遇见了一个很美好很美好的女孩,但是看着她会让我联想到我过去的一段很不美好的时光。”
说完我闭上眼睛,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我想他也没听进去。
可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他的脸,正弯腰直勾勾俯视着我,这个角度属实有点惊悚,我一个踉跄没坐稳椅子后仰摔在地上,摔倒的时候我下意识扯开了他的领口。
他拉起我,重新扣好领口,然后发问:“是这个女孩让你那段时光变得不美好吗?”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那段时间做了太多错事。”
“既然不是因为这个女孩把你过去变得不美好,那她也肯定不会把你未来变得不美好。”
我若有所思。
“你说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呢?星期五。”他突然发问。
我愣住,脑袋闪过一个瞬间,他拉我起身时,我瞥到他脖颈处有浅浅的刀痕。
那深深浅浅的刀痕,不可思议般地出现在眼前这个干净美好的少年身上。
我没有多嘴去问,因为我知道这背后会牵扯着沉重的过往。
有些事情不方便去问也根本不能去问,心病一般,要等到自己能一脸轻松地说出自己苦痛的往事的那天才能继续好好生活。
我等不到那天,但此时我万分渴求他能等到那一天。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刚才的问题,对于我这个寻死未果的人来说最没资格回答这个问题。
但我还是回答了,还是无比认真的回答,虽然我也有点答非所问:
“好好活着,别做傻事儿。”
这完全不像我能说出来的话,只是我觉得此刻我必须说出这句话,他也理所应当该在这个世界上活着。